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进去后，一直没有说话，知道冯氏等不及咳嗽了一声，陆靖怼了怼王氏的胳膊。

陆元一直贴在墙上，可是什么都没听到，要不是听到冯氏的咳嗽声，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有了问题。

王氏不耐烦的瞪了陆靖一眼，“这个女孩是处子吗？”

陆利的手不安的搓了搓自己的腿，“不是了，俺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是了。”

王氏看着陆利的样子，“看你的样子你是不舍得吧。”

陆利被王氏羞得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冯氏不忍心看到陆利不开心，“小梅，你也不是不知道整个村子里，有多少光棍是买媳妇回来的，俺儿子捡回来一个傻子那又怎么了。”

王氏一脸不赞同的对冯氏说：“既然婆婆都决定了，那还请俺过来做什么，左右俺只是你家的二儿媳，哪有你家大儿媳金贵。”

王氏刚说豆豆有可能是勾栏女子，这会儿说她高贵不是打冯氏的脸嘛。

王氏好像没看到王氏的黑脸，“你们既然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了，又何必在假惺惺的问俺。”王氏直接起身走到门口，看了一眼豆豆，脸陆靖都不顾的就走了。

陆元一听王氏要回来了，赶紧从墙上下来了，端正的坐在床上，可是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她什么时候在家里坐的这么端正了，她又赶紧瘫成一堆泥。陆元刚摆好pose王氏就进来了，她努力的把自己的面部表情弄成很像平时的样子。

王氏进来看了几眼坐在床上的陆元，没有说话。

陆元打量了王氏几眼，觉得应该没有看出来，她就开口说：“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爹呢？”

王氏哼了一声，“你爹还在那里接受洗脑呢。”

陆元沉默了一小会儿，“那个豆豆，她是不是到俺家的途径不正常，娘你是不是想报官。”

王氏叹了口气说道：“这也不是俺能决定的，不信等会儿，你爹回来肯定是来当说客的。”

陆元明明知道他们做的不对，可是又不能装的自己很懂的样子，真是累呀。陆元想了想装傻说：“那俺们留下她，是不是会有坏事发生呀。”

王氏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俺也不知道，现在只能祈祷她只是一个烟花……咳咳……”

陆元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家里不会真的要留下豆豆吧，虽说不是养不起一个人，但是这样做也太卑鄙了，把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囚禁在家里，让她……让她就这样从了陆利，陆元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真的不能吗？俺们可以帮豆豆找她的家人再把她送回去，可以让豆豆住在俺们家。”陆元眼里希冀在看到王氏的眸子后变得越来越淡，她不禁自嘲，自己心里年龄都多大了，竟然会说这么幼稚的话，要是她家把豆豆接回去，估计陆靖就要跟家里断绝关系了。

王氏看着陆元什么话都没有说，她不能给陆元做出承诺，家里的情况虽有好转，但是也没有人有时间去照顾一个病人，她虽同情豆豆，但是根本没有能力去帮豆豆。她是陆靖的妻子，虽说处处强势，但是还是得依靠陆靖，在一些大事上她根本不可以违背陆靖。

房间里就这样静谧下来，是不是能听到隔壁有些向响动。过了一会儿，陆靖回来了，他不安的搓着自己的手，“梅娘。”

王氏和陆元听到梅娘二字就知道陆靖已经妥协了，陆元在王氏的眼里看到了无奈。

陆靖接着说：“梅娘，你看俺问了爹娘了，豆……大嫂都来了一个月了，周围的邻居都知道这事了，要是报官了，别人盘问起来，大哥强娶……的事情就包不住了，而且豆豆她神志不清，就算送去了官府，他们也不会真心管她的，到时候找不到亲人，没人照顾她，那她的生活不是比现在还惨吗？”

王氏上了炕，“元娘，你饿吗？”

陆元摇摇头，“不饿。”

王氏点点头，铺着被褥说：“那就睡吧。”

