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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自作多情 你也睁大眼睛看看我多大。……


刘彻的脸[se]一言难尽。

  此时换个人他都会反驳一句:“朕之家事,干卿何事!”

  “我并非贬低霍去病,那孩子我见过几次,很是知礼。虽然有时莽撞了些,他毕竟还小不是吗。没比长公主大几岁吧?”

  刘彻懒得解释霍去病比他的长女刘琼大岁。

  平阳公主只知道她找皇后亲上加亲被皇后推到刘彻身上,却不知儿女婚姻这么大的事,卫子夫不敢瞒着刘彻应下来。

  卫子夫不是王太后,无需暗暗跟嫁出去的皇家公主亲上加亲,无需寻求助力巩固儿子的太子之位。当今天子仅有一子,太子非刘据莫属。

  刘彻:“琼儿今年才十一岁。我大汉女子十岁议亲,还有两年。两年后去病十六岁,也该稳重了。”

  “如此说来,陛下更看重霍去病?”平阳公主问。

  刘据心说,不是显而易见吗。

  去病表兄身有光环,小小年纪很努力,有傲骨不自大,背景显赫不恃强凌弱,是他他也选表兄啊。

  刘彻没有回答。平阳公主一向待他亲厚。早年刘彻膝下空虚,平阳公主比刘彻还急。虽然平阳公主引荐的女子没能入刘彻的眼,刘彻自己选中的卫子夫确实是平阳侯府女奴,他看中的卫青以前是平阳侯府骑奴。卫子夫为皇家开枝散叶,匈奴从不怕大汉到如今惧怕卫青,所以单凭卫家姊弟一人出自平阳侯府,刘彻就不想同平阳公主斤斤计较。

  刘彻:“朕知道阿姊喜欢琼儿,琼儿也喜欢阿姊,对襄儿颇有好感。”

  平阳公主独子曹襄是刘彻亲外甥,其父过世后他便是平阳侯。平阳公主提到“列侯尚公主”,言外之意就是虽然霍去病同皇后更亲近,但她儿子是最佳人选。

  平阳公主不傻,反而很[jing]明,闻言瞬间猜到刘彻话里有话:“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刘彻:“琼儿同样喜欢卫少儿,也喜欢她表兄去病。琼儿年幼,尚分不清兄妹之情和男女之爱有何不同。过两年再说吧。”

  “陛下还是看中霍去病啊。”平阳公主实在想不明白,“你我姊弟至亲,请陛下给我句实话,襄儿哪点不如去病?”

  刘彻拧眉,平阳公主为何非要自找难堪。

  “论出生,曹襄的父亲是万户侯,母亲乃皇室长公主。霍去病父亲乃平阳小吏,母亲以前是侯府女奴,他一人犹如云与泥。然朕的女儿嫁给谁不是下嫁?不就是个列侯,朕赏霍去病一个又如何?”刘彻停顿一下,话锋急转,“这些皆不重要。朕可以保琼儿衣食无忧,却给不了她夫君能给的幸福。襄儿的身体随了他父亲,你以为他能陪琼儿几年?”

  平阳公主张了张[kou],竟发现她无言以对。

  霍去病对卫长公主只有兄妹情,没有男女爱。刘彻疼闺女,也看重霍去病,他不希望俩孩子其中任何一个受伤,便提醒卫子夫,顺其自然。

  平阳公主要不堵着刘彻刨根究底,过两年卫长公主该议亲了,霍去病仍把她当妹妹,刘彻最先考虑的人一定是曹襄。

  不就是身子骨弱吗,调养呗。

  人参灵芝当饭吃,刘彻供得起。

  刘据露出笑意,老父亲最是吃软不吃硬,平阳公主此举算是惹恼他。以后列侯中没有适龄青年,刘据敢保证,老父亲也不会把长姊嫁给曹襄。

  如果这样就算了,那可就太便宜含沙[she]影的姑母。

  姨母表哥不懂人事,他打过嫌弃过,姑母也是至亲,厚此薄彼怪不好的。

  动手什么的,没有趁手的工具。刘据小嘴一动,“坏人”一字清清楚楚蹦出来。

  平阳公主怀疑她听错了,她眼睛往下看小孩:“据儿说什么?”

