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不放心，对张建成这强烈的情绪变化感到非常困惑，她走到冯老根身边，抱起正在玩耍的蛋蛋，问：“爸！那个人你认识吗？”

冯老根抬眼看了看张建成对面的人：“那不是孙有粮吗！他认识建成？”

还没等秀秀追问，冯老根自己又说：“哦对！建成爹当年和他一起在废品收购站看门，肯定认识！”

秀秀更困惑了，对父亲说：“可是建成哥好像不愿意听他说话！”

“不应该吧！”冯老根重新点了旱烟袋，思绪回到了多年前，他说：

“当年张满仓值夜班，遇上偷钢贼，豁出命去和那贼子斗，要不是孙有粮赶过去帮忙，他当场就得被人弄死，哪还有机会送到医院见他家闺女最后一面！”

秀秀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前世她对这段事情经过印象实在太少了，或者是前世里她根本就没对张建成这家人的事情上心过。

原来青花姐的命运那么不幸，见到了惨死的父亲最后一面，那该是多么令人万念俱焚的境况。

冯老根唏嘘道：“孙有粮当时也伤的不轻，要不是刚好带着他家养的那条藏獒，俩人也打不过手里带家伙的贼子，听说那贼子被藏獒咬得不轻，就是给跑了，至如今都没找着人……”

又是藏獒！秀秀一听父亲说这些话，忽然脑中的记忆像海洋一样翻滚起来，已经被忘却的记忆似乎是被巨浪裹挟着，从最深处被拽了出来。

那

回忆夹杂着前世父亲的声音砰然清晰：“被藏獒咬得不轻……要不是张建成在部队有经验，硬生生自己把被狗撕烂的那条胳膊给弃了，那藏獒能把他活吃了……”

这是前世里父亲说过的话，当时她还在给第一个孩子喂奶，自己还没从生育的抑郁中走出来，根本不关心外界的事情。

如今一回忆，秀秀对前世张建成断臂的前因后果有了大致模糊恶脉络，张建成不知与废品站的人有什么仇恨，总之找上门去报仇，接过被藏獒撕掉了一条胳膊。

伤势严重住院期间，青花姐回到娘家帮他照看蛋蛋，张建成的姐夫找到小溪村，一场暴风骤雨的家暴之后，青花姐惨死在丈夫的拳头之下。

秀秀眼睛发直，不可思议地明白了大致情况，愤怒而又悲伤之下，把怀里的蛋蛋抱得太紧，以至于蛋蛋都开始哼哼唧唧起来。

冯老根发现闺女的异样，直在她眼前问：“咋啦闺女？”

秀秀回过神，看到对着张建成热络的孙有粮，毕竟那人和废品站有关系，张建成不会无缘无故变得那样愤怒和敌对。

秀秀眼睛发红地说：“爸，你能去把那个孙有粮岔开吗，建成哥不喜欢他！”

冯老根现在只听闺女和张建成的话，他见闺女不对劲，想都没想就点头说：“成！”

说罢，他拿着旱烟袋双手背后，转身朝那俩人走去，临到近前，摆了摆手叫到：“老孙头！也来交粮

啊！”

孙有粮看了一眼冯老根，年轻时经常在公社走动的人，相互都认识，但他显然不乐意冯老根介入，但碍于张建成在眼前，便顺势应付着说：

“来啊！这不遇上建成了，想跟建成这插个队，我家老婆娘腿脚太慢，路上耽误不少功夫，在后面排老远呢！”

冯老根愣了一下，看了看张建成冷漠的脸，又想了想女儿焦灼的神态，自以为是这对年轻人不想让孙有粮插队，把他这老爹推出来主持大局。

这么一想，冯老根瞬间腰杆硬了，一瞬间就有了主意，摇着头说：“嗨！别提插队的事了！”

他背着手走到孙有粮近前，贴着他的耳朵说：“我家孩子刚跟张岭村的打过架，差点就叫警察了！”

孙有粮“哦！”了一声，表情有点困惑，刚想开口，却被冯老根摁着手又悄声说：“不是我老根不让你插队，你得看看能打得过后面张岭村的嘛！”

孙有粮看了看后面排着的车队，粮袋上坐满了大汉，刚才那一出打架他可不是没看到。

“哎！现在这年月……”孙有粮叹了口气，这才反应过来，问：“诶？你俩是一家的？”

“这三车粮是我的！”冯老根呵呵地指着张建成说：“这不是村里后生都下到各家帮忙了嘛！”

孙有粮又“哦！”了一声，看到张建成冷漠地样子，再有冯老根刚才推辞的那番话，孙有粮的眼神也冷漠了下来，说：“得了，

我也不给你添麻烦了！”

人还没抬脚，就听冯老根送客的话：“走啦！”

孙有粮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嫌恶，说着：“走了！”

“回头见啊！”冯老根重新把旱烟袋放到嘴里，笑呵呵地看着孙有粮落寞的背影。

孙有粮朝队伍后面走，没人看到他嫌恶的眼神，和嘴角那一抹邪恶的冷笑。

张建成攥着拳头，直直地盯着那人的背影淹没在排队的送粮大军里，他拳头上的青筋还是暴涨的姿态。

秀秀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胳膊，张建成这才收回视线，面对秀秀的时候，眼神里的愤怒慢慢褪去。

秀秀很想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对孙有粮如此敌对，甚至想问他藏在枕头里的那本旧账册上记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她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秀秀见他虽然褪去愤怒，但看上去神经紧张，便说：“蛋蛋老闹！要不你看看能帮我们插个队吗？”

张建成一听她这话，眼睛立即亮了一下，点头说：“成！你等着！”转身便又飞跃着消失在送粮大军之中。

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队伍朝前缓慢地行进了一小段，便见小道上有拖拉机的声音，赵晓生站在拖拉机上招呼：“秀秀，过来！”

原来是张建成让赵晓生过来接他们，冯家人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把粮食搬上拖拉机，很快就被拉到拖拉机专用口排队。

前面排着四辆拖拉机，赵晓生跳下拖

拉机朝粮站院里走。

秀秀见他对秤盘旁边的中年男人热络地喊了一声“赵站长！”，给人家递上了烟，笑呵呵地说：“加一车！小溪村的！”

赵站长一副领导严肃的表情，把烟推开，皱着眉说：“小溪村？那不是张建成当村的嘛，你张罗什么？入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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