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满心不悦急着要走的伙计，见到铜板后，动作一顿。

  就是犹豫的这须臾，赵氏就势解开一个小口子，油布里的卤菜香气迫不及待冲出，直直撞入伙计的鼻间。

  刹那间，诱人的味道让伙计舌苔自动分泌液体，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咽了咽口水。

  伙计顿时不再迟疑，接下了铜板和卤菜。

  反正他也不认识这三人，看他们的样子又不像是住城里的，那到手的便宜干嘛不占？

  姜荼趁机迅速自报家门：“小哥，如果东家要找我，就请在明天午时前去‘春凤再’牙行，找一个叫做宋大江的人。”

  伙计敷衍地点点头，“行了行了，没别的事你们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这次姜荼没再阻拦他关门。

  瞧着木门“砰”的一声在眼前关上，赵氏眼里写满了不舍。

  对十个铜板的不舍。

  对那包卤肉的不舍……

  宋大江眉头攒在一起，忧心忡忡地问：“弟妹，那伙计看着不大和善，他不会拿了钱又独自偷吃了卤肉，根本不帮咱们引荐吧？”

  作为娘和弟妹的忠实支持者，赵氏想也不想就反驳：“肯定不会！不然小兔儿也不会带咱们来这儿了，对吧小兔儿？”

  姜荼却无奈地看着她，“二嫂，其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赵氏：“……”

  她抬手就给了自己嘴巴子一下，叫你嘴快！

  拍完，赵氏又若无其事地说：“人心难测嘛，就算伙计拿钱不办事也不是不可能，咱们能做的就是等着了。”

  这回轮到宋大江：“……”

  哪知，姜荼又摇头，“我们不枯等，那样是浪费时间，且对解决我们家的困境没有实际帮助，走，去下一个地方。”

  还有下一个地方？

  就说嘛，弟妹做事不可能这么不靠谱！

  宋大江的心顿时踏实了。

  既然暂时还不能进入酒楼打探到最高层次、最全面的情报，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二哥二嫂，我们找个小摊子吃饭吧。”

  赵氏正被县城的繁华热闹迷得眼花缭乱，就听到弟妹说开饭了。

  她连忙点头：“好啊，我刚刚见到有家卖馄饨的摊子，闻着挺香的，要不吃碗馄饨去？”

  宋大江憨憨地笑：“我吃碗素面就成，你俩吃馄饨。”

  在临河乡，素面是五文钱一碗，馄饨得十文钱一碗，因为馄饨里面有肉。

  三人来到馄饨摊，正是饭点，摊子上有十来位客人，剩的空桌子不多了。

  姜荼注意到摊主忙着煮馄饨，俨然是没空与人闲话的。

  “几位要点什么啊？我们这儿有大葱猪肉馅儿馄饨，白菜猪肉馅儿馄饨，鸡蛋猪肉馅儿馄饨。”

  摊主意识到来了人，头也没抬就张嘴问。

  宋大江和和气气地问：“小兄弟，你家是只卖馄饨吗？有没有素面啊？馄饨又是啥价啊？”

  “素面？喏，对面那家就是卖面的。我这儿是馄饨摊，大葱猪肉、白菜猪肉馅儿都是十五文钱一碗，鸡蛋猪肉馅儿是十八文钱一碗。”

  摊主顺手给宋大江指了卖面的摊子，可他把价格说了之后，居然连馋馄饨的赵氏都打起了退堂鼓。

  “小兔儿，咱们去吃面好了。”赵氏小声说。

  姜荼点头，“好啊，走吧。”

  十五文钱一碗的馄饨，实在是太贵了！

  最近家里伙食很好，油水充足，其实她们并不是很馋肉。

  要了三碗八文钱一碗的素面，三人找了张桌子坐下。

  赵氏感叹：“城里的东西真贵。”

  姜荼笑道：“城里人不种地，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从外地买来的，光是人工和运输费就不少，当然比咱们乡下地方贵了。”

  “弟妹说的有道理。”赵氏赞同地点头。

  宋大江没插话，而是默默地给两个妇人倒茶，然后等着面条上桌。

  说实话，他饿了。

  也不知道城里的一份面能有多少，不会又贵又小的一碗吧？

  吃不饱的话咋办呢？

  还能再来一碗不？

  唉，不成不成，一份素面得八文钱呢！

  要不还是忍忍吧……反正以前也是这么饿过来的。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从前一天吃两顿，每顿吃个半饱，他都习以为常。

  可是这小半个月来，家里每日三顿，顿顿不落，而且有肉吃，还能吃到肚儿饱，这是神仙一般的生活，倒是把宋大江的胃口养大了。

  当三碗素面上桌，宋大江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好哎！

  不愧是八文钱一碗的面啊！

  这么大一碗，够他吃个八成饱咯！

  宋大江拿起筷子美滋滋地嗦起了面条。

  白面的滋味儿果然是好啊，人活着真美妙！

  宋大江感动得快哭了。

  他一通狼吞虎咽，直到片刻后……

  “好狡猾的摊主！”

  宋大江看着碗底厚厚的一层白菜，刚刚有多幸福，此刻他就有多愤怒！

  被欺骗了！

  他花钱买的是素面，重点在面，不在素啊！

  摊主居然给他上了半碗白菜！

  简直气得发抖！

  城里人心眼也忒多了！

  平日好脾气的汉子都发火了，可见这小摊主的行为有多过分。

  难怪这家面摊子人那么少！

  赵氏见自家男人气得满脸通红，眼看就要跳脚，急忙把她碗里的面条拨到男人碗里。

  “别闹事，娘的话你忘了？”赵氏警告地对自家男人低语。

  宋大江听了，将找摊主算账的冲动强行压了下来。

  可他对着媳妇儿，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哑声说：“媳妇儿，这摊主简直是太欺负人了。”

  见他眼眶都红了，显然是气哭了，赵氏心疼又好笑。

  她轻声哄道：“就当咱们今儿个给这摊主的老父母随了个份子钱吧。”

  哼，她可不是啥好性子的人，这摊主缺德，就别怪她嘴毒！

  宋大江闷闷地点头，见她把面条几乎都拨给了自己，讷讷地说：“媳妇儿你也吃，我，我吃得差不多了，再把这白菜和汤吃完就饱了。”

  然而赵氏制止了他往回夹面的动作，“快吃吧，吃完咱们赶紧去把事儿办完，尽量天黑前出城，不然我感觉这县城的客栈，咱们可住不起。”

  “二嫂说的没错，二哥是男人，得多吃些才有力气保护我俩，我这儿还有面，我给二嫂分点。”

  姜荼说着，也拨了几筷子面给赵氏，并且不给赵氏拒绝的机会，不容置喙地道：“别夹来夹去的，惹人注意，别忘了咱们今日要低调。”

  闻言，赵氏只好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夹面的手也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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