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心悦不敢恨洛王，因为洛王手里攥着整个谢家的命门。可她同样不敢对游子卿表现出恨意，因为游子卿此时此刻才是掌握她存亡的主子。

  扪心而问，游子卿对她尚可。

  住行虽是婢女的规格，但衣装与平日吃食、还有灵材馈赠都不算差。

  好些灵材都是我未曾见过的。

  只是寻常灵师都是接受不了成为魅修的玩物的，哪怕这个魅修九重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脉亲王。

  世道的偏见有时就是如此不讲道理。

  洛王会时不时安排她见见家人，旁敲侧击地问起游子卿的近况。

  为了谢家，谢心悦知无不言，事无巨细。

  我看得分明，游子卿早知道她是洛王送来的眼线，却依旧干什么事都处处带着。包括她的递话，游子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的纵容并不在我能理解的范畴。

  若不是那双如星河般的眼眸中狠厉如旧，我都怀疑谢心悦是哪里得到他的青睐，惹得他动心了。

  ……

  九重天内部，世家们每天都在轮番上演大大小小的争斗，几万年后如此，几万年前亦如此。

  眼下，封家的家主气急攻心走火入魔，九重天各大神王都震动了。

  游子卿带上谢心悦去看热闹。

  走火入魔的封家家主发疯一样攻击着宋家人，赶来的各大神王纷纷阻拦，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谢心悦眼睁睁看着游子卿悄无声息地操纵着魅术。

  他的瞳孔蒙上朦胧的粉红色，绵柔且虚幻的气息包围着他，莹莹的灵力波动和神识一起如雾散开。

  这种时候施展魅术，对谁不言而喻。

  末了，游子卿笑盈盈地警告道：“这件事如果你去找姬止告状，我会杀了你哦。”

  谢心悦：“……”

  满面微笑着说出充满锋芒的话，真不像后来的游子卿……

  除开与我相处时的温和，游子卿多数时候都是如冷酷的帝王般绷着整张脸，或端坐或笔挺站立，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现在的他，到底还是会收不住自己未泯灭的张扬。

  封家家主最后走火入魔过深完全丧失自我，被各大神王联合诛杀，封家少家主上任接手封家，被攻击的宋家向封家索取人员伤亡的赔偿被九重天方面驳回，理由是封家家主走火入魔是因为宋家好事的小子写信挑奚。

  面对着封家拿出来的信件，和自家子弟的认罪，宋家家主气得当众将寄信的子弟打得半死。

  事情的荒唐与无厘头让我哭笑不得，可瞧见游子卿略带杀意的模样，我又觉得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数日后，明家突然表示自己一家应付不来偌大的灵石开采权，希望九重天能拨人。

  宋家与封家再次争夺起来，这开采权却不知道为何被游书旭安排给了齐王。

  外人或许不知情，我却分明瞧见，游子卿去面见游书旭后，安排齐王的传信便发出来了。

  补偿……还是说……

  是游子卿的陷阱？

  ……

  没等到事情的结果，谢家出事了。

  九重天内部查出来有魔域的人秘密活动的痕迹，恰巧这片区域是谢家的地盘，一时间谢家主家人全部被抓起来盘问。

  轻则渎职，重则叛敌，端看负责的人如何去审。

  捉拿人的九重天亲卫们甚至敲开了游子卿的院门，要求捉拿谢心悦。

  游子卿用亲王之威支开卫兵后，谢心悦像是被抽走主心骨一样，不知所措地依靠在旁边的朱漆大柱上。

  “若是谢家有用，姬止会保住谢家的。”

  明明是安慰的话，游子卿说得却像是冷嘲热讽，惹得谢心悦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谢家在九重天的可有可无让一切小问题都成为了大问题。

  除了洛王这位广结姻亲的神王外，几乎鲜少有其他世家与谢家来往。

  外人以为谢家是洛王的附属世家，可在洛王广大的人脉里，弱小的谢家根本不值一提，能否为了谢家站出来都是未知数。

  渎职一罪不大，落在谢家头上就不见得如同大家族那样不痛不痒了。

  谢心悦只能祈祷谢家无事。

  ……

  事情并没有往谢心悦想的那般发展，经过几番盘问，谢家确实洗脱掉失职的罪名，但更大的罪名随之而来。

  ——谢家在大陆上与放逐之外的蛮族有贸易往来。

  贸易一权每一项都有专门的世家掌管，谢家擅自与蛮族贸易一事一来违反九重天对于蛮族的打压政策，二来动了专管贸易的世家的蛋糕。

  游书旭改朝换代之际，许多隶属于前朝无道的家族或是个人皆流窜到护龙林一带。

  因着多是前朝之人，所以游书旭等人对于他们不遗余力地打压，断绝物资都是稀疏平常的。

  人被欺负得活不下去便会奋起反抗。

  后来九龙之战打起来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蛮族与九重天的战斗是后话，如今谢家私自与蛮族贸易，不管目的为何，游书旭都不会轻易放过。

  谢家全员被革职，与蛮族有贸易往来的二十余名谢家人被问斩，这其中包括谢心悦的母亲与叔父。

  眼前的画面变得紊乱，横七竖八的黑线阻碍着眼前的画面，透过乱糟糟的黑线的间隙，我瞧见谢心悦为了亲人们反复奔走。

  她去求洛王只得到不声不响的敷衍，她想去求游书旭网开一面却连被通报的资格都没有。至于谢家？谢家能站出来说话的家主刚被革职，此时此刻又有什么能力去保住游书旭要杀的人呢？

  谢心悦四处碰壁，一个身份低微又不那么天才的人在偌大的九重天连哭声都弱不可闻。

  她努力了数十天，最终一无所获。

  她至亲至爱之人，就这样被推上了应劫台。

  ……

  洛王确实出手保了谢家，不出半年，谢家被革去的职务便原封不动地回来了。

  可死去的人不会回来。

  谢心悦开始怨恨憎恶谢家的弱小，她在游子卿身边藏着自己的恨意，回到了谢家便厉声指责谢家家主的无用，连自己的妻子和胞弟都保不住。

  只是……她歇斯底里的辱骂何尝不是在骂她自己无能？

  被指责的谢家家主愧疚地老泪纵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悦姐儿，真的对不起。”

  “爹爹你什么时候能认清现实！我们谢家庙小支棱不起你胆大包天的理想啊！”

  谢家的理想要等到一万多年后沈家那位穿越者杀入九重天才能实现，现在的谢家连生存都举步维艰，哪有多余的能力谈理想。

  况且……

  真正理想之人在九重天，是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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