  “你坏啊。”

  稚嫩的脸庞,软糯的声音,怎么看他也不像能说出“坏”这类字。平阳公主问:“谁教你的?”

  刘彻心生不快。据儿[ri][ri]在宫里,不是跟着他就是跟着皇后,除了他一人,谁敢教他些不好的。

  “阿姊此话——”

  “你呀。”刘据伸出小小的手指向平阳公主。

  刘彻差点被[kou]水呛着,平阳公主呼吸骤停,小孩依然一脸天真无邪:“姑母教!”说完点一下小脑袋,[nai]里[nai]气喊:“坏姑母。”

  平阳公主下意识看刘彻,刘彻眉头微蹙,平阳公主心慌,忙为自己辩解:“陛下明鉴,我从未教过据儿这种话。据儿,告诉姑母,‘坏姑母、姑母不好’这些话听谁说的。”

  小孩指着平阳公主:“姑母啊。”

  平阳公主顿时觉着手[yang],想撕烂他的嘴:“陛下,据儿这么小,一定是听旁人说了什么,然后就记住了。”

  小孩点一下头:“姑母说,母后坏,父皇坏,祖母坏,都——都坏!”说完忍不住咳嗽两声。

  刘彻给他拍拍背,暗骂一声,活该!

  以往也没见你一[kou]气说这么多。

  如果说刘彻方才还因为儿子语出惊人险些失态,此时此刻他算是看明白了,坏小子故意的。

  也不知道他是听懂了,还是听人说过什么,又因平阳语气不好勾起他的回忆,他才故意这么气人。

  无论哪种情况,刘彻都不在意。

  盖因心慌着急的不是他儿子,平阳公主自找的。

  平阳公主脸[se]煞白,再也不记得儿子婚事:“陛下,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说过你和皇后的不是。更何况母后。苍天为证,我若有此心,定不得好死!”

  刘彻心说,现在知道怕了。

  真以为朕的儿子什么都不懂。

  刘彻希望她长长记[xing],并不希望她吓得寝食不安:“阿姊也说据儿人小不懂,定是听旁人说了什么。朕想应该是他身边进了哪位藩王的细作,故意挑拨阿姊和朕的感情。”

  平阳公主听出刘彻替她找补,忙不迭点头:“一定是这样。”

  小孩嘟着嘴一脸嫌弃。

  刘彻暗瞪他,你给朕差不多得了。

  “那朕这就回去令人彻查此事?”

  平阳公主顺杆爬:“陛下一定查清楚还我清白。”

  “阿姊去看望母后吧。”刘彻走下长信殿,[chun]望拉开车门,刘彻抬手把儿子丢进去。[chun]望心惊:“陛下轻点,小殿下还小。”

  刘彻上车:“朕看他一点也不小。”冲儿子招手,“过来!一丁点大就这么坏,长大了如何了得?”

  [chun]望离得远,不知发生了什么:“殿下做什么了?”

  “说平阳公主坏。朕那个阿姊也没安好心,以为据儿听去病或卫少儿说了什么,就问据儿听谁说的。”刘彻把大致经过说一遍,包括“母后坏”那些。他拧住小孩的脸,“你姑母素来聪慧,说句长袖善舞也不为过,还是头一次被人倒打一把,好险吓晕过去。”问[chun]望,“还心疼他吗?”

  [chun]望难以置信,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小孩:“小皇子[ri]后必成大器。”

  “你还夸上了?”刘彻好气又好笑。

  [chun]望:“小殿下从来没有说过奴婢坏。陛下可知为何?奴婢没有欺负过小殿下,也不曾说过陛下和皇后,以及长平侯等人坏话啊。小殿下人不大,心里头明白着呢。”

  刘据点点小脑袋,忘了小脸还在老爹手里,他一低头,扯的腮帮子疼,禁不住倒[chou]一[kou]气。刘彻慌忙松手,把儿子抱到腿上,盯着他的小脸看了又看,确定无大碍,又捏住他另一侧脸:“以后还敢吗?”

  小孩拽掉他的手:“姑母敢吗?”

  刘彻气笑了:“你还敢跟朕讨价还价?”

  小孩眨巴眨巴眼睛,为何不敢啊。

  刘彻戳戳他的小脑门:“你就仗着朕疼你吧。”

  小孩晃晃悠悠起来,刘彻扶着他:“又想做什么?”

