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展心结 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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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北城老城区的某座居民楼里。
金属防盗门在夏鸢蝶面前拉开。
臧老太太满面和蔼的笑,扶在门边:“小鸢蝶儿?”
老太太的儿化音逗得夏鸢蝶眼角垂弯:“臧[nai][nai],我又来打扰你了。”
“什么叫打扰,要不是知道你忙,我还巴不得你天天来打扰我呢,”臧美芝笑着迎她进去,然后意外地瞅了夏鸢蝶身后一眼。
“嗳,小烈今天没同你一起来啊?”
提到这个,夏鸢蝶笑意淡下了些,有点无奈:“他公司里……最近很忙,[chou]不出身,只能我自己来看您了,您可别怪他啊?”
“你看你说的……”
臧老太太将防盗门拉上,转身进了屋内。
和往常夏鸢蝶隔差五来这儿过的周末一样,她仍是边陪着老太太聊天,边洗洗蔬菜水果,准备饭菜,然后收拾好了就端出来,到餐厅里和老太太一块用餐。
今天却有个例外。
老人上了年纪,眼睛难免花得厉害,家里电视惯来是不开的。好在耳朵还不错,就只听听广播。
夏鸢蝶正从厨房里将最后一大汤碗的蛤蜊汤向外端时,就听见了臧老太太的声音:“小鸢蝶儿,你快来听听,这广播里是不是说的小烈他公司啊?”
“啊?”
夏鸢蝶将汤送到餐桌上,放下隔热手套间,也已听清了广播频道里两个主持人的话声。
聊的正是Helena科技最新的Pre-C+轮的融资困境。
夏鸢蝶眼眸微黯了下,面上只笑了笑,她将手套放在一旁,拿起旁边的汤勺和小汤碗,给臧老太太盛汤:“没看出来,您还挺关注国内经济新闻的。”
“不许打岔。”
臧老太太故作嗔责:“这里面说的,小烈的那家科技公司融资困难的事情,是真的吗?”
见老太太执着,夏鸢蝶没法,只能将前后因果和大概情况跟臧美芝说了。
一番话讲得差不多。
臧老太太听得脸都拉下来了:“这个游怀瑾,自己什么出身是不是忘了,竟然还瞧不上我们小鸢蝶,人可不能这么忘本的。”
夏鸢蝶一怔,不由失笑:“游叔叔也不算忘本了,到现在,我们山区那边每年还能收到他们集团的扶贫专项款呢。还有两座学校,也是他们建起来的……至于我和游烈的事,可能天下父母心吧,他不愿意接受也正常。”
“正常什么?我们小鸢蝶明明那么优秀,换再多人,都吃一样的苦,谁能像你今天一样?”
不劝还好,越劝,臧[nai][nai]越起来火了。
夏鸢蝶哭笑不得,只能配合地顺着玩笑:“如果您是游烈家里的长辈,那我就好过多了。”
“也是,”老太太遗憾,“要不是小怀恕打小就定了娃娃亲,你现在指不定已经是我孙媳妇了呢。”
夏鸢蝶笑着附和。
她知道臧美芝有个独孙,全名不知道,只听老太太偶尔提起来,就是一句“小槐树”,夏鸢蝶每次听见都有些忍俊不禁。
“你刚刚说,游烈不愿意接受国外资本注资?”臧美芝想起来,“这是为什么?”
夏鸢蝶想了想:“我们没聊过这个问题,但我想,应该是和上个世纪到这个世纪国内的航天困局有关吧。他本心毕竟是想进入国有研究所的,虽然因为……”
女孩眼神微晃,很快又被笑意遮去,“虽然没去成,但他可能不太希望有国外资本[cha]手到自己公司的航天研发里。”
“资本圈里这么原则分明,还挺难得,”臧美芝笑道,“那华人资本家,总可以考虑一下吧?”
