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安抬头一看，望见一对如翡翠般深绿幽远的眼眸。

        “徽碧，你也来了啊。”苏明安说。

        徽碧微怔，笑了笑：“嗯。”

        他怀里抱着一个玩偶，脸上带着格格不入的温柔笑容。在所有人都焦躁不安的时候，徽碧像一抹清澈的泉流。

        “布丁还没来吗？”苏明安说。

        “人太多了，没找到她。”徽碧笑着说。

        “你怀里的是什么？”苏明安指了指。

        徽碧低头，看了一眼玩偶：“这个啊，就是一种爱好。希望你不要嫌弃我一个大男人喜欢玩偶。我总是觉得，这样的类人产物，在制作、陪伴以及最后毁坏时……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哦。”苏明安不会嫌弃，毕竟喜欢玩偶的人早就有了。

        “……对了，你想做一个你的样子的玩偶吗？”徽碧忽然说。

        “我就……不用了吧。”苏明安说。

        徽碧眯了眯眼，笑容未改。

        苏明安继续观望，忽然，他的耳边响起了旁白音。

        ……

        【对了。为了赢下这场游戏，我需要队友。】

        【在场的有上万人，但配得上成为我队友的寥寥。我看看……哼，倒是有几个看着还行的，那就在这几个人中作选择吧。】

        【刚才那个蓝发少年，倒是有点意思。】

        【我身边的这位金发碧眸青年，也值得了解一番。】

        【远方有个一直看着我的白发少女，她坐在轮椅上，嗅闻着手里的花，好像是残疾人。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看着我？倒是可以和她聊聊。】

        【还有个朝我微笑的黑发少女，她站在小三层的天台上，抱着一个大香蕉抱枕，要试着和她接触吗？】

        【旁边电线杆上站着一个紫色头发的猫猫服青年，一副俯瞰众生的模样，这样的人也许有点资本。】

        【角落里还蹲着一个粉发女孩，有点意思。说不定她身上会有惊喜。】

        ……

        【请选择你要对话的人：】

        【笑嘻嘻的蓝发少年】、【金发碧眼的温柔青年】、【轮椅上的白发少女】、【朝你微笑的黑发少女】、【紫发猫猫服青年】、【角落里的粉发女孩】。

        【（请注意，选择其中一人后，你将暂时与此人同行。）】

        ……

        苏明安发现这个“战神龙王旁白音”的能力看似荒诞，实则很有用。这是在告知他，这六个npc很重要。

        徽碧已经很熟了，没有加深了解的必要。苏明安斟酌了一会，向轮椅上的白发少女走去。由于苏琉锦是白毛，苏明安怀疑世界树喜欢白毛，那么他故事中的第一位女配角，也许白毛比较合适。

        白发少女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她微微抬头，表情如同霜雪一样淡漠。

        “你好，我叫林音。”苏明安朝白发少女挥手。

        “……”白发少女沉默了一会，专注地盯着手中的花，好像这花朵比苏明安更好看。

        “你刚刚一直在看我？”苏明安说。

        “……”白发少女再度沉默，她抬起眼，看了苏明安一眼，然后又一眼，才从嘴唇里磨出一个字：“……鱼。”

        “嗯？”苏明安疑惑。

        白发少女缓缓抬起苍白的手，指了指苏明安的肩膀：“……鱼。”

        苏明安低头，才看到吉祥如意大鲫鱼就躺在自己右肩，这条肥大的鲫鱼平躺在肩膀，鱼眼闪烁着诡异的光。

        ……原来是在看他肩头的鲫鱼啊。确实，值得一看……

        “你要和我组队吗？组队后，你可以继续看鱼。”苏明安想了想。

        白发少女眼神微动，她指了指自己：“腿。”

        她的腿动不了，这在门徒游戏是致命的。

        “我恰好有一个适合你的轮椅。”苏明安把她推到了无人看到的角落，把特雷蒂亚的机械轮椅拿了出来：“坐吧。”

