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眉下午五点半左右，给王衍打电话，说是罗奶奶突然出远门了。

她下班回去后，发现水果店关着门。

给奶奶打电话，奶奶说她出门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问她去哪里，跟谁一起去，奶奶也没有告诉她，所以吴眉有点担心。

王衍闻言后，说自己先问问，于是也给罗奶奶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有人接，老太太在那边问：“孙子，有啥事？”

听着说话语气倒是没有什么不对。

“奶奶，眉眉说您出门了？您去哪了啊？”

“我去走走亲戚不行啊？我去哪还得跟你们俩报告？”

王衍笑道：“不是，我们不是担心您吗？突然就走亲戚，提前都没说一下。”

“对，我就是突然想出去走走，你俩别管了，好好上班，吴眉有家里钥匙，要是不乐意住我那，就叫她去你爸妈那住。”

“那怎么能不乐意呢？不过你到底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老太太哼哼两声：“保密，少管大人的事。”

问了老太太也不说，王衍也实在没办法，只能反复交代在外面要小心点，有事打电话之类的。

最后还被老太太嫌弃他太啰嗦，给挂了电话。

王衍无奈，给吴眉打电话告诉了她一声，说是没事。

两人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老太太是去给陈笙收尸了。

罗老太太赶上了去了锡山的火车，到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六个小时的距离，对现在的交通来说不是什么远距离。

她还没有坐那种提速的火车，车站的人跟她说什么动车，说那辆车更快。

老太太没等，赶到车站有什么车要开她就坐什么车。

早一两个小时，跟晚一两个小时又有什么区别？

这条路，她都晚了二十多年。

陈笙跟齐伟跑的那一年，她就应该来，把她抓回去。

不管是打是骂，还是跟她同归于尽了，当初她都应该来。

而不是这么多年以后才来...

下了火车，老太太简单背着一个双肩包，直奔车站外面打了一辆出租车。

她先去了派出所，有个民警接待了她。

“老太太，今天已经晚了，我先带您去吃点饭，然后找个地方住一宿，明天咱们过去医院行吗？”

陈笙的尸体暂存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民警想让她缓一缓，因为看着实在岁数太大了。

而且只有老太太一个人来，万一出了什么事也不好说。

“不用了，就直接带我过去吧，您要忙就忙，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能找过去。”

“那还是我开车送您去吧。”

民警开着警察送罗老太太去医院见陈笙。

路上罗老太太问了详细经过，是两个上门要债的人，要往门上泼油漆。

陈笙出来阻止，跟他们发生争吵，然后抢夺油漆桶。

她是在争吵中自己没有站稳滚到楼梯下面去了。

现在要债的人已经被关押了，据他们供诉，陈笙新搬的地址，是她丈夫齐伟告诉那些人的。

等到了医院，罗老太太也知道了全部。

陈笙这两年搬过不少次家，每次搬家没多久就会被要债的找到。

原来都是齐伟干的，他自己带着儿子躲在外面，把陈笙推出去面对那些债主。

齐伟跟齐浩这两父子也刚被找到，具体情况还在调查。

只知道他们在外面欠了几百万的债，不光有非法贷款，还有银行欠的钱也逾期了。

罗老太太只是静静听着，没有像从前那样，遇到不满的事就恶言叫骂。

进了医院之后，罗老太太跟了去了太平间，见了陈笙一面。

她面容苍白，身上还有抢救时留下的痕迹，被整理过了，所以整体看上去还行，就像是睡着了。

罗老太太从背包里拿出一套衣服，碎花的长裙子。

这是她年轻时候穿过的，最喜欢的一条裙子。

陈笙长大后老太太改了改想给她穿，但是她嫌弃太土。

现在陈笙死了，老太太终于有机会给她穿上了，她就是这么犟，一辈子只做她认为对的事。

锡山这边的民警挺尽责的，一直在外面等着，陪着。

等老太太出来，就说给她找个旅馆住下。

老太太摆摆手，见走廊有长椅，就坐下了：“小伙儿你回去吧，我在这儿等天亮。”

天亮了才能把人送去火化，火化完她就准备回滨海了。

民警跟她说了一下后续的事，示意老太太可以对那两个讨债的人提起诉讼。

虽然这两个人不是直接杀害了陈笙，但也是因为两人上门跟陈笙发生争执后才引发的。

知道老太太就这一个女儿，也没有其他儿女，民警很是同情。

“不用了，你们该抓谁就抓谁，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罗翠华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一整晚，不言不语。

她几乎全白的头发，偶尔会微微颤动一下，脸上苍老的沟渠越发的深刻。

这一整晚，她都不知道自己想了多少事情，又或者什么都没想。

那种撕心裂肺的难过却是没有了，好像什么都想通了。

锡山的民警没走，他没法让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独自坐在这里守着独生女的遗体。

想要跟老太太聊几句，老太太却不理。

熬到后半夜熬不住了，便靠在墙上打着瞌睡。

早上，民警给罗老太太买来了早餐，原以为还要费一些口舌哄她吃点。

毕竟唯一的孩子死了，任谁可能都没有心情吃东西。

但罗老太太却是接了，都吃的干干净净。

人肚子里有了食儿，就有了热乎气，也有了力量。

在民警的帮助下，罗老太太把陈笙送去了火葬场。

罗老太太这辈子两个人生中最重要的人都走了。

一个是她的丈夫，年轻的时候就死了，让她成了寡妇。

现在是她的女儿，也在年轻的时候就死了，让她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寡老人。

罗老太太拿着铲子，把骨灰装进刚买来的骨灰盒。

当初刚生下来的时候那么一点，走的时候也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我把你带到这个世上来的，现在也是我把你送走，这辈子，咱俩的母女缘分，就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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