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欢视野里，一路上的空气里都有血色弥漫。

  血色将他指引到悬浮列车站台。

  各个航道上悬浮车错落有致的通行而过，全息广告见缝插针不放过一寸空白位置，要出行的人挤满每个航道的候车区。

  只能用一片有秩序的混乱来形容。

  即便如此，顾欢敏锐的余光还是瞥到地面轨道旁的等候座椅上。

  正是中午阳光最热烈的时候，这条长椅没有遮挡，本应无人踏足。

  而有人撑着一把黄色雨伞遮住上半身，规规矩矩坐在上面，没有半点动作。

  可惜明显价值不菲的西装裤和皮鞋暴漏了身份。

  顾欢立在站台边，盯着椅子上的人：“捉迷藏是小孩子才玩的，秦缜。”

  终于，雨伞稍微往上抬了抬。

  露出秦缜斯斯文文的微笑：“被找到了呢，聊五块钱的天？”

  *

  咖啡厅静谧的包间内。

  自从结束捉迷藏游戏，找到秦缜后，顾欢眼里的血色一下子消失了。

  绝不正常。

  顾欢坐在实木桌一端，一句话结束时咖啡杯轻声落到桌面：

  “你对我用了信息素能力？”

  秦缜不置可否，把咖啡杯放到杯托正中心。

  而那把黄色雨伞收的整整齐齐立在他右手边。

  顾欢：“……”他的强迫症好像比以前更严重了。

  想到这，顾欢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做了些什么。

  如此凶残的样子，还是自己吗？

  “放心吧，你看到的有一部分是幻像，”

  秦缜脸上浮出专属他的不漏辞色：

  “已经送进治疗仓，他们死不了。”

  大费周章，必有猫腻。

  顾欢嘴里的咖啡蔓延出一丝苦意：“为什么这么做？”

  秦缜双手摊了摊：“我今天做了好几件事，你说的哪一件？”

  顾欢：“……”好装啊。

  见顾欢有点想走的意思，秦缜把眼镜往鼻梁上一推，神色郑重起来：

  “你应该知道，你有精神障碍吧？”

  顾欢眼皮一抬，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在流动拼图里搜寻到了具有因果关系的线索——

  住在木屋的那段时间里，每天都有医师过来，给自己注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飞船上醒来时，就突然开始头疼了。

  “是你干的？”顾欢语气不由加重，手已经摸到腰间的豌豆发射器：

  “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缜人畜无害的样子举起双手投降：“别激动，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秦缜这人小时候只能算稳重，顾欢总觉得他像个小老头。而现在长大了，却愈发收了起来，让人一点也看不透。

  顾欢还是把手移开腰间：“你说。”

  “精神障碍这玩意可不是我能操作的，我不是，我没有！”

  秦缜先是撇清自己，右手食指和中指交叉着发誓：

  “谢欢这个假身份、小木屋、医师的治疗、送你离开……等等一切，都是我成为家主那天，谢叔叔一件一件交待的。”

  顾欢眯起眼睛审视他。

  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他用了这个手势——

  这是顾秦两家自古流传下来，掌握对方秘密的手势，决不能被谎言玷污。

  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顾欢只能勉强相信他知道精神障碍却又不是他干的这种鬼话：“然后呢？”

  秦缜放下手：“障碍还剩下最后一道，只有突破了，你才能有机会进入高手领域。”

  “什么意思？”顾欢不是很明白。

  “意思就是，”秦缜无框眼镜后的一双凤目直视对方：

  “你或许有很多次突破的机会，但每次都被陆霆阻止了，他并不想让你变强。”

  顾欢直觉他说的不是假话。

  但肯定忽略了什么，没说全。

  陆霆对自己什么心思，更不需要其他人来评判。

  于是从中挑出重点：“你跟踪我。”

  闻言，秦缜藏而不漏的把一丝意外放在眼镜底下：

  “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陆霆比我快了一步，先去边缘星找到的你？”

  顾欢：“……”

  这句也不是谎话。

  原来自己和陆霆的再遇，根本不是巧合，而是精心谋划的。

  “三天，如果他慢上三天，”秦缜将自己的咖啡杯推到对方面前：“你遇见的，将会是我。”

  “……”顾欢现在不能在脑子里想太多关于陆霆的事。

  因为会被占满，无法再思考。

  一刀切掉多余话题，顾欢后背靠着椅子，回到之前：“你说的最后一道阻碍，就是杀人释放天性？”

  怪不得，那些碎片组成的自己一直存在。

  “没错，和陆霆的优柔寡断不一样，我可以帮你完成你想做的事，”

  气氛明显放松，秦缜却一直绷着：

  “想复仇，必须走上高手领域，这个障碍迟早要破，晚不如早，就当是我的一点诚意，为庆祝我们合作愉快。”

  这就不得不提秦缜今天做的另外一件事——在议会上帮了自己两次。

  至少在表面上，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恶意。

  顾欢沉默着打量他，还是没看透一丁点：“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合作了？”

  “你会的，”

  秦缜压着嘴角一笑，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个用布包裹严严实实的东西：

  “这是谢叔叔留下的，他说如果有我照看着，这些就都给你。”

  爸爸竟然提前交待了遗物！

  顾欢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上的东西：“如果不同意合作，你就不会给我？”

  “谢叔叔是这么说的。”

  顾欢眼神变的凌厉：“我要怎么相信你的鬼话？”

  秦缜作势又要发誓。

  顾欢：“……”

  压着口焦躁的气，顾欢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但还是谨慎的问了一句：

  “那你呢？你帮我是想要什么，或者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秦缜的表情从未如此认真过：“我想知道是谁害了谢叔叔，如果他没死的话，还想找到他。”

  没死……

  这两个字深深的触动顾欢心底。

  如果父亲和爸爸像姑姑那样，被暗蚰寄生后一直藏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那么，他倒是宁愿希望他们已经死了。

  苦涩顺着喉咙蔓迅速延到全身。

  就在这时，贴着手腕的终端传来一阵凉意。

  一股强烈的信念仿佛顺着凉意钻进身体里，和苦涩相互对抗。

  顾欢豁然开朗。

  暗蚰敢霸占父亲和爸爸，那就把它们赶出来！

  抢回重要的人！

  而抢回重要之人的前提，是自己先要有足够的觉悟！

  “怎么样？”秦缜张开双臂，薄唇上扬，眼角却藏着浓浓的不知名情绪：

  “要利用我吗？”

  顾欢眼神瞬间开明，一双暗含烈焰的双眸已做好觉悟：

  “为什么不呢？”

  “爸爸的遗物，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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