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名异客即将爆发对决的前一刻，航道上被夏萧一路护送的飞船们即将跨越最后一个跃迁点抵达终点。

但蛊玉碎片的侵蚀速度太快，愈战愈退的夏萧最终也只能停在飞船的不远处。「摇光」几乎都被用来维护航道的稳定，现在面对「蛊玉」时也显出了几分无力。

但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哪怕拼尽所有也要送这群人抵达彼岸。

剑锋回旋，「蛊玉」的碎片擦过剑身刺入他的皮肉，随着喷涌的鲜血像玉花一样绽放，夏萧险些因此跌落出航道。

但「蛊玉」不会理会他是否还有余力，只会钻着空子置人于死地。

玉石飞舞在空荡的宇宙间，群星依旧自顾自地旋转，他们像是苦修的旅人一般朝着不清不楚的未来前进。

但只要有人能挤出脑袋去看看窗户外的景色就会发现，每一片试图割裂飞船的碎片都会被击飞，或是剑锋、或是血肉身躯。

等到曙光乍现的时刻，最后一艘飞船也驶入了目的地的表层。穷追不舍的碎片被夏萧徒手抓住，任凭碎玉在身体中绽放。

身体从未像此刻这般轻盈飘渺，夏萧第一次和韩澄澜讲的话本里的仙人有了同感，他的脚步虚浮，连手中的星轨都快要握不住。

也许他正在下坠，像泽菲鲁斯的名字那样成为宇宙间毫不起眼的一颗流星。

蛊玉侵蚀他的骨髓后，他或许也会有漂亮、艳丽的拖尾。但夏萧还是不甘，他明明才看到人们驶入彼岸、明明才答应了喻泽绫要做个神明庇佑他们、明明他还有许久都没亲眼见到的人……

最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的是「蛊玉」猖狂的狞笑，再之后身体里最后的鼓动也被「蛊玉」切碎，仿若失足坠下云端，连手中仅剩的「摇光」也被抽走流向启明星的方向。

在「蛊玉」的估算中夏萧应该还有权柄保护自身，但他也不过是象谷手中的一介权柄，无法理解夏萧将「摇光」附着在新星球的表面阻止蛊玉进去这件事。

于是当夏萧身形不稳跌下航道的时候，那群碎片想都没想就放弃了进攻新星球的想法，转而飞回蛊玉本身协助他对抗诺瓦。

但正当它们转身之际，身后似乎传来了一阵嘹亮的鸟鸣声。它们调转方向查探，却被从星球背后绕出的火红击中，失了平衡散落在星空。

红影振翅俯冲，在夏萧周身的权柄弥散险些被宇宙撕碎之前用灼热的气息包围了他，驮着他从新星球的上空飞过。

而这一幕在刚刚抵达彼岸无依无靠的幸存者们眼中便如天神降世一般，尚有力气的一些人指着空中掠过的红痕惊叹：“是神鸟！神鸟带着神仙来救我们了！”

琮临和叶无梦已经从月织银口中了解了个大概，他们虽然遗憾夏萧选择以肉身拟作神明，但却也敬佩他的魄力。

所幸幸存者的意志还处于薄弱期，他们可以大肆渲染神明用来填补众人离乡远走后心中的空缺，倒是可以在短时间内稳定人心。

“但是，刚刚那只红鸟是什么？”叶无梦指着天边小声发问，他本以为那是月长熙，但翅膀和形态明显不一样。

“不知道，”月织银没法给出正确答案，她直觉这个答案对于在座的所有人来说都太遥远，“总之不会是坏东西。”

“先不讨论这个了，”琮临安定下来众人后神色还是十分凝重，“我们和启明星的通讯彻底断了，也不知道花念先生他们怎么养了……”

提到无梦眠三人又陷入了沉默。他们是临时管理这群幸存者的，除了琮临以外也没谁真正的干过“城主”这样的事情。

“说起来，凤城城主和青泽少主不是也在吗？我记得他们是第四批来的。”