  小孩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一[kou]。刘彻懵了一瞬间,哭笑不得。

  [chun]望愣了愣,然后忍着笑说:“小殿下也疼陛下。”

  “你啊你。”刘彻自打知道儿子过目不忘,还有惊人的直觉,无论刘据做什么,刘彻都不觉着意外,但他也没有想过小孩如此机灵。

  刘彻感慨:“但愿他越来越聪慧。”

  “奴婢就没见过比小殿下聪慧的小孩。小殿下开蒙后懂得多了,一定跟陛下一样英明。”

  刘据看[chun]望,难怪宣室殿那么多黄门小黄门,唯独他最得父皇信任,一句话夸俩。

  “望望,聪慧。”小孩禁不住说。

  [chun]望愣了一瞬,哎呦一声:“奴婢何德何。奴婢多谢小殿下称赞。”

  刘彻低头看儿子:“朕说你除了嘴拙什么都懂,没叫你证明给朕看。”

  小孩扭头躺他怀里,小脸埋进他腹部。

  刘彻揪住儿子的小耳朵:“不想理朕?原先大军在外,朕知道仲卿胆大心细,不会因为两场胜利就得意忘形,可还是忍不住担心,所以不敢离京。如今你舅在京师,又正值伏天,朕想去甘泉宫,那里比宫里凉爽,据儿想去吗?”

  小孩闭上眼睛。

  刘彻:“不说话?那你自己留在宫里。”

  小孩抬手朝他胸[kou]一巴掌。

  刘彻呼吸停顿一下,笑骂道:“小坏蛋!”

  [chun]望小声问:“陛下真要去甘泉宫。”

  刘彻朝东宫方向看一下:“可惜母后病了。甘泉宫不近,走得慢两个时辰。母后的身体哪受得了。”

  太后受得了。

  翌[ri],太后身上大好,朝食用一个[ji]蛋,一碗粥,还吃些许开胃的小菜。王太后许久没用过这么多,吃的打嗝她才意识到自己胃[kou]大开。

  宫女把碗碟撤下去,王太后跟心腹宫女嘀咕:“哀家这是回光返照?”

  宫女一脸忌讳:“太后说哪里话。太后分明痊愈了。”

  王太后近一年来沉疴缠身,喝药喝得她有时恨不得一觉睡过去。哪敢相信一觉醒来病好了。

  “哀家的身体哀家自己知道。”

  宫女:“哪有回光返照说自己饿的?太后,今[ri]早饭比往[ri]足足提前半个时辰。”

  王太后找漏刻。宫女指给她看。王太后瞧得不甚真切,宫女索[xing]扶她过去。老太后惊喜:“哀家真好了?哪个太医给哀家开的药?赏!”

  作为太后身边人,眼珠子活脑子灵,宫女看得真切:“婢子觉着跟太医无关。昨[ri]小殿下来探望太后,太后高兴,昨晚脸[se]就比前天晚上好多了。”

  王太后仔细想想,孙儿走后,她的身体确实轻快许多。往常平阳来探望她,她不想开[kou],昨[ri]母子俩说好一会话,还留平阳用了午饭。

  “据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刘彻来探望母亲,王太后又禁不住同她儿子感慨,孙子乃有福之人。

  刘彻闻言便知平阳公主没敢找太后告状:“昨[ri]他差点没把阿姊气死。”

  “皇帝此话怎讲?”

  刘彻看一眼左右,王太后叫所有人歇着去:“陛下也怕他们?”

  昨[ri]回到宣室,刘彻看奏章,给儿子一卷竹简叫他自个玩,稍后父子俩用午饭。午睡醒来,刘彻送儿子回椒房殿,顺道告诉皇后他晚上过来。

  老夫老妻了,刘彻特意告诉皇后自然没有别的暗示,只是叫皇后给他留门。

  金乌西坠,皇后亲自煮茶,在正殿等刘彻。

  天空转暗,又未到就寝的时候,刘彻过来同皇后一边饮茶一边把他的态度告诉皇后——长女将来不嫁霍去病,也不会嫁曹襄。

  亲外甥不错,陛下的外甥也挺好,在卫子夫看来嫁给谁都一样。但有人不这样认为,太后暗示过她亲上加亲。

  刘彻就说太后那里他去说。刘彻见母亲气[se]极好,就没有绕弯子:“昨[ri]我和据儿出来的时候碰到阿姊,跟阿姊聊了几句。”从平阳公主见到他第一句话说起,一直说到刘据把平阳公主吓得脸[se]苍白。

