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缜一般不会透露真实情绪，瞧见顾欢这么快就有了觉悟，微挑的眉梢中透着些纯粹的意外。

  他把遗物小心推到对面：“东西交给你，我们下次聊。”

  说完，秦缜起身整了整并不乱的西装外套，手勾起黄色雨伞伞把，脚步声沉稳内敛离开包间。

  这片空间里只剩下顾欢一人。

  伴着落地窗外漏进来的午后天光，顾欢打开一层层布料。

  是一个古早式手机终端。

  手机是纯白的，爸爸喜欢这样的白色。

  顾欢莫名手有点颤，输入开机密码——

  然而，爸爸的生日，父亲的生日，自己的生日，通通不对。

  还能是谁的生日？

  脑子里突然想起什么，顾欢又输入谢欢的生日。

  这次对了。

  手机背景是一片纯白的雪，界面上很简洁，只有几个软件。

  第一个银行软件，点开后跳出几个账户。

  户主全都是谢欢，每个账户上的余额都是一串天文数字。

  爸爸留给谢欢的第一样东西，是生活无忧。

  如果顾欢满足于这个状态，就不用点开下一个软件了。

  然而，不可能。

  顾欢点开第二个，是一本相册。

  里面存了很多爸爸小时候的照片，偶尔有几张双人照，看着像是小时候的姑姑。

  第三个是邮箱。

  邮箱自动登录了谢谨言的账号，尘封了五年的空间，点开后立刻更新许多条来往记录。

  顾欢指尖在屏幕上浏览，越往下看心越寒。

  里面记载着顾氏大楼实验室爆炸前的景象。

  万人围剿顾氏大楼时，实验室里几十名科研工作者正在进行一种omega罹患必死的癌症特效药研发。

  结果进行到关键时刻，那些自以为受到伤害的omega在楼底打砸抢烧，切断了所有电路。

  实验被迫中断。

  可试剂反应还在继续，没有机械的加持，很快就要泄露出来。

  一旦泄露，方圆百里的人都会被癌症孢子感染上。

  几十名科研工作者几乎没有犹豫，围成一团用身体覆盖住了反应区域。

  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吸收掉了大部分癌症孢子，可那些omega依旧在我行我素。

  巨大的灾难面前，几十人没有怨恨，也没有产生半点报复心理，为了不让这些心血和精力付之东流，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研究项目和数据发散出去，分别发给了和谢谨言通过信的人。

  这些人不是科研爱好者，就是心里怀揣着相同志向的人。

  最后，他们启动了实验室自爆。

  为了拯救这些要了他们命的无知omega，他们甘愿牺牲了。

  顾氏大楼烧了一整晚的烈火，护送他们一起去往另一个世界。

  大楼起火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顾欢的指尖滑到他们发给陆霆的beta潜能报告时，泪水已经模糊了整个屏幕。

  “为了安慰一个笨蛋，一直在努力实现它。”

  围攻前夕，陆霆这句被自己完全忽略的话不停的在脑子里回响，荡漾。

  原来……

  是这样。

  顾欢自己亲身经历过，知道陆霆为了完成这个项目付出了多少，又遭遇了多少生死危机。

  就连基地被监察官严查，也是和这项研究有关。

  连陆霆都艰难，更何况其他人。

  他们必定也遭受到了巨大的艰难和险阻。

  眼泪一滴滴掉下来，顾欢双眼爬满血丝，衬的神色愈发锋利。

  这些始作俑者……凭什么！

  凭什么在伤害了这么多伟大科研者的同时，这些人还能打着受害者的旗帜，肆无忌惮的喊着推倒顾氏的口号。

  他们就该死！

  顾欢死死咬着后槽牙，努力把喉咙里的抽泣声憋回去。

  一直在心里酝酿的杀意空前旺盛起来。

  就在这时，顾欢滑到邮箱底部，看到最后一封邮件。

  谢谨言编辑好存在里面却没发出去，标题像是仓促间只打了两个字：宝贝

  顾欢提着一口气点进去，里面是一个银行保险柜的秘钥。

  爸爸还给自己留了秦缜不知道的东西！

  顾欢立马出了咖啡厅，小黄蜂早已在门外等候。

  来到银行，站在保险柜前，顾欢心情跌宕起伏。

  终于按下秘钥。

  柜门缓缓打开，里面保存着几串别墅钥匙。

  还有……

  顾家家主的徽章！

  顾欢把钥匙扒拉开，拿起这块金色徽章放到掌心，泪水再一次模糊视线。

  因为徽章里清清楚楚的散发着气息，顺着掌心传到心里，传到脑子里。

  那是爸爸对自己的期望——

  发扬顾氏内核，延续顾家精神。

  也是自己打开第三个软件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但同时，爸爸又心疼儿子。

  爸爸不希望看到自己被仇恨磨平双眼，只剩下杀人这一个目标。

  所以，爸爸连到了最后，都在尽一切办法保持平衡，企图把自己拉回来。

  “呵呵呵呵呵……”

  顾欢喉间溢出苦笑：“我知道了，爸爸，我会尽量站到阳光里。”

  进出银行的人来来回回，越来越少，到最后一片寂静。

  顾欢在座椅上坐到傍晚，临近银行打烊时才平复好心情，整理好思绪——

  徽章的出现无形中打散顾欢计划里的杀意。

  不杀人了，担子却更重，他要听从爸爸的期望。

  而想发扬顾氏精神，首先就需要重建顾氏。

  重建顾氏是个可预见极为复杂的过程，急不得。

  收起所有钥匙和徽章，他挑了个距离旧顾氏大楼最近的一套别墅，打算暂时安顿在那。

  一进别墅，满屋子都是正在忙活打扫的智能机器人。

  听见开门声后，机器人齐齐回头，纷纷响起来迎接话语。

  这些人工智障和归墟不能比，吵的耳朵疼，顾欢索性一下子给他们设置成静音。

  等差不多打扫结束，小黄蜂已经把茉时和小谢欢从酒店接了回来。

  “欢欢！”萝卜丁一见到顾欢，两条小短腿跑的飞快。

  顾欢怕他摔着，赶紧蹲下张开双臂迎接。

  直到小家伙冲进怀里时，才放下心来。

  萝卜丁仰着头撒娇：“欢欢抱抱！”

  顾欢：“……”

  不对劲，很不对劲。

  太乖了，像小兔子，不像他的小兔崽子。

  “抱抱，欢欢！！”萝卜丁睁着大眼卖萌。

  这一瞬间，顾欢的心似要融化了，也管不了那么多：“好，抱抱。”

  沉，沉了太多。

  “你不在的这两天萝卜丁没哭也没闹，不仅学会很多词，还会跑了。”茉时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

  他还是那么瘦，但改变颇大，不像之前那样畏畏缩缩勾着背，挺直了腰板后全身都散发着一股温润的贴切气质。

  更准确来说，他俩像是直接换了两个魂。

  巨大的改变让顾欢产生一丝担忧：

  “你们……被鬼附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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