陆元也帮着王氏铺床。陆靖站在炕边，尴尬的看着她们母女俩不尔视他。

陆元根本没有别的心思分给陆靖，她一想到她这个新大婶，心里就堵得慌，可是这些年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情，这种事情在这些不富裕的山村里很常见，她本以为她是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的，原来只是她在逃避而已。

王氏把床铺好后，看到陆靖正慢吞吞的往外走，语气僵硬的说：“人往哪去呢？自己睡墙边去。”说着扔给陆靖一套床褥。

陆靖看到自己竟能留下来，也不在意只能睡墙角，傻笑起来。

第二天早上，王氏早早的起来忙活着，今日就是大年三十了，她和陆靖带了很多东西，够陆家过一个好年了，王氏从早上起来就在厨房忙活，大家都知道王氏的手艺好，陆元本想过去帮忙的，但是家里的窗花还没剪好，陆元就跟着冯氏一起剪窗花。

而豆豆一大早的就开始犯病，非要往外跑，而且见人就打，冯氏根本拉不住她，最后还是王氏之间拿了根绳子把她绑在炕头，陆元随便一抬头就能看见豆豆。

昨天晚上没怎么看清楚，现在是白天，光线敞亮了不少，显得豆豆白皙了些，而且她安静的时候根本看不出她是一个病人，身上反而有一种淡漠如菊的气质，突然有种一朵菊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

陆元看着红纸在冯氏的手指里翻飞，不一会儿一个精美的窗花就出来了。儿陆元的面前全是废纸，她没有兴趣在剪下去了，她不禁往豆豆那边移动了一下，她看着豆豆，忍不住跟她说话，“你好，我叫陆元，你……叫什么呀？”

豆豆只是呆滞的看着窗外，陆元也顺着豆豆的目光看过去，但是她并没有看到什么，只是看到皑皑的白雪。

“你在看什么？看雪吗？”陆元问道。

豆豆被绑着双手，她只是看着窗外，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一样。

陆元叹了口气，“我娘做饭可好吃了，你今天可有口福了。”她不想在冯氏这里剪纸了，“太婆，俺不想剪纸了，俺去灶房了。”

太婆嗯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了。

陆元刚到灶房，王氏就说：“元娘，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和太婆一起剪纸吗？”

陆元撇撇嘴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俺的手工有多差，在那儿剪纸简直就是酷刑。”

王氏连连说道：“你赶紧去陪着你太婆吧，这里没你什么事，有你爹给俺打下手就够了。”

陆元有些不情愿，但又不想违背王氏的话，她知道她一年四季跟太公太婆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她……

陆元还没决定好，就听见隔壁有些奇怪的声响。

王氏面上有些变化，“你快去看看发生什么了？”

陆元赶紧跑了过去，却发现正屋的门大开着，她跑进去一看，竟然看到冯氏摔倒在炕上，她赶紧上前查看，发现人好像晕过去了，炕上的豆豆也不见了。陆元大喊了一声，“爹，娘，太婆晕过去了。”

王氏感觉到不对，跟在陆元后面进去了，一看这情景就知道肯定是太婆忍不住把豆豆的绳子解了。她暗骂了一声，陆靖听到了陆元的声音也赶紧跑了过去，帮助王氏把冯氏扶到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的。

陆元看着他们没有章法的样子，偷偷上前，按住冯氏手上的一个穴位，慢慢的加重力道，不一会儿冯氏果然醒了。

冯氏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豆豆，赶紧去找豆豆。

王氏只得对陆靖说：“快出去找找吧，顺便把爹和陆利都叫上。”

陆靖点点头，陆元看着王氏在照顾王氏，她也偷偷溜了出去。这看傻子可不比一般的病，一个不留神，人就不见了，不过看上去娇娇弱弱的豆豆，竟然能把时常下地干农活的太婆给推到在地，那也是了不得了。