        白发少女眼睛微微睁大。她望着苏明安，似乎不理解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对她这么好。

        “……如果你是想写一个好看的故事，去找其他人更合适。”很快，白发少女敏锐地看出了苏明安的目的：“我不是什么有意思的配角，其他人远比我有特色。世界树也不会喜欢一个连跑都跑不了的累赘配角。”

        苏明安帮她坐到了特雷蒂亚轮椅上，并不掩饰自己的目标：“我帮你行动，你为我的故事增辉添彩，很合适。”

        白发少女垂着头，指尖依旧转着那朵白花。

        苏明安把她推了回去，忽然听到她的声音：

        “……希礼。”

        “嗯？”

        “希礼。”她说：“我的名字。”

        ……

        “叮咚！”

        【你的故事中出现了第一位女配角。】

        ……

        【角色介绍】

        【姓名：希礼】

        【身份：女配角（第一位）】

        【身高：164】

        【体重：44】

        【生日：5月23日】

        【食物链等级：未知】

        【与主人公关系：队友】

        【标签：沉默寡言、清冷、？、？、？】

        【备注：“是啊……或许我们还会相见吧。”】

        【当前人设丰满度：3%（通过对话、经历事件、挖掘背景、探索HE等形式，可增长该人设的丰满度。）】

        ……

        苏明安和希礼沉默了几秒，忽然听到钟声。

        “铛——！”

        凌晨一点到来，人们逐渐安静了下来。

        最高的烂尾楼上，灯光大亮。伴随着荒诞怪奇的音乐，一位白发红瞳的少女穿着蓬蓬裙，出现在聚光灯下。

        “——欢迎各位参赛者，参加我们的第二届门徒游戏！”少女响亮的声音响彻四野，人们纷纷抬头。

        “各位每通过一关，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修整一段时间后，又会被召回到我们的门徒游戏中！各位可要利用自己在门徒游戏中的收获，在现实中好好享受哦！”

        “接下来，我来给大家发放第一关的任务！”

        ……

        “叮咚！”

        所有人的眼前都出现了一个湛蓝的面板。

        ……

        【门徒游戏·第一关·菌菇末世】

        【全体参赛者任务:找到抗体，或推测出末世爆发的秘密。】

        【本关卡关键NPC:朵朵（韩延延与陈丽敏之女）】

        【本关卡线索关键地点:x市医院、实验室】

        ……

        苏明安微蹙眉头。

        他看出来了，这个门徒游戏就是一个小型的世界游戏，在照抄世界游戏的副本，但又略有不同。毕竟他刚刚看过，周围的景象并不眼熟，不是第一世界的横港市，而是叫“x市”。

        所以，他的下一步应该去找x市的中央医院，关键线索应该就在那附近。

        “什么时候有人找到抗体了，这一关就结束！害怕杀戮的人，可以躲在阴暗的地方当老鼠，等着别人找到抗体哦！”白发少女笑嘻嘻地说：“人家很期待你们的表现~啊，对了，吃掉别人依旧可以增强实力~好啦，人家走了~”

        她的话音一落，聚光灯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不允许互相杀伤”的规则也消失了。

        顷刻间，浓重的危险气息蔓延。那些身负多把武器的人，盯上了一些看似弱小的老弱妇孺，打算抢夺他们手里的生存资源。

        “……希礼，我们走吧。”苏明安朝中央医院的方向走去，他已经暗中放出了绯鸟，在高空俯瞰了这座城市的布局。

        希礼驱动轮椅，跟在他身后。

        “——不想死的，跟我走，我会保护你们！”这时，一个响亮的男声传出。那是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背着一把冲锋枪。他站在高处，朝着迷茫的人们挥着手：“我叫刘崇平，我曾经经历过第一届门徒游戏，上一次我闯到了第三关才败北，侥幸存活了下来。我有经验，愿意听从我命令的，可以跟我走。”

        手足无措的参赛者们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朝着男人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些参赛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为自己拉团队：

