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千里的灵清山脉，无数泥石冲下，像是被瀑布冲刷的岩石。山脉动摇，山脚的大地龟裂出深不见底的裂纹。

魔尊项渊的箭仍然源源不断，灵清宗宗主手上的棋盒棋子也不少，双方势均力敌。

直到山脉动摇之前，宗主的脸上是静定从容的，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然而山脉为之动摇，木灵气汹涌躁动之时，即便是窥探天机的宗主，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

“天机，不对。”

宗主皱着眉，却被项渊牵制着无法脱身，以功法传音，让包括陈文山在内的所有长老都能听到。

“停止重启秘境，秘境内部一旦开启，立刻强制关闭入口！”

陈文山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可这次是宗主亲自传音，连鹤童都不经手，可见其郑重。

秦白羽一听顿时炸了：“为什么！”

灵清宗家大业大，损失谪仙都能忍痛割爱，但他青虚山，可是四位真传都在里边，未来全都搭里头了。

宗主沉默片刻：“巴蛇苏醒，此刻就在秘境之内。”

陈文山脸色大变！

灵清山脉灵气之所以浓郁，木灵气占比最大，而其中原因，就是山脉蛰伏着上古神兽巴蛇。

巴蛇生性凶残，但灵清始祖在创宗之初强行将其封印。沉睡的巴蛇，能够吸收天地杂质，转换为木灵气，生生不息。

简单来说，便是木灵气的平衡调节器。

但一旦巴蛇苏醒，灵清宗这一代要将其封印是只有宗主做得到的，并且只能在秘境中实现。

若秘境开启，巴蛇现世，灵清宗别无选择，势必要将其杀死。问题是一旦杀死巴蛇，那么灵清宗独傲天下的灵脉便会受损，影响今后历代弟子修习。

与之相比，甚至宁虞的谪仙身份都不够分量。

灵清宗产生的谪仙虽然少，但不是没有过。而巴蛇，只有一只。

陈文山当即让灵清宗长老们停止破解秘境出入口。秦白羽暴跳如雷：“为了你灵清宗灵脉，我弟子就要在里面等死吗！”

其他宗长老也予以反对。

陈文山无奈说道：“只能等到宗主腾出手，进入秘境，自然能够解除危机。”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人都死光了！”孙不闻厉声说道：“你灵清宗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我宗凌书尘叶玄两位最出色的真传都在其中，不可能置之不理！”

其他宗门也强烈反对，陈文山面沉如水，犹豫半响，眼眸凝起，正要下令宗门长老强行阻止其他宗长老，却听宗主的声音传来。

“不必阻拦。天机隐晦，但秘境弟子不是全军覆没。”

陈文山松了一口气，宗主显然是再次窥探到了天机，胸中已有盘算。

只是为何……宗主却没算到此次魔族的入侵？

……

……

纪云君如断线风筝重重砸地，撑起身体，抬头，面色苍白无血色。

他周围是灼灼燃烧的大火，除了火光，一切都被吞噬。

就和当年一模一样。

“看来你想起了美好的回忆。”陶在道负手踱步来到他身前：“事后你回去收尸了吗？纪州纪家，响当当的名门望族，五百多口人，可不好收。哦，不对。”

他唇角扬起，带着促狭口吻：“也许很简单，我的九玄真火，只要沾染上一点，可是会立刻蔓延，连骨头都稍的一点不剩。”

“陶！在！道！”

纪云君双目布满血丝，红的似要炸开，天枢弓凝聚巨箭，不顾灵气消耗地连射十二箭。

陶在道却气定神闲地立在原地，魔剑挥舞之间，似有火龙游动，轻而易举地将纪云君的箭全都格挡开来。

“十步之内，你的箭依然不能对我造成威胁。”陶在道摇头说道：“我说错了，这么多年，你比从前更加弱了。”

说完他骤然贴身出现纪云君面前，写意斩下一剑。

玄天钟及时护主，震荡千里的钟声响起之后，纪云君吐血倒飞而出，软软趴在地上。

完全是被碾压的差距。

“啧啧，我又看到了你像条死狗的样子。”陶在道继续嘲讽着，似乎看到纪云君悲惨的模样令他格外愉悦：“真是百看不厌，让我有点不忍杀你了。”

他缓慢地走向纪云君，语气却极其轻柔：“从前的你啊，可不像现在这样带着冷傲的面具，那是何等意气风发，飞扬骄狂。”

“上明宗早早破格收你，纪家全族以你为荣，纪州苏杭城，你的名字传遍大街小巷。而那时的我，只是全天跟在你身后的小孤儿，可有可无。”

“其实我要感谢你，你对我很用心，只对我分享你修炼的感悟，毫无保留地指导我，每一句鼓励我的话，现在仍历历在目。你说，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劳其心至，你说天道酬勤，天赋不值一提，古来大器晚成者比比皆是，你……都说对了。”

“我的灵根厚积薄发，不断接近你，最后超越你。我永远也忘不了比你更早突破筑基五品时你的眼神，是震惊和恼怒的，是不甘心的，但却没有喜悦的。”

“所以，或许就是从前的话是虚假的，所以才更加美好，而真实，往往是令人作呕的。”

“说够了吗？”

陶在道眉眼上扬，轻蔑地笑：“说到痛处了？抬起头，让我好好看看。”

纪云君缓缓站起，却没抬头，低哑暗沉的声音似乎是从他胸膛发出一样：“是我纪家收养你，是我视你为亲生兄弟，凡我有的，何曾没有给你？被追上超越，心中失落，人之常情，却没有害你之心。而你呢？你拿什么回报我纪家的？下药偷袭，灭我满门，便是你想要的威风？”

“因为我发现，强大才是最让人愉悦的事情。”陶在道脸上带着痴迷：“那种将命运掌握在手里的感觉，只要尝过一次便欲罢不能。”

“所以你就入了魔，呵。”火星落在纪云君身上。

天枢弓瞬间变为长剑，纪云君如流星一般射出，昂起的面容狰狞到扭曲，眼眸红光乍动，灵力凝聚划出一道恐怖弧月。

陶在道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笑意凝固，举剑横挡。

剧烈的灵气震动，甚至扑灭了周围的火势，气浪炸开如涟漪。

火苗跃动，死灰复燃。

纪云君一口血喷在陶在道脸上，身体下沉，双膝跪地。

陶在道居高临下看着他，嘴角溢出细细银色血液。

“燃烧元神，以命相搏。”他再次微笑，似乎对伤势毫不在意：“是强了一点，居然能伤到我了。但你让我更失望了。”

“多年不见，我已即将成为新的魔族八荒，而你在干什么呢？我们的差距，比从前更加大了，真没意思。”

他伸出手掌，一粒魔丸从掌心滑落到纪云君眼前。

陶在道眼眸低垂，笑容邪狂。

“不需要欺骗自己，你每日每夜都想变得强，想把我碎尸万段。但你知道的，除了入魔，你……根本就没有可能。”

“你躲在青虚山，要逃避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只要你不死，纪家那点可怜的正道名声，就苟活着。”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吃了它，你就能入魔。”

“只有这样，你才有一丝可能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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