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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日:玉碎我心所向(2)


但蛊玉的动作太过迅速,这一击谋杀没能彻底击垮他,反而暴露了韩澄澜的存在。碎片齐刷刷地种在那处水沟里,恨不得切断所有水滴逼死韩澄澜。

暮雨被诡枭收回时并未像雨水一样在大地上留下痕迹,韩澄澜也没指望诡枭仅凭借一面之缘就协助他们。最后的通路被切断,在蛊玉的屠刀斩向最后一滴水时,韩澄澜从水滴中现身。

他的脚步虚浮,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这令蛊玉更加不屑,他并不认为现在的无梦眠还具备威胁他的能力。

蛊玉倒是来了兴趣先把诺瓦晾到一边逼近韩澄澜:“你和夏萧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送死?”

韩澄澜倚在突出的废墟堆上紧盯着蛊玉,谨防他还有其他动作:“你都没死,我死什么?”

但他未曾说的其实是最后一刻无言的约定:他只是去稳定局面,那之后他会像现在一样回到启明星和月长熙、花念奋战。

这是必然的,但他们之所以瞒着花念让他误以为无人会再回头,是因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花念的意愿——一个决心在「终末」献上一切的人,他的一言一行总和平日有区别。

他们要让花念更早的意识到「终末」,然后再决战之前耗尽一切,最后被他和月长熙想方设法地捡回新家。哪怕这不是他本人的意愿,但没人希望一路同行的挚友死在某颗即将无人问津的星球。

可古话也说,姜还是老的辣。

在蛊玉行动袭向韩澄澜之时,破土而出的彼岸花枝刺破了废土上的破铜烂铁和他的脚后跟。

天空中的「摇光」在慢慢退却,原本属于第六日的光晕缓慢下沉。

许久未见到光明的孩子躲在废墟下,小手拨开沾满血痂的粉发,呆若木鸡的眼睛被阳光直射。

有一滴液体顺着发丝滴在他稚嫩苍白的脸颊上,他忽然意识到今日是晴天,那滴不是雨、是血。

于是嘹亮的哭声从孩童干涩的嗓子里爆发,穿透了层层废墟从花枝突破的间隙中抵达每个人的耳朵。

撕心裂肺的哭喊将韩澄澜的思绪拉回到天地崩塌之时,只是一瞬间的瞥视此刻却有了具象。

挣扎着在荒土中绽放的不凋花,每一片花瓣上都凝聚起黑墨一般的魂魄,他们将周围重新染上黑夜的颜色。曾经用在俾殂身上的「百鬼夜行」,如今属于每一个无法逃离厄运的人,也属于被韩澄澜趁着混乱徒手挖开废墟找到的花念。

这几乎是他最后的手段了,但「百鬼夜行」当时伤不了俾殂,如今也伤不了蛊玉。

但韩澄澜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当这是花念最后求生的本能。而当他因此挖开最后一片砖瓦时,自己这双血肉模糊的手却颤抖不已。

崩溃的哭喊近在咫尺,韩澄澜看见了,当时那个被石块压住小腿的男孩此刻正窝在花念的怀里、扶着他的肩膀号啕大哭。

鲜血还在流淌,从如港湾一样宽阔的脊背后沿着他的腰滴在地底、从手上狰狞的划痕处蔓延过插在地里挺直了腰板的初黎剑、从他的散乱的发丝里凝聚在下颌处滴在孩童无措的手掌中。

仿佛在那一刻,韩澄澜也能透过时间看见天空崩塌时,花念怀着怎样的心情从地上爬起来护住年幼无知的男孩。

崩溃在无声中蔓延,花念似乎还能感受到韩澄澜的视线,他的脖子被石块划过,扭动时又挤压出更多的血液。但他还是强硬地看向韩澄澜,将怀里的孩童过渡给对方。

哪怕双眼因血沫的浸染无法全睁,但他依旧是他,还是那副与天相争的模样。可当韩澄澜接过男孩时,他又觉着花念身上少了许多杀伐的戾气。

或者这才是原本的花念,就像他自己言明的那样:『该死的就得死,能活的必须活』——他永远都在践行着自己的理念,不论自己是否还有力气走下去。

可偏偏是这样,韩澄澜就更不愿意放弃花念。

花念可以用身躯替无关的还挺挡下灾厄,那为什么他韩澄澜不能在此终结了灾厄的源头?

