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刘晓松就读的初中，离着便利店两个街口，学校没给通校生安排午休的地方，周静就让他骑自行车到便利店，和刘丰一起吃午饭，然后在一楼的一个小隔间里睡一觉。

  这个便利店的货架在一楼只留下两排，冲着门口，其他的，都挪到二楼去了。

  便利店一直是刘丰在照看，去幼儿园学校送水，刘丰骑着三轮车去，一会儿就回来了，只要不是学生放学的时候，生意也没有那么忙。

  现在科技发达了，一楼二楼都装着监控，刘丰坐在门口的收款台后面，监控画面就在旁边的电脑屏幕上，楼上楼下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顾林已经提成副校长，他把在便利店的股份退了出去，现在的便利店，是周静和刘丰一家的。

  那个姓郭的办事员接替了顾林办公室主任的职务，刘丰按照顾林的指示打点，学校的很多业务还在他的手里。

  这几年，学校的工资每年都涨，周静现在每月工资加各种待遇，已经四千七百多了，再加上便利店每月的收入，一家三口，也算是温饱有余。

  清明过后，天气逐渐转暖，刘丰拿把椅子放在门口，上面放着茶壶，自己坐在马扎上，没客人的时候就坐在那里喝上一杯。

  有这个便利店占着身，刘丰凑堆喝酒的次数少了，和赵群，也成了点卯式的，过一段时间，赵群来找刘丰喝点，就在便利店门口，赵群买几个小菜，刘丰从店里拿酒和五香花生米，两人围着那把放茶壶的椅子，一人坐一个马扎，一边一个。

  李莹没了，赵群做人的下限继续往下延伸，他有段时间和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勾搭到一起，被那女人的丈夫发现，被打了一顿，在家躺了好长时间。

  机械厂破产后，赵群接过父母的门面，足够吃喝。

  “有的时候想想，人这一辈子，就那么回事。”

  喝了酒，赵群特别容易感慨。

  “……”

  赵群的女儿赵然然，找了一个四十出头的离婚男人，刘丰知道赵群心里不痛快，就笑笑没说话。

  “你还记着三产经理，那个叫徐强的吧？”

  赵群问道。

  “记着，咋了？”

  “脑子栓住了，他比咱大不了多少，不知道咋弄的，现在就和个老大爷一样，天天在家属院拄着拐杖练走路，那时候，在厂里多牛逼？现在！哼！”

  “他比咱大几岁，快六十了吧？”

  刘丰说道。

  “有那么大吗？”

  “咱都五十多了。”

  “卧槽……我光以为自己是小伙子呢。”

  赵群笑着说道。

  “你还小伙子，然然结了婚，你离着当姥爷就不远了，还小伙子。”

  刘丰笑着说道。

  “……唉。”

  赵群叹了一口气。

  “然然结婚都准备好了？”

  刘丰问道。

  “准备啥准备，现在有婚庆公司，自己什么也不用准备。”

  赵群说着，神情又黯淡下来。

  被自己千宝贝万宝贝养起来的女儿，左挑右选，快三十了，才挑了这么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这让赵群心里怎么能痛快？

  不痛快也没办法，赵群管不了女儿，从高中就管不了了。

  赵群女儿的婚礼五月份办的，刘丰和一帮技工学校的同学坐在一张桌上，赵群也过来话旧。

  “赵群，把你手机给我！”

  赵群的女儿赵然然，刚从台上举办完仪式下来，身上还穿着婚纱，就走到赵群旁边吆喝道。

  “……”

  赵群好像有些不大自在，但他没说话，掏出手机给女儿递了过去。

  穿着婚纱的赵然然，站在那里，对着赵群的手机一顿操作。

  现在，有了微信支付，很多参加婚礼随份子的都不用现金了。

  “那些给现金的呢？”

  赵然然把手机还给赵群问道。

  “在你姑那里。”

  赵群小声说道。

  赵然然扭头就走。

  饭桌上的气氛好像有些尴尬，赵群似乎是想找补一下，说道：

  “孩子小时候看外国电影，看见人家叫爸爸妈妈名字，她也跟着学。”

  “叫啥都一样，反正你是她爹！”

  “就是！”

  ……

  饭桌上的人纷纷应道。

  刘丰坐在其中，也笑着跟着打哈哈，一个收餐桌垃圾的男人走过来，刘丰连忙往旁边挪了一下身子。

  男人用手里的一块抹布，把刘丰桌前的垃圾擦到另一只手里端的塑料桶里面，男人干活不是很利索，擦的时候，连带着把放在一旁的半盒烟也划拉进去了。

  “哟，哟，你看看，对不起。”

  男人一边道歉一边快速地去垃圾桶里拿那半盒烟。

  “算了算了。”

  刘丰连忙说道，他抬头去看，一下愣住了。

  是焦立春。

  焦立春也认出了刘丰。

  “……刘，刘哥。”

  “诶，你怎么在这？”

  刘丰起身问道。

  “……朋友的饭店，我在这打工。”

  焦立春说道。

  焦立春老了，头上白头发看起来比刘丰还要多，他穿着饭店的工作服，腰背依然像以前一样有些佝偻。

  “你原来那个手机号不用了？”

  刘丰问道。

  “……唉，早不用了，刘哥，你这是……”

  焦立春转开了话题。

  “朋友孩子结婚。”

  “哦，那你先忙，一会儿完事了，你去后厨找我。”

  “好。”

  刘丰连忙答应道。

  焦立春欠着刘丰三千块钱，快二十年了，好不容易遇上，刘丰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要钱的机会。

  焦立春管着打扫卫生，婚礼结束后，刘丰一直等到三点半，才把焦立春等了出来。

  焦立春带刘丰去了旁边一家茶楼，焦立春还特意换下了工作服，穿上了自己的衣裳。

  “刘哥，欠你的钱我一直记着，这些年，唉！”

  焦立春要了一壶九十九的碧螺春，和刘丰在茶楼里坐下来说道。

  “……”

  “孩子学习不中用，找工作说是打点关系，来找我要钱，一开口就是五万，我前几年在家照顾老头老太太，我哪有钱给他？最后，还是老头老太太把棺材本拿出来给了才走。”

  焦立春上来就诉苦道。

  ”孩子不和你住一块？“

  刘丰问道。

  “他和他妈住一块。”

  “你……”

  “离了，我老婆单位好，我就一个无业游民，再加上，开饭店那会儿，也有些短在她手里，就不想和我过了，早离了。”

  焦立春说道。

  “你这也真行，换电话也不说一声，这都多少年了！”

  刘丰转开了话题。

  “十八年，一九九九年，我记着，我换手机号不是躲你，是没脸，你放心刘哥，老头老太太的房子快拆迁了，到时候连本带利，一分钱都不会少你的。”

  焦立春又给刘丰画了一个饼。

  “你别了，你现在有多少先给我，我这也挺紧张。”

  刘丰说道。

  “行，这个月开工资，我先给你一半，我慢慢还，怎么样？”

  “你几号发工资？”

  “二十号。”

  焦立春说道。

  “那你把你新手机号给我。”

  “好，好。”

  焦立春满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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