“嗯?”夏鸢蝶微怔,不解回眸。
“我儿子在欧洲就是金融相关的,我记得听起过,他们那边有位华人投资家,在欧洲成立了一家还算有名气的创投机构,规模可观,这两年里,那个人好像是有意回国内发展的,只是没遇上合意的项目……”
怔滞过后,夏鸢蝶有些紧张起来:“您知道是哪一位华人投资家吗?”
“秦济同,‘扁舟共济与君同’的济同。”
夏鸢蝶眼睛都亮起来了,盛好的汤碗放到臧老太太手边:“谢谢[nai][nai]!我这就回去一趟,请律师朋友帮我打听清楚!”
“哎!饭还没吃呢!”臧老太太抬筷。
“不吃了,您慢用!”
“……”
臧美芝含笑也无奈地看着,一贯从容淡定得什么事都惹不出多少情绪的小姑娘,在客厅里匆忙来回,收拾钥匙外套都手忙脚乱的模样。
夏鸢蝶离开前不忘跟她抱歉:“[nai][nai]再见,我下回一定把这顿陪您补回来!”
“去吧。”
臧美芝笑着摆摆手。
等房门合上,老太太一个人坐在空[dang]的屋子里,沉吟片刻,她扶着桌子起身,去旁边桌柜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通讯录里最多的就是夏鸢蝶给她打的电话,其次还有个国际号码。
臧美芝靠着沙发,慢悠悠坐下,把号码拨出去。
十几秒后,电话就接通了。
“妈?”对面似乎很意外,“您怎么想起主动给我打电话,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咒我呢是吧?”老太太气哼哼的。
“怎么会。”对面男人笑叹,“您说,我听着。”
“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小鸢蝶吗?”
“每次电话您都提她,您说呢。”
“那有家叫海,海什么娜科技的公司,”臧[nai][nai]努力回忆,“做火箭的,你知道吗?”
“Helena科技?”
“对,就这个。”
“国内新锐崛起的独角兽商业航天公司,略有耳闻,”对面男人停顿了下,“听说他们的Pre-C+轮融资因为创始人的一些私人原因有些陷入僵持。您给我打电话,不会是为了……”
“…………”
夏鸢蝶并不知道,自己走后,臧老太太的家里进行了怎样一场跨国谈话。
坐上回程的车,在车里,夏鸢蝶就给乔[chun]树拨了一通语音。
乔大律师的对[kou]就是金融部的非诉,给不少投行和公司做过金融调查,跨国业务他们律所也涉及颇多。
这方面的信息,找她是最便捷的了。
乔[chun]树那边也痛快,按她自己说的,确实有些靠信息吃饭的水平,她很快就查完相关信息,将电话给夏鸢蝶拨了回来。
“这济同资本,在欧洲那边的创投机构里是很有名的,甚至还入选过几次国际创投机构排行榜前列。不过它这位创始人倒是低调得很,而且十分神秘,我们业内同事都说很难见着面,也没听说过他有回国投资的意向啊——你这消息哪来的?”
夏鸢蝶微蹙眉:“那就是很难联系到了?”
“确实有些困难,反正国内目前没有他们的投资先例,圈内律所方面也没听说过哪家和他们接洽过。”
乔[chun]树迟疑了下,又道:“但这看着确实是个困局突破[kou],按照我这边能查到的资料,济同资本绝对有能力领投Helena科技的Pre-C+轮,游氏集团和仁科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边。只是在意愿方面,就有些不好说了。”
“那……”
夏鸢蝶有些不死心,正要再问,手机忽然响起通话[cha]入的震动。
她拿下一看,见是臧老太太的电话。
“乔乔,我先接通电话,待会儿再联系你。”
“好。”
夏鸢蝶接起电话:“臧[nai][nai],怎么了吗?”
