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学校统一的期中考试在十一月底，周四和周五两天。

        平常每天早上醒来都要和被子缠缠绵绵大半天的人，今天手机闹钟一响，就一个咕噜从床上爬起来。

        叶晓晓踩着楼梯从床上爬下来，去了阳台的盥洗池边刷牙，嘴巴里含着泡沫含糊不清拜托道——

        “灵灵你等下帮我把语文书上你觉得比较重点的诗句划一下，我趁着早上头脑最清醒的时候多背几句。特别是那首离骚，兮来兮去我都要晕了。”

        颜灵还在床上换衣服，看着她今天风风火火的样子，莞尔应道：“好呀。”

        她拉开床帘，也下床去洗漱。

        简单地收拾完之后，她从笔袋拿出一支绿色的记号笔，翻到离骚那一篇，握着笔首先就把第一句“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划了下来。

        划了大概十几二十分钟，她把书还给叶晓晓：“好啦，我感觉这些比较容易考到，你抓紧时间再看看吧。”

        叶晓晓感激不尽：“呜呜呜谢谢灵灵小天使。”

        两人出了寝室，往食堂的方向走。七点钟不到，校园里的路灯还没关，人没来多少，保洁阿姨一把大扫把在地上扫着落叶，发出刷刷刷的声音。

        叶晓晓捧着语文书，以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一路嘀嘀咕咕背着：“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

        颜灵挽着她胳膊，全程负责看路，时不时提醒她一下她该转弯，或者该上楼梯了。

        她们买了早餐就拎着去考试的教室。

        考场和座位都和之前一样，按照成绩排名来排，颜灵都不用看教室门口贴着的那张表，直接来到最后一个座位。

        她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边啃着煎饼果子边复习，偶尔用手指头在桌子上写一写几个容易搞错的通假字。

        其他同学陆续进班，教室里很多背书的声音，九点开始考试，八点四十几的时候，秦决来了。

        他修长骨节拎着瓶矿泉水，另一只手拿着两支笔，一支黑色水性笔，一支2b铅笔，考试装备非常简单。

        颜灵听见前面拉椅子的声音，抬起头，和他视线对视上，眼弯了弯，笑着打了声招呼：“早上好呀。”

        “嗯，早上好。”秦决唇角轻勾，心情一下子很好。

        他坐下，惯常拿出手机，刚要开一局游戏，就听见隔着大半个教室，周益扯着嗓子问语文课代表——

        “老徐，那啥蜀道难考试要考吗？好几把难哦！还有那首弹琵琶的文言文，也要背吗？”

        语文课代表：“都要。”

        周益痛苦哀嚎：“我去！怎么这么多要背的啊！”

        秦决要点开游戏的手顿了下，环顾一圈教室，所有人都在看书，连平时上课听都不听一下的周益和方一驰两个，这会儿还装模做样背书，整得跟个好学生似的。

        秦决很有作为一个学渣的坚持，反正平时都不学，现在临时抱佛脚只为多拿个一两分，根本就没有意义。

        然而，当所有人都在好好复习时，就他一个在玩游戏，这样的对比太他妈明显了。

        落在后排小姑娘的眼里，不就觉得他特别不上进，特别自甘堕落了吗？！

        秦决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太行。

        可惜他连带过来的两支笔都是进校门前在文具店买的，语文书早不知道塞到那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了。

        他想了想，起身走到周益桌前。

        周益正抑扬顿挫地“噫嘘唏！危乎高哉”着，见到他来，好奇地抬起脑袋：“决哥，咋啦？”

        秦决指了指他的语文书：“书借我看看。”

        周益坚信自己一定是刚才背书背得昏了头，不要怎么会耳鸣听见他们决哥说要找他借语文书看。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们决哥，是会主动看书，还是语文书的人吗？！必然是不可能的啊！！！

        秦决见他没反应，懒得再废话一遍，手直接拿起他桌子上的书，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周益：“？？？！！！”

        震惊茫然过后，他被激励了，连决哥都开始学习了，他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他要是再不努力，那年级倒数第一的帽子不就落他头上了吗？！！

        周益当即拖着自己的椅子到方一驰旁边，从他手里一把抢过语文书：“快快快！给我看一眼蜀道难，连峰去天不盈尺后面那句是啥来着，我感觉这句很有可能要考的。”

        方一驰：“……”

        秦决拿着语文书，随意地翻看着，那么密密麻麻的字，还有那些绕口的文言文，本来不困的，看着都想睡觉了。

        也不知道这么多拗口的内容，小姑娘是怎么背下来的，他有次看到过她的语文默写本，次次都是一百分。

        秦决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好半天连一首诗都没背下来，反正从背影来看，他是在看书就够了。

        九点差五分，教室前门被负责监考的年级主任推开，站到讲台前拍了拍：“还有几分钟就考试了，赶紧的！都把书包放走廊的桌子上，手机也都给我关机了放外面。”