“走……”愣了几秒钟韩澄澜才从喑哑的声响中判断出是花念在说话,“你们、离开……”

“想都别想。”此时此刻即使是韩澄澜也难说出平日里的俏皮话。

「百鬼夜行」逐渐被破解,这本来也只是短暂的数量优势。混沌的视野恢复清明之后,诺瓦顺着蛊玉愤怒的回身看见了面前的一切。

他几乎能还原花念当时的场景,一件潜藏在心底的微末小事浮上心头:

在和冥刹一起逃出KELT-9617-F行星监狱的路上,诺瓦曾在某间监狱门前停留。他听见里面传出女人无助的哭喊,也听见了拿着接生工具的来人的惊呼。

那群人认出了他的身份,但诺瓦却不清楚他们的职业。他的不知道什么是助产工具,也不知道什么是助产士和医生,更不知道什么是女人的卵巢和新生儿。

毕竟在诺瓦的认知里,「卵巢」是只能孕育「异常」的存在。真正诞生如他一样生命的地方,只有大型培养皿、营养液、供氧装置和各种各样改造身体机能用的管道。

很显然,挡路的人没来得及说出任何话就倒在了血泊中。诺瓦越过尸骨最终和冥刹一起站在了苏沐面前,苏沐给了他们各自提问的机会。

诺瓦就问他:“人为什么会哭?”

他的问题太过无厘头,以至于苏沐在了解到事情的全貌之后沉默了许久。

后来有一天,苏沐带去了一个星球,那里没有培养仪器,生命是从名为“妈妈”的肚子里蹦出来的。“妈妈”在遇见生命之前会用力的哭喊,但却会在拥抱小生命的一瞬间喜笑颜开。

诺瓦又问他:“人为什么要笑?”

显而易见诺瓦没能得到答案。但偏偏此时此刻,响彻天地的哭喊再次让他想起了当年愚蠢的问题。

原本他是在等待着无梦眠只依靠他们自己的力量击败蛊玉,诺瓦认为他们有实力做到。但现在,方才消失不见的分针拖长了翠绿的拖尾插在某块预订好的废土上——这是诺瓦能为这颗星星做出的最大贡献——他还是不明白人为什么要哭,但至少他永远不希望再听见这样的哭泣。

韩澄澜试着去拉花念,但蛊玉操纵的碎片已然逼近了他们。与此同时,他甚至无法感觉到自己双腿的存在——所有囤积在体内的权柄都被他一一驱逐、释放。

空气中凝聚着权柄相撞交织后的焦味,从韩澄澜身体里爆发的权柄能量不大,但他们都被突然出现在蛊玉背后的分针所吸引。

分针上利用原有的「时间」和从夏萧手中“窃取”来的「摇光」形成了旋涡,空中逸散的「蛊玉」、「异质」和「无我」一圈又一圈地围绕着分针旋转。

最外层的「无我」巧妙地隐藏了分针的出现,以至于那只伤痕累累、破土而出的手握住分针时,蛊玉还以为那只是无梦眠剩下的那个人的垂死挣扎。

月长熙在废墟下待了很久,连呼吸都染上了阴霾。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握住了诺瓦刚好落在他手边的分针。

他很清楚自己身上除了夏萧用来保护他的「摇光」以外没有任何操纵权柄的手段。而就在刚刚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摇光」的流失,那意味着夏萧此刻的遭遇不亚于他们。

在失去了任何保护手段的情况下,贸然触碰汇聚了几大异客的权柄的分针显然是一件必死之事。

但月长熙从废土中爬出来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由犹豫,脑袋里甚至什么都没想,下一刻自己的手就握住了分针。

涌动的权柄打着转儿从手臂侵蚀向他的全身,月长熙闷哼一声仍无法忍受此番痛苦。他用最后的力气咬破嘴唇,踏着凹凸不平的地表弹开分散在蛊玉背后的碎玉,毫不留情地将分针刺入蛊玉的心脏。

随之而爆发出的充沛力量从心口顺着血管碾碎了蛊玉一层又一层的皮囊,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用碎玉割下韩澄澜和花念的脑袋。

“你……怎么可能……”

同样的,权柄的力量顺着月长熙的手心灼烧掉他承载着光与暗的翅膀。一双黑白对称的翅膀落下期间,启明星和蛊玉最后的对话徐徐展开:

“你不知道么?”

“从始至终,你都只以为我是跟在夏萧身边的无梦眠某人。你不会想到我是他的爱人、不会想到曹昭身边的人是我的同位体。”

“你看不见我,不知道我是月长熙,根本没想到自己也会栽在我手上。”

分针刺穿了蛊玉的身躯,先前变化多端的皮囊也随着力量的流失而不停的扭曲失效。

“一种权柄不够……那五种……总够你吃一壶了吧?”

蛊玉忍着失败的痛楚握住分针尖端,不知为何因蛊玉而塌陷的大地此刻又摇摇欲坠,好似要将他们一同甩入最深层的地心。

“就算如此……你们怎么离开?”

蛊玉阴恻恻地回望月长熙,此刻他仅仅只剩下了侵蚀最深的曹昭那一副皮囊。

“航道已经被我割断,剩下的你们也必须在此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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