“我跟我儿子打了通电话,他那边能给你争取到和这个秦济同见一面的机会。在下周[ri],需要你亲自飞一趟欧洲,给他做一场专门的纯英文专业讲演,但最多给两个小时的时间,你看……”
“——”
夏鸢蝶掐得手心都发疼,才确定听到的不是自己的幻听。
她不假思索:“两个小时很宝贵了,我一定去。”
“这个几率,可不一定能成,你心里有数吧?”臧老太太给她打预防针。
“当然。”
夏鸢蝶轻声,“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我也要去试一下。”
臧美芝想说那倒也不至于那么小,但犹豫了下,她还是把这话咽回去:“那我叫我儿子助…叫对方助理把行程安排发到你邮箱里去?”
这话里莫名透出一丝古怪。
但夏鸢蝶此刻满心惊喜与焦急,一时不察,只答应下来。
等通话结束,收到了对方的邮件后,夏鸢蝶一边订了周六晚上飞欧洲的航班,一边迅速给乔[chun]树发信息,请她收集全部Helena科技相关的资料,她要做英文翻译和讲演准备。
没一会儿就收到回复。
【乔】:让我整理他们的公开资料啊?你直接跟游烈要不就完事了?
夏鸢蝶无奈,指尖飞落。
‘他们公司里大概够他忙得焦头烂额了,而且你觉得,这次成功几率有多大?’
【乔】:对方既然是让你去,而不是直接跟Helena接触,那可能是看谁面子,成功概率不是很明朗。说起来你这人脉牛[bi]啊,都能连到欧洲风投大佬那儿去了,还让对方不好拒绝?
【夏鸢蝶】:只能说机缘巧合吧。
【夏鸢蝶】:既然几率不大,那我不想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那对他现阶段的打击和伤害太难以估量。我不敢冒险。
【乔】:……
【乔】:我就多余问,自找狗粮。
【乔】:行吧,单身狗给你干活去了,汪汪汪。
夏鸢蝶看着屏幕,不由弯下眼角,她笑着给乔[chun]树回过去一个鞠躬道谢的表情包,就立刻定心,转向手机里现存的资料,顺便开始拟定她的英文讲演大纲。
一周的准备时间。
她必须全力以赴才行。
-
Helena科技,执行总办公室。
游烈坐在里屋的沙发上,眉眼冷淡倦怠,轻薄的笔记本电脑被他随手搁在撑起厉挺裤线的长腿上——
电脑里正在进行一场加密视频会议。
夏鸢蝶如果在场,那一定会对视频会议对面的那人感到惊愕。
对方西装革履,绅士文雅,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十指相扣又叠腿笔直靠坐在老板椅里,俨然是挑不出半点瑕疵的儒商作态。
——
正是在某场酒会上,一面之缘就惹她注意了的仁科资本CEO,裴学谦。
“你这场‘玄武门之变’,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开幕?”游烈侧撑着额头,散漫地转着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
“急什么,”裴学谦笑意温和儒雅,“还没来得及祝贺你,‘逢鹊’级动力系统试车圆满收官,试车时长又破纪录,该急的人应该正站在你对岸。”
游烈冷淡抬眸,瞥向摄像头:“老郭这几天念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一天个会,不如换你来?”
要是有其他[shu]悉游烈的人在,那一定会更加惊讶——
不管是在当初的酒会上,还是其他任何场合里,世人公认,游烈与裴学谦不存在任何[jiao]集,更谈不上[jiao]情。
而仁科资本更是阻碍Helena科技Pre-C+轮融资的最关键因素。
任谁来看,这两人即便不是陌生,也该是死敌。
然而此刻,在游烈与视频会议里面另一位的[jiao]谈里,无论神态,情绪,用词语气,俨然都是一副多年[shu]稔的旧友模样。
哪有半点他们陌生客气乃至敌对?
对面也一样。
裴学谦轻叩指节,似乎做了什么从容决定,笑如[chun]风也温和拂人:“那就十天后吧。我会安排好,请他们推举一位董事,召开仁科董事会。届时游总是亲自出席,还是依旧让那位代你持股的名义股东,替代出面?”
