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起的瞬间，秀秀却什么都没看到，一只手臂从身后环过来，大手挡在了她的眼前。

“砰砰砰砰砰”五声枪响穿透寰宇，群众里掀起呼声，是恐惧的惊呼，也有大快人心的欢呼。

秀秀的眼前是一只大手，她瞪大了眼睛什么都没看到，但枪声却同样具有震慑力。

她的脑海里能想像孙有粮应声而倒的画面，想像陈六脑浆迸裂的画面，但却也闪过赵晓生太阳穴被打穿的画面。

那是十二年牢狱获释之后的事情，赵晓生一生尽毁，出狱后拉着张大芳共赴地狱。

为什么命运对好人如此不公平，秀秀第一次因为别人而庆幸自己的重生，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重生拯救了这些好人的命运，和拯救了她自己的命运一样令她感到庆幸！

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张建成站在身后，她转过头，看到张建成正垂眸看着自己，另一只手接过她抱着的麻袋。

她看到张建成在开口说话，似乎在问她话，可秀秀觉得耳朵被那枪声弄得耳鸣不止，什么都听不见。

她的眼泪哗啦啦地流，“孙有粮残忍杀害张满仓”这句话混杂着耳鸣声忽隐忽现，张建成的脸忽然让她觉得心碎！

她拉着张建成的右胳膊不停地捏，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幻想着他被藏獒撕裂胳膊的样子，心痛到极致。

“秀秀！秀秀！”直到张建成焦灼的呼唤声越来越清晰，秀秀才抬头看他，听觉渐渐恢

复，她听到他说：“我胳膊好好的！你别哭！”

是的，他胳膊现在还好好的，秀秀抹了脸上的泪，便听赵晓生那标志性的洪亮声音传来：“建成！怎么回事！我妹哭什么？”

秀秀看着赵晓生穿过人群挤过来，站在她面前，爽朗的眉眼皱作一团：“秀儿！你咋啦？害怕啦？那都是坏蛋你怕啥？再说你不是说不来看热闹……”

感性再次涌上心尖，秀秀现在看着这个哥哥，更觉得心疼，完全不能忍受他前世里锒铛入狱十二年，最后被枪决的结局。

她转过来又抓着赵晓生的胳膊，哽咽地不能说话，只喊了两声：“哥！哥！”

“诶！哥在这呢！”赵晓生急了眼地看着张建成：“咋回事儿？咋回事儿嘛！这是被谁欺负了！”

秀秀前世里那许多年，都没有被亲人这么焦灼地关怀过，她难受极了，低下头顶在赵晓生胸膛前哭喊着“哥”。

“哎！”赵晓生感觉自己要被哭死了，一脸无措地又问张建成：“到底咋回事儿嘛！伤心成这样！”

张建成拎着麻袋，深沉地看着秀秀，沉默一会儿才对赵晓生说：“你就哄哄她吧！”

赵晓生瞪了瞪眼睛，眼神里全是“自己的媳妇你不亲自哄，让我哄？”。

但他没敢说出口，只是一脸懵，然后僵硬地抬手拍乐拍秀秀的后背，拍了两下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觉得心痛到不行，这壮汉破天荒地竟跟着落了几滴泪

......

天快黑的时候，秀秀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拉着前面骑车的赵晓生的衣服，在旁边并行骑车的张建成，不停地转头看她。

公开行刑结束后，俩人怕她出事，就陪着她一块儿验货收钱，结了钱之后把秀秀的自行车存放在公社大院里不让骑，非要让秀秀等他俩办完事一起回村。

晚霞在三个年轻人的身上映出橘色的柔光，天有点凉了，秀秀把领子朝上立了立，赵晓生骑着车有点生气地问：

“秀儿！你现在跟哥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秀秀吸了吸鼻子：“没有！”

赵晓生说：“怎么能没有！瞧把你怕的，数个钱手都在打哆嗦！”

秀秀加重语气说：“就是没有！”

“那你哭那么伤心干嘛！哥可是从不流眼泪的人，被你弄得没着没落的！”

赵晓生一想自己竟然也跟着流眼泪，就觉得又尴尬又生气，这都什么事！秀秀那哭得就跟他死了一样！

秀秀抓着他的衣服，反问道：“你现在还跟张大芳有联系吗？”

赵晓生啧啧着：“咋突然提那个女人！没有！绝对没有！”

他说：“上回建成拉着我去她家，还带着便衣，关系都说清楚了，我现在见到她都不说话！”

“做得好！”秀秀拍了拍他的后背，表示肯定。

“诶？”赵晓生回了一下头，也看不见后座上秀秀的表情，便扭头看了张建成一眼，张建成默默地骑车，没回应他。

秀秀却在后面命令道：“永远不许跟她说话！”

“咳！”赵晓生想起秀秀当初在张大芳家听到的墙根，自觉丢脸，也不敢顶嘴，只点着头大声说：“成！你说啥是啥！”

一路骑到了洪村村口，赵晓生停下来单腿支着车，对后座的人说：“下车吧秀儿，哥回家了，让建成带你回去！”

秀秀不情愿地跳下车：“这么近的路，你接着骑吧，到家我给你做饭，吃了饭你再回家！”

赵晓生说：“净上你家蹭饭哪成，你别瞅莹莹那小妹不敢说话，就看我那眼神都跟刀子一样了！再说建成又不是别人，你怎么变得这么见外了呢！”

“你俩走吧！”说完，赵晓生一个快蹬就拐进了洪村街道。

张建成在旁边一直等着，秀秀只好挪着步子过去，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这是秀秀和他保持距离以来，第一回让他骑车带着。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到了第一个胡同口的时候，秀秀突然说：“先拐去你家一趟！”

“嗯？”张建成停了下来。

秀秀又说了一遍：“先拐去你家一趟！”

张建成没说话，将她一路带到自己家院外，秀秀没进以前住的大院，反倒进了他的小院，站在柴房门前对他说：“开门！”

张建成愣了一下，然后便拿出钥匙开了门，秀秀进了屋，尽管天色已经黑了，可还能一眼看出他的屋子又变得很乱，唯一不同的是被子叠的方块般整齐

。

秀秀走到床边，拿起他的枕头抓了抓，发现里面的旧账本还在，张建成刚把床边的油灯点亮，转身便见秀秀从他的枕套里抽出了他藏起来的那个旧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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