现在再西北，哪哪儿都不太平，要是豆豆冲撞到什么人那就是大大的不妙了，虽然陆靖他们三人在外面找，不过他们的脚程估计还没有陆元来得快。

陆元小小的身影在山间穿梭着，偶尔站在高处看看远方有没有豆豆的身影。按理说豆豆刚出来不久应该跑不远，她应该是藏到哪里了，陆元就是在围绕这陆家的地方转着圈子。

陆元在一片树林里犹如一只摄影追风的雄鹰，她真是好久没有活动活动身骨了，就在她一个转弯，她猛地急刹车，一只手撑在一棵树上协力，然后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她抬头看到山体中间有个黑洞，因为这里冬天冷，为了度过漫漫冬日，这里的人都会挖一些地窖存储蔬菜粮食，但也经常看到一些废弃的地窖。

陆元看着那么隐蔽的洞口，要不是她刚才回头扫了一眼，还真发现不了。她几个跃布就到了洞口，洞口的边缘全身蜘蛛网，但是有些蛛丝牵扯的痕迹，看来是有人进去过了。

陆元捂着鼻子进去了，这个地窖并不大，她进去没走几步，就看到蜷缩在地窖里的豆豆，她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豆豆，跟俺回家吧。”她不知道豆豆的真名，但是也对太婆他们取得名字无力，她记得小时候太婆家的一条狗就叫豆豆，这会来了个新人，就安在人家身上，也不取个好听一点的名字。

豆豆好像很害怕似的把自己缩的更小了，她把自己的脸埋了起来，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陆元丝毫不介意她的疏远冷淡，“豆豆，你能听到懂我的话吗？”陆元每次跟她说话都没有用这里的土话，因为她发现豆豆第一次听到她说话的口音时好像有了些别的反应。

“我可以放你走，只要你愿意，你不会再待在陆家。可是你到底想去哪里呢？现在外面冰天雪地的，就算我把你送出去，你没有落脚的地方是会被冻死在路边的。

还是你有想去的地方，那里远不远，我可是不能送你去太远的地方。你可是不知道，这山里面都是眼睛，你在这里走着，根本看不到那边的山里哪里藏了一个人在看你呢？你要是一个人逃呢？肯定是出不去的，就算是我带着你也不一定能逃过所有人把你带出去。”陆元的声音在这个小洞穴里显得更加清澈幽灵。

陆元这话可是说的不假，现在是冬日还好一点，山里只有黑白两色，要是在夏日，一个人在山里面走，她可能完全融入到大山的背景布里，你以为没有人，其实周围说不定有四五个人都能看到你。所以这才是被拐到山里的人逃不出去的原因呀。

陆元看着豆豆一直不说话，无奈的叹了口气，“可能，是我有毛病吧，跟你说这么多话，总想着你要不是真傻呢？这个山洞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家里人的，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就算这里是地窖，温度也很低，你在这里待着会被冻僵的。”陆元朝她伸出一只手。

豆豆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一直盯着陆元的手，她缓慢的伸出自己的右手，却一把打掉了陆元的手，往外跑去。

陆元也没有拦着豆豆，她跟在豆豆的后面，看着豆豆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不停的跌倒在雪地里，又不停的爬起来。

陆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轻轻踮脚就越过豆豆，立在她身侧。她拽住豆豆的手腕，“你别在跑了，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你清醒一点——”

豆豆仿佛是累了，也仿佛是受冻了，身体有些僵硬的挣扎着，可是嘴里却发出哽咽的声音，渐渐的哭的越来越大声，她蹲在地上捂着脸，不停的哭着。

陆元就立在她身边，她不知道豆豆经历过什么，只是她觉得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人心颤。

等到陆元把豆豆带回去的时候，豆豆已经很平静了，只是眼睛红红的，人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什么也不说，任由陆利拉走了。

从那天起，豆豆好像在没有发过疯，只是一没人看着就会跑到房顶上，看着远方，不知道她眼里的远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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