游烈像是听了很惹人嫌恶的提议,眉都皱了:“不去。”
裴学谦遗憾轻叹:“人前显圣的机会很多,但叫何老先生折戟沉沙的场面,可能只剩这一次了,当真不看?”
“没兴趣。”
游烈冷淡地撇开漆黑眸子,“两周内还没见到融资协议,我就把老郭打包寄到你办公室里。”
裴学谦闻声而笑。
不等两人再作[jiao]谈,游烈手边的办公室电话分机响起。
他瞥了眼座机旁的感应灯,随手捞起话筒,凌厉修长的指骨将黑[se]话筒压到耳旁:“进。”
电话被扣回去。
“我还有事,就到这吧。”
“嗯。回见。”
“……”
视频会议关闭。
游烈等了几秒,办公室门叩响,他抬眸。
片刻后,有人进来。
“游总,”来人走到沙发茶几前,毕恭毕敬的,“您前段时间让我每[ri]确认,夏小姐最近一段时间的出入境记录……”
游烈醒神。
他搭在沙发上的指节随意撩抬了下:“哦,以后用不着了。”
“啊?”
对方一愣,仰头看向游烈。
他手里的黑[se]文件夹下意识地抬起:
“可是,夏鸢蝶小姐,今[ri]刚预定了一张本周六13时10分飞往欧洲的航班机票。”
“——”
沙发前,将要起身的修挺身影兀地一僵。
漫长的死寂后。
游烈慢慢站直,漆眸如晦:“回程航班…呢。”
在游烈那个眼神下,助理心底一抖,下意识地放低了声:“没,没有夏鸢蝶小姐回程航班的预订信息。”
“……”
-
游烈到家前。
夏鸢蝶正一个人窝在小书房里,传真机和打印机忙得快吐舌头了,一地文件环绕,而她独自蛙坐在中间。
满是语音条的手机被她拿起,一边翻着面前这份资料,夏鸢蝶一边给乔[chun]树发语音:“乔乔,你那边能查到的,所有和济同资本、以及秦济同本人相关的讯息资料,也全都传我吧。”
乔[chun]树回得很快:“行,不过他们投资项目涉猎领域比较广,我重点把科技领域的部分项目发给你。”
“好,辛苦啦。”
“当然辛苦了你这只见[se]忘义的小蝴蝶,我不管,等你回来,可得请我吃一顿大餐!”
“几顿都行。”
咻。
夏鸢蝶这条语音刚发出去,她就忽然听到玄关方向,传来一声房门合上的响声。
坐在一地Helena科技资料中间,夏鸢蝶惊得眼皮一跳,慌忙低头看时间——
才半下午。
怎么游烈已经回来了?
他公司里不应该是最近很忙吗,而且原本好像还有个长会要开…?
夏鸢蝶还没来得及想通,就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
“——!”
夏鸢蝶慌忙将地上资料一推,但眼看这么多是收拾不及了,她只好快步跑出门,然后将房门拉上,转身——
就差点撞进游烈怀里。
狐狸惊神,睁大了杏眼,仰头看向游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游烈寂然瞥过她还没来得及从门把上拿下的手,停了两秒,他覆上去:“你在书房里做什么。”
“没没!”
夏鸢蝶做贼心虚,几乎是一下就反握住了游烈的手,将他从小书房前推离开些:“就是我,下次[kou]译项目的一些资料,太乱了……你就别进去了,万一弄乱,我又找不到了。”
狐狸心虚得不敢对上游烈的眼,只把人往客厅的方向拉过去。
有些出乎意料。
身后的大少爷完全听之任之,一个字都没有反问,就随她拉到了客厅里。
只是在沙发落座前,游烈手腕一紧,将夏鸢蝶迫停在原地。
夏鸢蝶不安回身:“怎么…了?”
