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六十大寿办的是流水席。

  一些亲戚早就提前来了，寻思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烟酒饮料全都带上，还有专门亲友放炮竹，孩子们跟在敲锣打鼓的队伍后面大喊，好不热闹。

  当地流水席，招待宾客几百人同吃大锅饭，温润的不仅是肠胃，更有人情味，像是一次亲朋好友的大聚会。

  唐昊在大院棚子垒起的灶台里，和两个帮厨小伙，顶着初夏的炎热忙碌。一口大铁锅里的炒勺上下舞动。

  当天人数众多，菜品的制作也是在院子中当众完成的。铁锅里的大马勺上下快速舞动，一盆又一盆的大锅饭被端上桌，见到这番场景的当地游客都直呼：实在是太豪横了！

  在唐昊忙碌做菜，在灶间大火边快速颠勺，翻炒。

  这时候王伟听着院子里亲朋好友的叙旧声，眼睛继续盯住面前的红烧酱猪肘子。

  他端起盘子，眼看着微微颤颤的猪肘子，肉皮下是一层肥肉，丝毫不腻，还淋有浓稠的汤汁收汁，增加风味。

  如有的秘制酱料，夹裹软烂香糯的肘子香味，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张开嘴，好像隔着空气已经吃到一块切下的酱猪肘子，能想象到入口即化的肥嫩脂肪，裹着一层瘦肉。瘦肉丝毫不柴，一口嚼下去，软滑Q弹，细腻还弹牙。

  王伟越盯，眼泪越是顺着嘴角流下。

  他忍不住问。

  “小唐师傅，啥时候开席？”

  唐昊一边快速翻炒，挥舞大马勺喊：“快了！一会儿王支书来喊了，你就去上菜！”

  王伟一边随口应下，眼睛一边盯着院子里的亲朋好友。

  流水席和普通宴席最大的区别就是，流水席的不是像一般的宴席那样先上齐所有的凉菜，然后再上齐所有的热菜。而是：每道菜都离不开汤水，吃完一道菜上一道菜，如行云流水，所以称做“流水席”。

  八个人一桌，每上一道菜，大家都纷纷伸勺。这对于眼疾手快的人来说很有利，对于讲究斯文的人来说，根本"抢"不到，所以流水席又称“抢席”。

  现在还没开席，亲朋好友都在利用这段时间叙旧，所以农村流水席会比在酒店就餐更具有人情味，不会开席而聚，闭席而散，更在意的是交流感情。

  王伟越等，越是按捺不住肚皮咕咕直叫的馋虫。

  也是奇了怪了，他早晨起来后，明明已经垫了两个馍馍头，就生怕这时候饿，怎么明明吃饱了，还越来越饿？

  王家婶子探头探脑进来看看。

  “小王！招待宾客的酒水你放哪了。”

  “红星二锅头在二伯那里。”

  “不是红星二锅头，你二伯问你国康放哪了。”

  红星二锅头，和产于茅台镇的国康·康10，两款都是平价的酒水，在乡村是非常受欢迎的。

  入口没有刺鼻的酒精味，淡淡的陈香夹杂着细腻的粮食香，突出的酱香紧紧弥绕舌尖，是当地常用的高性价比纯粮酒。

  王伟有些烦躁：“都放在二伯货车后备箱里，再去看看。”

  他好不容易支开王家婶子，目光再度和红烧酱肘子对上。

  都说美食在乡村，越是自家养的猪肉，越是香。

  灶台边，唐昊和两名帮厨正在炖大锅炖菜，把牛、羊、鸡肉和萝卜一起炖，还有大米与枣混在一起蒸熟做"甜盘子"。

  “小唐师傅！还不能上菜么。”

  “去问问王支书能上菜了没！”

  “得嘞！”

  王伟看向院里一张张桌子，流水席即将开席，大娘们的一桌已经从喧嚣嘈杂，渐渐变得安静。

  每个大娘都直勾勾盯住后灶间，眼睛晶亮，冒出绿光。她们使唤孙子孙女站在边上，随时准备一场恶战。

  男人们也纷纷停下手里的白酒，准备抢席。

  新进门的小媳妇儿，和年轻闺女脸皮薄，都跟在大娘们身边垂着头，安静地等菜，几百道目光激动地盯住后灶间，好像群狼猛虎准备在菜落桌的瞬间，来一场穷凶极恶的抢菜大战。

  王伟一看，心中“咯噔”抖了抖。

  他过去坐大席等上菜，还没有这种感受。

  但现在他作为帮厨一员，突然心中冒出个悲惨的念头，或许他今天都吃不上红烧炖肘子了。就昨天亲友落桌宴的激烈程度，这锅猪肘子还想在他面前留下一片半肉活到宴席结束？

  绝对不可能。

  王伟心中天人交战，直勾勾盯住炖到软烂香糯的猪肘子，然后心中冒出个激动的想法。

  他做帮厨，偷吃菜谁知道？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有的人在偷吃的时候就是个天才。

  王伟小心翼翼把酱猪肘子的骨头抽出来。

  炖到软烂炖透了的肘子，骨头很好抽，几乎是用手轻轻一拉，软烂肥嫩的肉皮脂肪，微微颤了颤，然后如同果冻般晃了晃，一根主骨被抽拉出来。

  骨头被慢慢抽动，猪肘子的酱香美味更是在空气里散开，香气四溢。软滑Q弹的外皮，带着黏稠鲜亮的秘制汤汁。而被抽出来的贴骨瘦肉，一点都不柴，微微泛着咸香的粉色，还连着炖酥炖烂的筋。

  王伟瞪大眼，口水瞬间在口腔里灌满，满嘴生津。

  妈呀，这谁挡得住？

  他屏住呼吸，内心疯狂挣扎，做着自我内心建设

  我就吃一块肉。

  一小块肉，然后再把骨头插回去。肯定没人发现。

  流水宴席都是靠抢的，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七八双筷子在空中打架，到时候谁还能分得清谁的肉少了一块？

  王伟不断地安慰他自己：“我就尝一口，一口，就一小口。”

  他无比兴奋地张开嘴，撕下一小块贴骨头的肉放进嘴里。

  透亮红润的瘦肉炖烂，炖软，连着酥烂的筋，散发甜腻的酱香，一点都不柴，入口即化。在嘴里嚼上几回，软滑里满嘴留香，让他打着耳刮子都不舍得咽下。

  瞬间他眼睛亮了。

  他小心翼翼吞下，眼睛再度盯上手里握住的骨头，发现酱骨头里的骨髓，闻着也很香！

  他想象了一下，如果用勺子挖着吃,一大勺的骨髓送入口中,阖上眼能感受到类似豆腐的软糯口感，咀嚼很带感。如果再把底下的汤汁拌饭，他都不敢想象能有多爽！绝对能多干3大碗白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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