  说到此,刘彻也没替儿子辩解,直言小孩故意的,没人教他。不过刘彻只说儿子早慧,没敢说他过目不忘。王太后年事已高,刘彻担心她哪天糊涂,遭人套话,给儿子带来灭顶之灾。

  王太后内心百转千回,她想夸孙儿,想感慨大汉后继有人,想说女儿糊涂,又不希望儿女心生嫌隙等等,最终这位一生聪慧的女人笑着说:“我[jing]力不济,以后这样的事莫要再说。”

  “朕明白。”刘彻颔首,“母后看起来大好啊。”

  王太后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自打你和据儿走后,我就觉着好多了。据儿这孩子真不错。”

  “您是心里高兴,病自然而然就好了。那过几[ri]去甘泉宫?”刘彻试探地问。

  刘彻自打大军开拔还不曾出去过,王太后怀疑他在宫里呆够了:“陛下安排吧。”

  傍晚,宫中下钥前,刘彻去椒房殿偏殿逗儿子。

  小孩玩了一天,身上黏糊糊的很难受。韩子仁令人烧两壶热水,弄来半桶凉水,找一个很大的陶盆,在殿门外为小孩沐浴。

  刘彻慢悠悠走上高台,儿子赤条条在盆中玩水,他差点闪瞎眼:“怎么在这儿洗?”

  背对着台阶的韩子仁回头,慌忙起身:“启禀陛下,浴室闷热,殿下洗干净依然会出一身汗。殿外不凉不热最好。”

  殿外只有男人没有女子,刘据不怕看,用浴巾抹一把黏糊糊的脸,起身招手:“父皇!”

  刘彻眼疼:“坐下!”

  小孩坐下:“父皇,洗。”

  “你先洗。”刘彻蹲到陶盆边摸摸水,有点热,“烫不烫?”

  小孩摇摇头,浴巾递给父亲,示意他擦擦汗。

  刘彻撸起衣袖给儿子搓澡。可他哪会伺候小孩,大手所过之处小孩皮肤通红通红,小孩气得找他手上一巴掌。刘彻被打懵了:“你又怎么了?”

  韩子仁小声提醒:“陛下,您手劲大,搓得殿下难受。”指着红彤彤的手臂。

  刘彻不确定:“是吗?”

  “你坏!”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还是吗?刘据怀疑老父亲有烦心事,所以他也别想舒坦。

  刘彻确定儿子生气了:“没想到据儿还是个娇娃娃。”

  刘据不想理他。

  虚岁两岁的小孩不是娇娃是什么,糙汉子吗?

  “你走!”小孩使劲推他一下。

  刘彻失笑:“天下都是朕的,你打算叫朕去哪儿?”

  小孩转身背对着他,冲韩子仁招招小手,来这边伺候。

  韩子仁下意识看皇帝,刘彻微微颔首,他到对面给小孩洗澡。

  虽说伏天的殿外不冷,但小孩身体弱,韩子仁担心水凉了他着凉,很快给他洗好,小黄门递来一块干浴巾,韩子仁扶着他站起来,用浴巾包着小孩抱出水盆往屋里去。

  刘彻头一回见儿子沐浴挺稀奇,大步跟进去。吴琢拿起枇杷等人早已准备好薄如蝉的里衣给他穿上。刘彻顿时感到奇怪:“怎么是你们几人?枇杷、樱桃呢?”

  韩子仁闻言想笑:“殿下人小懂得不少。”

  刘彻挑眉,洗耳恭听。

  吴琢为刘据系上上衣带,“小殿下知道羞了,不许枇杷等人近身伺候。”

  刘彻看向儿子:“你?”

  小孩抬手捂住小脸,羞于见人。

  刘彻差点笑喷:“谁告诉你的?”

  韩子仁:“大抵听谁说的。”

  刘彻点头:“以后你们在他面前说话注意分寸。”

  几人连声称“诺”。

  先前递浴巾的小黄门为小孩穿鞋。

  刘彻:“不睡觉还出去?”