游烈半垂着眼,长睫像在他眸里投下浓重而深不见底的翳影。
在这张冷隽清峻的面孔上,有那样短暂的错觉似的一两秒,夏鸢蝶竟然觉着好像看到了悲哀到极致那样的情绪。
夏鸢蝶心里一紧:“是公司…融资不佳的问题?”
游烈没有说话,握着她的手指节慢慢收紧,密长的睫遮了他眼底的情绪,夏鸢蝶只听见他哑声:“是。”
夏鸢蝶难受得深呼吸了下。
她难以想象游烈现在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而心底原本动摇了下的,要不要提前告诉他的念头,又被她狠狠扣了下去。
夏鸢蝶很清楚那种迎来希望最后却是彻底失望的落差,就像独行于黑夜里以为自己见到了一点光,靠近却发现只是错觉。
那足够叫一个原本踽踽独行的人在黎明到来前彻底崩溃。
在至少见过秦济同前,她不能那样。
夏鸢蝶正想着,眼前忽然暗了下来——
攥着她手腕的人将她拢进怀里,这个拥抱很紧,带着某种窒息似的压迫感。然后她听见头顶,游烈沉哑的嗓音低俯下来,埋入她颈窝。
“我心情不好,蝴蝶。”
“……嗯,我知道。”夏鸢蝶只能努力抬手,安抚地轻摸了摸他的后背。
然后夏鸢蝶怔了下,指尖停住。
游烈肩背上每一块肌[rou]都绷挺着,张紧如弓弦,像是在蓄积或者压抑着什么可怖的情绪。
是什么。
“下周,一直陪着我,好不好?”游烈闷哑的声音从她长发与颈侧逸出。
夏鸢蝶本能就要答应,只是张[kou],兀地想起周六的安排。
她卡壳了下:“我可以陪你到周五。”
“——”
抱着她的手臂收紧,然后松开。
夏鸢蝶不安看着游烈直回身,那双漆眸如墨地盯着她,带着一种叫她陌生而心悸的说不清的情绪。
“周末,不行么。”
“我,周末有个[kou]译活动,”夏鸢蝶拿出自己提前想好的说辞,只可惜因为太紧张,有一点结巴,“一场陪同[jiao]传,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什么时候回。”
“周一,周一一定。”
“……”
[没有夏鸢蝶小姐回程航班的预订信息。]
游烈低着眸,似乎笑了下。
但夏鸢蝶还从来没见他笑得这样……失魂似的蛊人,却又透着某种边缘危险。
夏鸢蝶心多跳了下,想张[kou]。
游烈抬手,轻勾起她下颌:“去哪里。”
“就,隔壁省的千市。”
“那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
夏鸢蝶差点噎住,努力展开个迷惑[xing]的小狐狸笑容:“不用啦,你公司里这么忙,还是在家休息。我周一会回来的!”
——如果不回来,那就说明有戏,可以直接让他过去,也是一样的。
夏鸢蝶在心里说服自己。
于是她错过了,站在面前的游烈低低地睨着眸,修长脖颈上,喉结缓慢地[chou]动了下。
“…好。”
夏鸢蝶觉得这一声应声沉得古怪,刚要抬头,猝不及防,就被游烈俯下的一个吻俘获。
那个吻温柔至极,几乎不像游烈了。
夏鸢蝶唇轻张,刚想回应他,冷不防,腰上一紧,整个人忽然就被游烈提抱起来。
几乎是个扛的姿势,径直朝卧室去了。
还被那个温柔的吻蛊惑着的夏鸢蝶懵住了:“——?”
卧室门被推开,游烈顺手按下了门旁的开关。
电动窗帘缓缓合上。
浓[yin]洒进卧室的灯光里。
大白天的,突然拉卧室窗帘,夏鸢蝶用头发丝想都猜得到游烈要干什么。
狐狸赧然,无处安放的爪子扒着游烈的西服外套:“等等,我们不吃晚饭吗?我还没——”
“不用。”
游烈抱扛着狐狸,一路进了卧室,将她搁在一侧的床边,让她手腕能够垂出床沿。
“你会吃饱。”
游烈侧颜冷峻地抛下这句叫夏鸢蝶彻底呆住的话,就抬手,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脱下,扔在脚旁。
夏鸢蝶回过神,红透了脸颊就要坐起:“游烈你——”
话未说完,被他单手轻抵住。
然后游烈站在床旁,微微俯身,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哦,”他低低淡淡地提了一句,“忘了,狐狸是最会逃跑的。”
“?”