        “考试时谁让我看见掏出手机，一律都按作弊处理。”教导主任严肃地强调。

        秦决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过身，走到颜灵面前，伸手道：“我帮你一起拿出去。”

        颜灵本来准备要起身的，闻言仰脸看向他，眼弯了弯，软声道了声谢。

        然后便将怀里浅紫色的书包递给他，动作十分自然。

        秦决拎着小姑娘没什么重量的书包从教室后门出去，走廊上摆了几张课桌，他把她的书包放了上去。

        视线一转，看见拉链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个小兔子的挂饰，看着软萌软萌的，和小姑娘一样可爱。

        秦决伸手捏了把那个小兔子挂失的脸，唇角勾出一点儿笑，心情颇为不错地转身回了教室。

        后面目睹这一幕的两男生：“？”

        总感觉决哥被什么奇奇怪怪诡诡异异的东西附体了，太不对劲了。

        考试铃声打响，教导主任才拆开试卷的密封袋，从第一排开始从前往后发。

        颜灵从秦决手里接过卷子和答题卡，低头先写下姓名和班级，然后开始认真地看第一题字音判断。

        ……

        最后一门是英语，考完才四点半，叶晓晓属于考前高度紧张，考完不管怎么样，都彻底放松了的性格。

        卷子一交，她就拨开一群拉着颜灵对答案的女生：“灵灵，我已经在网上叫了号，我们快过去吧，不然号码就过了。”

        期中考试前两人就约好了，考完去吃火锅放松一下。

        颜灵把自己的试卷交给一个女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答案都写在卷子上了，你可以看这个，我先和晓晓走了。”

        女生马上道：“好啊，等看完了我给你把卷子放桌洞里。”

        颜灵背起书包，和叶晓晓手牵着手下楼，到校门口去坐公交。

        仙踪网咖。

        被秦决带着连赢了几局游戏，又吃饱喝足的周益和方一驰此刻十分惬意满足。

        暂时都不太想动弹了，两人懒懒散散地瘫在电竞椅上，举着手机刷了刷。

        周益“啊”了声，惊讶之中又有些兴奋道：“难得见颜灵发一次朋友圈啊，竟然还有自拍！”

        “是吗，我也看看。”方一驰闻言来了兴致，立即也坐起来：“她这是和叶晓晓一块去吃火锅了吧。”

        方一驰边看边一脸痴汉道：“不愧是小仙女，比个耶的手势都好可爱好萌。啊！这张笑起来简直了，要甜到我心坎里去了！”

        一旁的秦决：“？”

        为什么他们都有小姑娘的微信？？？而他，连人微信头像长什么样子的都没见过！！！

        两人正把颜灵发的朋友圈照片一张张戳开看，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你们什么时候加的她的微信？”

        周益还沉浸在小仙女的美貌中，随口回答道：“就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我们班不是有个微信群吗，我看见群里有颜灵，就向她发送了好友申请，她很快就同意了。”

        方一驰：“我当时听说颜灵通过了周益的好友申请，也去找她加了。决哥，你这小同桌性格真的好，一点儿也没有大美女的架子，超好说话的，我一加也马上同意了。“

        秦决皱眉，不解问：“我们班还有微信群吗？我怎么不在里面？”

        又看向在场的两人，目光带上一点谴责的意味：“你们为什么不把我拉进去？”

        被无端指责的周益和方一驰：“……”

        一阵长久而尴尬的沉默无语，最后方一驰忍不住提醒：“决哥你忘了，当初是你嫌咱们班群太闹腾，懒得设置消息屏蔽，直接果断地退群了啊。”

        秦决回忆了下，似乎有这么回事，他“哦”了声，也不怕打脸疼，懒洋洋道：“那行吧，现在你们来个人再把我拉进去。”

        周益：“……”

        方一驰：“……”

        加进了班级微信群，马上又人问：这个昵称是句号的是我们班的谁啊？

        周益代为回答：咱们决哥。

        群里安静了几秒，马上消息99＋，许多给大佬端茶递水掐肩揉腿的表情包，还有男生兴奋问：嗷嗷嗷啊决哥打游戏吗？求带啊qaq

        秦决仍然嫌吵，设置了消息屏蔽，第一时间点进群成员的列表，每个头像下面都有备注。

        很容易就照到了颜灵的微信号，头像是一只打哈欠的英短小猫咪，看着奶呼呼的。

        他手指戳了下，点击“添加到通讯录”这一选项，在发送添加朋友申请那个框框里打下自己名字。

        刚要按下发送，秦决迟疑了下，这大晚上的，贸然给人发个添加好友的申请，小姑娘会不会多想，会不会觉得他想要添加微信是别有用心。

        不行，得找个合理的理由。

        思索几秒，他按了删除键，一个字一个字的重新输入——

        【我是秦决，就刚刚考完的期中考试，我想找你对一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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