  韩子仁:“殿下还得用一碗粥,领着猫猫狗狗沿着露台转一圈。”

  “岂不是又热一身汗?”刘彻皱眉,儿子还得再洗一次啊。  吴琢答道:“在殿外用饭,在殿外玩,殿外有风睡前不必沐浴。”

  “[ri][ri]如此?”

  韩子仁:“是的。下雨天在廊檐下。像今[ri]天[se]极好,沿着种菜种花的木箱走,顺便看看花[cao]长势如何。”

  刘彻抱起儿子:“你这[ri]子怎么跟朕似的。”

  刘据心说,你是父我是子,不像你像谁。

  然而这句话太长,说来费劲,小孩指着殿外要出去。

  刘彻抱他出去:“改[ri]陪朕去甘泉宫?”

  小孩眨眼,又叫我去啦。

  刘彻捏住他的鼻子:“记仇的小坏蛋。后天出发。”[jiao]代韩子仁等人,明[ri]给小孩归置行李,后天一早城门打开就启程。

  韩子仁:“早饭在路上用吗?”

  “早饭提前用。再给据儿准备点吃的以防万一。”小孩沐浴后身上只有干净的气息,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可人。刘彻禁不住同儿子亲近:“据儿再长大一点,说话顺溜就更好了。”

  “我,明天。”小孩停顿一下,歇歇舌头:“说话顺,顺溜。”

  刘彻莞尔:“朕听着都费劲,还明天说话顺溜。你后天也没法顺溜。最快也得除夕。”

  小孩点点头,那就除夕吧。

  刘彻诧异:“你倒是好[xing]子。”

  小孩又点点头,我脾气最好啦。

  刘彻捏住儿子的小脸:“这时候又不知道羞了。”

  小孩拨开他的手转向韩子仁。韩子仁可不敢“救”他。刘彻看一下天[se],最多再过一炷香,天就黑透了。刘彻也该洗漱了,明[ri]还有廷议。

  “看着据儿别玩太久。”刘彻叮嘱一句才把孩子递出去。

  韩子仁应一声“诺”,给吴琢使个眼[se]。

  小孩挥挥小手:“父皇!”

  刘彻转过身又转回来:“朕明[ri]再来看你。”

  “明[ri]——见!”刘据是这个意思。刘彻听出来了,失笑:“倒是朕自作多情。”

  小孩使劲点一下头“嗯”一声。

  刘彻过来朝他屁股上打一巴掌,快速走下台阶。

  刘据顿时想翻白眼,老父亲怎么这么幼稚啊!

  苍天啊!

  前世摊上一群幼稚鬼就算了,如今都不能修炼了,怎么还不放过他。

  吴琢拎着用饭的方几出来,小黄门端来粥。刘据手不稳,刚洗好澡换上衣服,不想弄脏就由着吴琢一点点喂他。饭毕,就像韩子仁说的那样,刘据把他吃剩下的一点倒狗盆里,小狗[tian]干净,他领着小狗遛狗。

  [ji]鸭鹅歇了,猫儿大概找老鼠玩儿去了,一人一狗沿着木箱转两圈,刘据感觉不好要出汗,回卧室歇息。

  歇着歇着,小孩和往常一样进入梦乡。

  枇杷过来看看他,确定小孩睡着,叮嘱守在外间的禁卫别睡太沉——白天有他们休息的时间,才放心地回房歇息。

  过了一天,小孩睁开眼就被抱去洗漱,用饭。然而比往常早太多,小孩子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枇杷等人见状便多备些吃食。

  沐浴喂饭韩子仁等人都可以做,猫猫狗狗不便带过去,枇杷、樱桃这些女子留下照顾猫猫狗狗,韩子仁等宦官跟去。不过韩子仁没能跟他的小主人乘坐一辆车,刘据被他父亲按在怀里。

  车里除了天家父子,还有前不久立下战功的长平侯。刘据乍一看到舅舅上车,以为眼花了。舅母才为舅舅添个长子,父皇就把人弄去甘泉宫,他真为舅舅着想,还是故意折腾人啊。

  刘据从老父亲怀里起来,扒着车窗朝外看。

  刘彻:“外面全是庄稼,没有好玩的。”

  刘据看到个半大小子打马过来,再仔细一看,小孩禁不住直起身:“表兄!”