夏鸢蝶还未回神,扣抵着她下颌的冷白指骨略微施力,将她倾压回床面上。
松散的长发在女孩身下铺展。
她清透的杏眼微微睁大,像是不理解要发生什么地看着他。
——狐狸还最会骗人了。
游烈漠然想着,冰冷的西装长裤压下凹陷,他轻一抬腿,就跨到床上,将狐狸扣压在下。
夏鸢蝶感受着身上略加控制、但绝对挣扎不开的,来自一位比高中时候的一米八六只高不低的成年男人的重量。
“唔唔唔唔?”
狐狸又茫然又恼火又羞赧地仰头,看着那个紧绷有力的长腿跪在她两侧,腰腹线条从长裤延伸到衬衫,都修长而凌厉的男人。
她还从来没从这个角度被他这样居高临下地俯睨着。
像是能被他的眼神或者什么刺穿。
巨大的羞恼情绪下,狐狸开始试图挣扎。
然而扣着她唇瓣和下颌的那只修长漂亮的手,就像是个机器,她加一分力,他就收紧一分。
于是游烈就那样垂睨着她,看她挣扎,然后他另一只手抬起,冷白指骨懒搭上领带,慢条斯理地将它扯松,单手拽下。
“——”
夏鸢蝶得承认。
她被游烈有点疯的眼神和这个动作给蛊到了。
短暂的几秒里,连挣扎都忘记,只顺着本能在他松开她唇瓣而落下吻时,她仰起下颌,承接了它。
几秒之后。
“——!”
狐狸沉浸而微微泛红的眼睑蓦地睁开。
她将人抵离,游烈也配合地抬起上身,容她回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刚解下的领带,此时重新系起。
只不过如今一端是在她的手腕上,另一端是紧紧缠在床头低矮的壁灯上。
夏鸢蝶懵着,拽了拽手腕。
完全拽不开。
“游烈,”小狐狸终于在此刻慢了不知道多少拍地察觉到什么,她吞了下[kou]水,回眸,“我觉得我们可能——”
话声停住。
狐狸眼角都睁圆了,她呆看着游烈压着她,拉开了旁边的床头柜的[chou]屉,从里面拿出来没有拆封的,计生用品的盒子。
他分明修长的指骨像拿着艺术品,做展览一样平静而从容地,让她看着。
然后在身旁放下。
一盒,两盒,盒,四盒……
颗粒的,螺纹的,超薄的,空气的,……
[cao]莓的,薄荷的,橘子的,苹果的,……
狐狸石化。
她从来没有拉开这个床头柜。
也就从来不知道,这里面仿佛囤出了一整个五花八门的计生用品商铺。
狐狸的本能是想都没想就转过身,用还自由的那只手去解那根领带,试图逃生。
可惜连那冰凉的丝质都没有触到,夏鸢蝶就被扣住手,向里一拉,掀回来平躺在游烈身下。
她惊惶看他。
“还有人送过我别的一些玩意,我不想拿来碰你,”游烈单手扣着她,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衬衫扣子,他将胯压低,迫近她:“所以别[bi]我,也别乱动,狐狸。”
“——”
夏鸢蝶彻底被游烈那个眼神慑住了。
她颤声:“谁、送的?”
