第637章 你在里面,我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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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禹将油门踩到底,一路全速前进,这辆老龄桑塔纳2000,以巨大的轰鸣声发出抗议,但仍在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主人的指令,努力向前,驶出城区,驶上了去往河浦乡的油路。
赵小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他也不去擦,视线始终是模糊的,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河东那位母亲的笑脸。
路两侧的麦地里,麦子刚收割完,光秃秃的,羊群在上面捡拾着农民遗落的麦穗。
羊倌不是糖山红,但赵小禹忽然想起了糖山红当年唱的曲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的路上想死个你……”
是啊,整整三十年了。
三十年前,也是这个季节,赵小禹最后一次划船去河东看电视,没想到竟和他们永别。
到了河浦公社,折转方向,沿着黄渠堤坝上的油路,向北驶去。
很快到了前进四队,但赵小禹没有停留,继续向前。
前面的路,他没有走过,也没开导航,全凭着感觉走。
过了一座石拱桥,经过几个村庄,眼前出现了一条蜿蜒的小河。
小河很窄,且多处有断流。
沿着河堤一直走,河面逐渐变宽,赵小禹确定了,这就是乌加河。
他此刻正行进在乌加河东岸。
忽然,他刹住了车,神经顿时紧张起来,身体有些发抖。
右手边是个村子,虽然变化很大,低矮的土房被高大的红砖瓦房取代,但那种感觉没变,而且在这些红砖瓦房当中,夹着一个破旧的土院子,那是他三十年前常去的地方。
左手边是乌加河。
这几年黄河缺水,乌加河的水面逐年缩减,远远望去,河对岸,那条老破船搁浅在河滩里,一群羊在那里吃草,却不见羊倌糖山红。
然而,糖山红的歌声分明又在赵小禹的耳畔响起。
“路不远,水不宽,死的死,散的散,一辈子啊,长不长,短不短,说走就走,说完就完……”
是啊,路不远,近在咫尺,仅有一河之隔。
水不宽,一望而见,仅有几分钟的船程。
然而,却似远在天涯,仿佛两个世界。
赵小禹刚干的眼眶,不禁又潸然泪下。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将车拐下了油路。
那套原本整整齐齐的院落,墙上的泥皮脱落,露出了里面的土坯,蜜蜂在土坯缝里筑了巢。
原本是两根椽子穿孔的简易大门,却换成了一道彩钢板门,上面落了一把大铁锁。
望着这套院子,赵小禹的心脏又抽搐了起来。
就在这里,他遇见了“芦家的”,她从一个凶神恶煞似的中年女人手里,把他救了下来,从此,他有了固定的看电视的地方,没人再赶他走了,还有香香的炒瓜子可以吃。
他此刻痛心疾首,如果不是自己爱说谎,或许母亲能认出他。
他偏偏要说,他家有十个兄弟姐妹。
他偏偏要把自己的岁数说小了一岁。
他偏偏用了“何西贵”这样一个假名。
是的,母亲弥留之际,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不然她为什么放不下那颗子弹?
她说的一定是“何西贵”,父亲误听为“西房的柜子”。
他不停地擦着眼泪,然而永远也擦不完,眼泪像潮水似的,一波连着一波。
从邻居家的院子里走出来一个六十来岁的光头老汉,扛着一把铁锹,经过赵小禹时,疑惑地望着他,走出去几步,又站住了,问:“你找谁?”
赵小禹背过身,偷偷抹了把眼泪,指着芦家的院子问:“他家的人,埋在哪了?”
他的悲伤已无法克制,仅是说了这八个字,就已哽咽,他急忙闭紧嘴。
光头老汉哦了一声,抬手向东北方向一指:“那边的竹笈林里,就他俩,很好找的。”
赵小禹道了声谢,钻进车里,向东北方向开去了。
光头老汉愣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叫道:“莫不是芦队长的儿子回来了!”
扔下铁锹,急急忙忙跑回自家院子,向家人汇报这一消息。
竹笈是西北地区一种野生植物,说不上它是草,还是木。
说它是草,牲口都不吃;说它是木,却根根细如铁纤,做不成房梁,打不成家具。
农村人既恨它,又爱它。
恨它是因为,它无处不在,没人种植,突然之间就从土里冒了出来,一丛丛,一簇簇,且根系很深,极难铲除。
别看它单根拿出来,一折就断,打人都不疼,掏牙都会片茬,但它们往往几百根共用一个根,像一个团结的大家庭一样,牢牢地抱在一起,十个身强力壮的大后生,也休想把它们从土里拽出来。
竹笈的生命力极其顽强,有它们的地方,土壤的养分和水分就全被它们吸食,人工种植的庄稼根本竞争不过它们。
爱它也是因为,它无处不在,它可以引火、栽扫帚,打盾笆,盖房顶,扎锅刷子,砌水井,做水闸……
农村人见不得它,却也离不开它。
十三连的东北方向,是一片荒地,成片成片长着竹笈。
赵小禹把车开进了竹笈林,竹笈被压倒,茎杆刮着车底刺啦啦地响,然而车过后,它们又直立起来,迎风抖擞。
赵小禹终于在竹笈林里望见了一个坟堆。
他顿感一阵窒息。
停下车,下了车,身体已软得没有力气,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
坟堆很大很高,显然经常有人添土,周围围着一圈小石块,像是划分出了地盘。
砖砌的坟口边,放着四颗变质发黑的苹果,还有一个空酒瓶。
赵小禹的双腿,像是负着千斤重担,一走到坟前,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的眼泪肆意横流,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叫声爸爸妈妈,喉咙却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最后一面,再不相见,下次相见,你在里面,我在外面……”
赵小禹扑倒在坟上,一张泪脸紧贴着泥土,眼泪和泥土混合成泥浆,糊住了他的眼睛。
一个柔弱的女声传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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