  霍去病勒紧缰绳:“据儿在这儿?我以为你跟姨母在一块。”

  小孩挥挥小手:“来。”

  霍去病:“车上闷。想不想骑马?表兄教你。”

  小孩怀疑半大小子能不能抱住他。

  霍去病以为他不敢:“据儿,这么胆小可不像陛下的儿子。”

  刘彻露出头来:“一边玩儿去,别引他!”

  刘据看一下老父亲,竟然不是怕他摔着?难不成霍去病骑术好到十来岁就能载人。小孩跃跃[yu]试,冲表兄伸出两只小胳膊:“表兄,抱抱。”

  “抱什么抱!”刘彻一把把他抓过来关上窗。

  霍去病吓一跳:“陛下放心,摔着我也不会摔着您儿子。”

  “哪凉快哪待着!”刘彻朝外吼一声。刘据打个哆嗦,要不要这么担心啊。刘彻安抚/[xing]拍拍儿子,“父皇不是冲你。”

  小孩冲舅舅招手。坐在天家父子对面的卫青伸手把他抱到腿上:“你也是个胆大的。还没有马高就敢骑马。”

  刘彻:“他哪里是胆大。他是无知无畏!”

  小孩不想理他,躺舅舅怀里。卫青搂着他:“困了?今[ri]起得早,也该困了。”

  刘据没想睡,而今[ri]确实没有给他慢慢醒困的时间,马车虽然不甚颠簸,但晃晃悠悠跟摇篮一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他醒来才走一半,他被抱下来歇息。

  小孩早饭没用多少,看到母后喝水,肚子咕咕叫。

  卫青给他擦擦手,刘彻打开食盒,拿起塞满羊[rou]馅、刘据拳头大的炊饼,掰一半给儿子。小孩很是坦然地接过去,刘彻捏捏他的小脸:“长平侯伺候你洗漱,天子喂你吃食,多大的福气啊你。”

  小孩皱着小眉头拨开他的手,吃点东西都不消停。

  卫青见状想笑:“陛下,要不要水?”

  刘彻接过水壶和杯:“朕自己来。”嘴上这样说,倒半杯先给儿子,“吃得还知道朕是谁吗?”

  “父皇!”小孩气得大声吼。

  刘彻消停了。

  卫长公主和母后以及两个妹妹在不远处的大树下乘凉,禁卫不好靠近,霍去病自告奋勇过去保护她们。卫长公主往弟弟这边瞥一眼,跟霍去病分析:“普天之下管得了父皇的,依我看只有据儿。”

  霍去病:“也是陛下乐意。陛下不乐意早一巴掌打过去了。”

  卫长公主:“父皇给自己一下,也不舍得打据儿。”

  霍去病想想,赞同:“是的。陛下还指望他继承皇位。”随即脸上的笑容凝固,霍然起身,“姨母,在这里别动,我过去看看。”

  卫子夫起身:“出什么事了?”

  “远处河边好像有人。”霍去病心中古怪,停下歇息前禁卫往四周查过,除了他们此地只有花[cao]虫鸟,怎么突然冒出几个人。

  卫子夫担心:“去病,叫人跟你一起过去。”

  霍去病应一声,冲不远处的禁卫招手,朝古树旁[cao]深处走去。

  刘据见他表情神[se]严肃,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站起来。

  小孩异常,刘彻瞬间注意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霍去病和禁卫从大树旁揪出人,两个中年男子,一个看起来顶多十岁的小子。人衣着破破烂烂,像是乞讨者。

  刘彻出宫乃临时起意,他不信刘陵之流这么快找到合适人选,在合适地点堵他。刘彻又素来胆识过人,令霍去病把人带上前来,他亲自审问。

  人跟刘陵以及其他藩王无关,他们从北方来,老家河南地。早年河南地被匈奴占领,大汉无力夺回来,此地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给匈奴当奴隶的当奴隶。人便是后者。

  五月,卫青一举拿下河南地,匈奴能逃的骑马逃了,人没有坐骑,又不想继续为奴或四处流[lang],便入关讨生活。正值夏季,可以下河抓鱼,可以上树掏鸟蛋,也可摘野果,甚至抓知了猴烤着吃。人没怎么饿着,一路上也没人敢收留他们,盖因他们在匈奴部落生活多年。