游烈拨弄扣子的指骨停顿了下,漆眸垂扫。
狐狸总是轻易拿捏他。
换了一个时候,听到她这样了还在关心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那他兴许心[kou]都要跟着笑意软一下。
可惜今晚,游烈的心已经被彻骨的冷意给冻住了,狐狸就算在上面蹦欢,他也不会心软了。
于是游烈一边解着扣子,一边薄唇轻翘,冷淡又自嘲地睥睨着她。
“想讨好我,但原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人。”
夏鸢蝶哽住了。
游烈的言外之意她已经听得明明白白。
那些人后来找到了方向,她。
“你以后还是,离这种人远点,会被传染成变态的。”那人的衬衫已经解开,里面惯常打底的薄白T恤也褪下,蓝[se]的蝴蝶映衬着冷白的肌骨,给夏鸢蝶染上绯红。
她别过脸去说话。
然后就被游烈轻捏住下颌,转正回来。
她的也被他轻易褪下。
他漆睫垂扫,透起幽深暗光的眼底,浸漫开一个冰冷却依旧蛊人的笑:“不用传染,我本来就是。”
褪下的衬衫被他团起,将她后腰垫起。
游烈扶起她,又朝她跪低。
那双漆黑临睨的眼眸里行若放出来一只蛰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兽,它贪婪地望着她,眼底只有无尽的[yu]意。
他俯低,一眼,叫她灵魂都颤栗。
——
夏鸢蝶没去过北极或者南极。
她一直想去看看,坐轮船破开冰面,或者飞到欧洲极北的国家去。
她想看极光,还有传说中的极夜。
但极夜大概也不会那样漫长。
不分时秒。
他大概折腾了她一整晚又加一个白天,记忆断断续续,睡眠也一样,碎片似的,什么都模糊不清,光怪陆离。她只记得那条领带被系过床头的壁灯,浴室的花洒,洗手台上的水龙头,玄关的镂空屏风,餐厅的高凳,等等。
夏鸢蝶毫不怀疑她再也踏不出那扇门去,她应该后悔的。
不管是在清醒且还能说出话时解释,还是自信过度真以为从前就是他疯的半值,总之她该无比后悔,可惜像被海[lang]拍得粉碎的礁石,她连一个完整的后悔的念头,都拼凑不齐。
最后夏鸢蝶记得像是一个黄昏或者黎明,透过一隙落地窗帘的光昏昧不明,她在茶几旁按着冰凉的大理石面,跪都跪不住,眼泪也早被预支干净。
可那人仍旧冰冷,又疯狂至极。
夏鸢蝶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游烈那个漠然的外皮下,温柔作[rou],骨子里却住了个疯子。
他从前不许她看到它。
一朝放出来,却是天塌地陷,好像没打算叫谁活着回去。
某个恍惚里,夏鸢蝶再次被游烈抱起。像是抱着个在他怀里沉睡的少女,他将她不知道第多少回带回浴室里。
…还洗个鬼。
早哭哑了声也说不出话的狐狸阖着眼在他肩上骂,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毕竟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但游烈大概是听见了。
他将她放在那个大理石的台面上,这点冰凉在上上回进来浴室时就已经无法刺激到她了,狐狸只是木然地缩了下,然后本能朝他怀里靠去。
正在把狐狸系上花洒的游烈僵了下。
几秒后,他低眸一哂:“被弄傻了么。”
“连谁是罪魁祸首都分不清?”