叶无梦回忆了一下说道：“在是在，但我看到他们下飞船后就直奔某个地方去了。好像是韩先生托付了他们什么要事。”

“……好吧，我们现在能做的怕也只有等待了。”

彼此沉默地叹了口气，琮临抬头看向天空中消失不见的飞鸟，也不知道那只鸟要带夏萧去哪里。

因为消息闭塞，新星球上的人们不知神明的去向，自然也不清楚星球外面朝Sirius星系更深处的方向上红鸟翱翔越过空旷地带。他将翅膀上残留的「摇光」抖下，它们飘散在宇宙间和星球表面的「摇光」相互吸引，像星子一样铺就成一条围绕着新星球和启明星的环形光带。

而刚刚在夏萧坠落的一瞬间逸散的「摇光」并未因此而复归，它们始终朝着启明星前进，直到穿破启明星永恒的黑夜。

启明星上，诺瓦手中缠绕着金纹与翠影的分针已经被他掷出，像标枪一样擦过蛊玉的耳际。

若是直直地刺向蛊玉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表情难以捉摸。蛊玉感到不解，既然诺瓦已经决定动用权柄了为何还要像这样给他所谓的警告？

“你这是在警告我吗？诺瓦。”蛊玉咬牙切齿，他回头看去，分针已经不知所踪。

“是、也不是，”诺瓦后退一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我不杀你是因为我和象谷同为领主，有些事情还是在Sirius星系上解决比较好。”

他再退一步，有些嫌恶地拉开了距离：“其次，启明星包括它的所有平行星球在内的世界都是我的领地。我有权力决定它们的生存与毁灭，不需要你来刺激我。”

终于退到了一个心满意足的距离，诺瓦面无表情地背手而立：“最后，我与我领地里的子民所想一致——直白的告诉你，俾殂顽劣、该杀；貘愚钝、该死。”

“而你，同样是象谷的产物。蛊玉，蛊惑人心、破坏平衡、野心昭昭、妄自尊大——应是死不足惜。”

诺瓦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他像个无情的送葬人高声念诵悼词。环绕在脑后的钟表环并未消失，蛊玉明白这只意味着诺瓦还会出手。

毕竟在场能直接伤到他的也只有诺瓦的权柄了。是的，单凭一个异客的权柄可远远不足以杀死另一个权柄。

“哈哈，”蛊玉不自觉地笑出了声，他笑诺瓦不自量力的嘴脸，“你难不成就在那像诡枭那个呆瓜一样看着？难道你还在指望这群废墟下的白骨自救？”

诺瓦未执一言，蛊玉转而看向一旁无所事事的诡枭：“你若是想这场战斗快些结束，就把你那稀里哗啦的雨停了，吵死人了！”

诡枭也像诺瓦一样什么也没说，他像个听话的小孩一样收回了「暮雨」。尽管这是他的权柄，但他怎敢在这两位旁边动手动脚，此刻的暮雨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暴雨。

它和所有的雨一样，自天空而来，凝聚在一起落下，砸在地上、砸在河里，敲出一串叮叮当当的响声。

蛊玉嫌弃地拍掉肩膀上半天滴不下去的雨滴，但他拍打完的手刚刚放下，那颗雨滴又回到原位。

是诡枭在搞鬼？不像，雨滴上没有权柄的气息。这只是一滴平平无奇的水滴。

平常到能在一瞬间割破蛊玉的喉咙。

这绝不是诡枭能干出来的事情。蛊玉反应迅速，后仰时正好看到从荒芜的地下渗出的浅浅的一条小水沟。

这时他才意识到，刚刚那滴水是从哪儿来的。

韩澄澜在被掩埋的同一时刻混入了地下水中，而后一点一滴地操纵水滴向上侵蚀。天空中的暴雨声响很大，十分利于他做这些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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