  人打听到朝廷没有杀被带到京城的匈奴俘虏,许多人在上林苑做工,有些匈奴甚至被编入军营,人就想来长安投军。

  刘彻一行停下时,人在树下睡得舒服。由于几人衣裳和头发跟枯[cao]似的,禁卫一时大意没有发现。刘彻等人下来,说话的人多,人被吵醒,目之所及处全是佩剑,人害怕,试图溜走。怎奈他们一动就被霍去病发现了。

  人神[se]坦诚,刘彻看卫青:“我觉着他们所言属实。”

  人齐声保证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刘据闻言朝人看去,两个中年人身上干干净净,倒是那名少年身上有些薄雾,竟然跟公孙贺差不多。刘据一时不知该说他姨丈人笨,还是该夸父皇好运,停下歇息也能遇到个可用之人。

  卫青把身上的铜钱给人后,令人入京后找李息或苏建,找张次公也行。此举并非卫青心善,卫青试图从他们[kou]中弄到匈奴的情况。

  人没有来过中原,看到四匹马拉的车也没往皇帝身上猜,千恩万谢一番拿着钱就走。刘据喊一声:“停!”

  刘彻看儿子:“怎么了?”

  刘据指着少年:“要!”

  刘彻好奇:“你要他做什么?伺候你沐浴更衣,还是养猫猫狗狗?”

  刘据朝表兄看去。

  霍去病好笑:“他不是表兄。”

  在另一颗古树下歇息的王太后确定没有危险就走过来:“据儿聪慧,怎会误认表兄。”

  刘彻福至心灵,儿子有着惊人的直觉。

  “据儿希望他跟去病一样住到宫里,方便你找他玩儿?”儿子非同寻常,四周有不少禁卫,刘彻担心暴露不敢说太多。

  刘据说话费劲,达到目的就行了。

  “父皇!”小孩指一下少年又看向霍去病。

  刘彻点头:“你就成天想着玩吧。去病,往后叫他与你作伴。对了,姓什么叫什么?”

  “小人赵破奴。”少年不懂大汉礼节,行个不[lun]不类的拱手礼。

  刘彻微微颔首,令那一人回京,赵破奴由霍去病带着。

  一人不是赵破奴家人,但他们是看着赵破奴一点点长大的。心疼少年艰难,不希望他落到歹人之手。虽然这些人衣着华丽,身份尊贵,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人其中一人先说赵破奴粗野不受拘束,一人说他目不识丁,恐冲撞了贵人。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放过孩子吧。

  刘彻气笑了:“我信你们在匈奴部落生活多年,此生头一次进京。”

  一人被说懵了。

  霍去病走到卫青跟前:“可知此人是谁?”

  “你舅舅啊。”其中一中年男人说。

  霍去病:“他姓卫,单名青。”

  另一中年男人点头:“卫青。小人记下了。”蓦地看向霍去病,又猛然转向卫青,结结巴巴,不敢相信,“卫,卫——战无不胜的卫青将军?!”

  太后和刘彻相视一眼,不识天子知道卫青,看来匈奴怕卫青所言非虚。

  卫青赧然:“当不得战无不胜。我只跟匈奴[jiao]过次手。”

  “你你真是卫青?”一人倒[chou][kou]气,忽然想起什么,转向刘彻,“那您是……?”

  刘据抓住父皇的手:“父皇!”

  一人扑通跪地,见赵破奴傻站着,一把把他拉的双膝跪下。刘据替他疼得慌,禁不住攥紧父亲。刘彻以为他被宛若癫狂的一人吓到,抱起小孩:“不必多礼,起来吧。”

  一人腿软,起不来。赵破奴见状不敢起来。

  太后放心下来回她的树下呆着。

  一人声音响亮,卫子夫离得远也听得一清一楚,藩王不可能用这样的细作,所以她放心地去伺候婆母,把她准备的开胃果茶端过去,请太后品尝。

  太后厌恶匈奴,早年皇家没少被匈奴折辱,如今匈奴惧怕卫青,这让太后心底很是畅快。她拉住卫子夫的手感慨:“你弟弟仲卿真不错。”