夏鸢蝶这会儿连报复地咬他的力气都没有,阖着眼,半睡半醒地不搭理他。
冷淡得像只冰块小狐狸。
游烈心[kou]涩疼,但他眼神没有一丝[bo]动,就抬手轻捏起女孩的下颌:“这很公平,狐狸,谁叫你总是骗我。”
狐狸在梦里都想咬他。
但眼皮实在累得抬不了一下。
于是游烈低俯下来,一边将她手腕系上花洒,一边吻她:“既然你还是要走,既然我怎么也留不下你,那就把七年前欠我的那件事先还给我,这很公平吧。”
“……”
明明已经意识都被捣成浆糊了,夏鸢蝶眼皮掀起一隙,还是在他那个沉沦又疯戾的吻里,轻易想透了是哪句话。
[游烈,你弄死我吧。弄死我我就不走了。]
最后一隙阖回去。
狐狸无力地咬了咬虎牙。
所以老话才说,自作孽,不可活。
大理石台面冰凉,花洒下淋过那人的水滚烫。
在被冰与火再次吞没前,夏鸢蝶听见像是昏黑无光的天际,响起那人被水雾浸得微颤的声腔。
‘我先死,你自由。’
‘你先死,我随后。’
——
——
早已昏睡过去的狐狸被游烈放在换了第不知道多少套的床被上,即便开着壁灯,她微蹙着眉心,依然睡得一点都叫不醒的模样。
游烈去取了订好的餐,来到卧室。
站在落地灯旁,看着微微醺黄的光将女孩勾勒得温柔又美好,抬手想叫醒她的动作就停下了。
东西暂时放在旁边的卧室单人沙发前的茶几上。
游烈想了想,转身,走出卧室。
他在黑暗里站了片刻,[chou]完了两根烟,最后走向她藏着东西的小书房。
进去前,游烈想过里面是什么。
可能是被她藏起的衣物,她收好的行李,或者是别的什么。
会是很小的一个行李箱。
就像七年前在洛杉矶,她收拾好离开他的那一夜一样。
夏鸢蝶留下了所有和她有关的、他们共用的东西,那些东西每一样都长满了刺,尖锐的刃,锋利而密布。
他随手拿起一件,就能把他戳得千疮百孔。
这次应该也一样。
游烈想着,推开门,他看见了地板上凌乱却又按照某个顺序,摆放的一沓沓资料。
游烈握着门把的手僵住,然后慢慢松开,蹲身。
他拿起最近的两沓。
一沓是Helena科技从天使轮开始的数轮融资,和每个融资阶段内的公司发展与股价变化。
另一沓,是一家名为济同资本的创投机构资料。
当聪明的头脑思考,关联那些碎片痕迹只要一秒。
游烈的脸[se]忽然煞白。
指节松开,资料翩然落下,他转身快步走向卧室。
落地灯下的女孩依然酣睡。
一滴半干的泪痕从她眼角挂下,但她是没什么表情的,游烈开始回忆从不知道多少次前,她好像只是无声地看他,没有一次推开,也没有一次抵触,她被他折磨得“体无完肤”,但每一次,她都是张开手,慢慢抱住他。
而他呢。
从未有过的惊惧笼罩下来。
游烈握住女孩的手腕,攥在掌心,她似乎是在睡梦里察觉了,就轻轻地[chou]了下手。
游烈低阖下睫,眼睑慢慢沁上红。
“对不起…”
他轻吻过她手腕上被领带缠出的红,还有深浅不一的印迹,不敢再看,就握着她手腕,靠坐在床下,他阖上眼去。
“对不起,小蝴蝶……”
-
夜[se]终于褪尽。
天亮起。
游烈躺在漆黑的床上,睁开眼,意识也已短暂地难以分清,这到底是第几个夜明。
在清醒回到脑海前,他本能伸手摸向身侧——
然后床上的身影蓦地僵停。
游烈坐起,眼神微颤地看向一旁。
窗帘被拉开了。
外面晨光熹微,而他身侧,空[dang][dang]的,平整得像不存在过任何人。
游烈睫睑颤栗,眼尾泛红,巨大的自恨与自厌几乎将他吞噬,他面[se]苍白地仰回去。
明明是他最怕被她发现的事,他却亲手将它推到她面前。
只是不知道狐狸醒来时是不是吓坏了,不知道她会躲去什么地方,不知道他能不能再见到她一面,不知道……
“啪嗒。”
很轻的一声响起。
床上的游烈骤滞,然后抬身,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卧室门[kou]的方向。
然后他看见她走出来。
身上只有一件他的白衬衫,很长,拖过腰臀,直到她雪白的布满了深浅点痕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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