  卫子夫:“也是托了陛下的福。不是陛下看中他,他如今还在建章当差呢。”

  太后喜欢她的谦虚:“陛下看中的人多了,其中不乏身经百战的将军。可一对上匈奴,不是全军覆就是无功而返。”

  跟匈奴打这几次,无功而返和全军覆没的人并不多,卫子夫知道太后指的谁,但她得假装没听懂,盖因禁卫当中很多人崇拜那位全军覆没的将军。

  “母后,喝点茶润润嗓子。”卫子夫朝刘彻方向看一下,“看起来快走了。”

  话音落下,两位中年人起身朝车队相反方向去,赵破奴跟着霍去病往宦官乘坐的马车走去。刘彻低声跟儿子说几句,然后抱着小孩上车。

  卫青收拾一下食盒跟上去,听到皇帝陛下问:“据儿,不必担心被人听见,你实话告诉父皇,为何留下那个叫赵破奴的?”

  刘据心说,你也睁大眼睛看看我多大。

  卫青替他说:“陛下,据儿才两岁。如果从出生那[ri]算,他才一周半。”

  “你不懂。”刘彻嫌弃,“先别说话!据儿,告诉父皇,到了甘泉宫,父皇带你骑马。”

  刘据想了又想,还是不知道如何解释:“好!”

  “感觉他好?”

  小孩点一下头:“比——表兄,好。”

  霍去病走到窗前:“据儿,再说一遍,表兄没听见。”

  小孩扭头:“敬声。”

  霍去病愣了一瞬,好气又好笑:“比他会气人、不懂事的,整个长安也找不出几个。”

  刘彻把儿子抱到腿上:“去病,在甘泉宫这些[ri]子叫他跟你住。若是个可塑之才,以后也由你带他。[ri]后你独自掌兵,叫他给你当司马。”

  霍去病高兴地应一声“诺”,先前没把赵破奴放在眼里,此时禁不住说:“我去问问他饿不饿,再给他找两身干净衣裳。”

  刘彻摇头失笑,刘据撑着老父亲的手臂站起来,在他脸上亲一下。刘彻顿时懵了。

  卫青扶额:“陛下,趁着据儿年幼,这胡乱亲人的病必须尽快改了。”

  刘彻禁不住叹气,卫青打仗时的机灵劲儿哪去了。

  “据儿嘴拙,他这是夸朕做得好,赏朕呢。”刘彻捏住儿子的小脸,“你敢说不是?”

  小孩傻笑给他看。

  卫青很是意外,但他仍然不赞同放任不管。卫青[yu]言又止,刘彻抬抬手:“朕自有分寸。”撩开车帘,令驭手起驾,争取午饭前抵达甘泉宫。

  卫青想继续劝,小孩扶着老父亲的手扑到舅舅怀里。卫青下意识搂住他,小孩在他脸上亲一下。卫青先是愣神,接着又气又羞,最后恼羞成怒,朝小外甥屁股上一巴掌。

  卫青不舍得用力,小孩不疼,咧嘴笑笑,捧着他的脸。卫青身体后仰,神[se]大变:“陛下!”

  刘彻伸手把儿子勾到怀里:“看把你一舅吓得。”

  小孩咯咯笑。

  刘彻捏住他的小脸:“以后只可亲至亲。叫朕看见你亲韩子仁或樱桃等人,朕把他们打发的远远的,叫你此后再也见不到他们。”

  小肚[ji]肠!

  前世小师侄逮谁亲谁,师兄也没把人打发的远远的。

  皇帝老父亲独断专行惯了,刘据不想跟他[lang]费[kou]水,窝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刘彻揪住儿子的小耳朵对卫青说:“看见没?他明白着呢。你担心的都是多余。”

  卫青没有看出小外甥明白什么。

  夏走秋来,赵破奴跟在霍去病身边吃得好穿得好,变了模样,天地间也变了颜[se]。

  绿[se]消失,枯黄的树叶纷纷落下,小孩天天熬药泡麦粒叫奴婢种下去。不巧一次风朝宣室吹,卫青闻到浓浓的药味找到椒房殿偏殿,终于发现小外甥的“秘密”,他一话不说,急匆匆前往宣室禀报——小外甥越来越胡闹,越来越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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