        “——我是强大的人马族，不会抢夺别人的东西，愿意和我打的，跟我走！”

        “——我是编纂《门徒游戏一本通》的学者，知识储备充足，来几个听话的和我组成团队！”

        “——我是……”

        除此之外，离这里远一点的地方，已经开始了杀戮。不断传来惨叫声和枪声。

        明明这是合作制关卡，不存在任何强制竞争，但人们已经开始互相伤害。

        “嘿。”苏明安刚走出几步，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一看，是筱晓和王珍珍。

        “我看这一群人中，就你最冷静，又和我们年纪相仿。可以和我们组队吗？”筱晓条理清晰地说：“我叫筱晓，这位叫王珍珍。我们的能力一个是杀伤系，一个是治愈系，而且我们有两把枪。不如和我们组队？”

        筱晓没有认出苏明安，但觉得苏明安素质不错，因此抛出利益想要组队。

        “不必了。”苏明安摇了摇头。

        “你是玩家吧？只有玩家才能这么冷静。”筱晓说。

        “嗯。”苏明安说。

        “好吧……”筱晓有些无奈：“那我去找别人了。”

        筱晓离开前，苏明安问了一句：“你们是情侣吗？”

        苏明安记得筱晓这个普通的玩家，虽然他们只在第三世界有过交集，但筱晓的理智给他留下了印象。当时筱晓英雄救美，救下了王珍珍，现在这两人看起来终成眷属了。

        “是啊。”筱晓笑了笑：“我们计划等世界游戏结束，2021年底就结婚。”

        “恭喜。”苏明安笑着掠过了他，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

        筱晓也拉着王珍珍去寻找下一个组队目标。

        倏然，苏明安停步，手指凸起几根青筋。

        ……不对啊。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2021年底？

        心脏仿佛骤然被紧握，传来尖锐的窒息感，他倏然回头，看向筱晓和王珍珍的背影，唇舌几近麻木：

        “——2021年底？你记错了吧，今年不是2024年吗？”

        筱晓愣住了，回头看了一眼苏明安，奇怪地道：“不对啊，世界游戏是2021年9月30日开启的，翟星上的时间定格了，世界游戏结束后不还是2021年吗？2024年还远着呢。”

        王珍珍眨了眨眼睛，奇怪地看着苏明安：“对啊，哪来的2024年。你才记错了吧。”

        苏明安视线颤抖。

        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同“时间线”这个涵义。

        抽卡时，他会抽到来自不同“时间线”的卡牌，比如刚刚成为海皇的路，以及完全统御大海的海皇路。而现在，他居然遇到了2021年的筱晓和王珍珍……

        那么，2024年的筱晓和王珍珍应该也在这里。只不过他们还没有相互遇见。

        门徒游戏……它的参与者，应该不只有来自罗瓦莎的人们。世界树不仅把卡牌角色的时间拆分了，甚至把玩家的时间拆分了？是这样吗？

        难道有一种“可能性”，是世界游戏在2021年发生了，所以才会出现2021年的筱晓和王珍珍。

        心中宛如压着一块沉重的大石。每一次呼吸，他都感到一阵灼热，仿佛有什么东西纠葛着他的心脏。

        他感到，自己仿佛步行在一张名为“可能性”的网中，无分时间，无分空间，无分先后。唯有开端与结局相连。

        “……你还好吗？”希礼望着他。

        “没事。我们先去医院吧。”苏明安往前走，心脏砰砰直跳。

        ……

        夜晚极为寂静，鸟雀无声。

        苏明安路过了一间昏黄的酒馆。这时，他看到有一个身影站在酒馆外，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不甚明朗的月色下，那人穿着雪白的猫耳小袄和红格裙，吃着手里的饼干，眸光安然而平和。

        “……玥玥？”苏明安轻声呼唤。

        玥玥经历过几世的人生、千年的度假岁月，已然成熟而完整。但眼前的这个玥玥……他觉得不太一样。她好像，还是最初的气质，如同白纸一样单薄，像一朵没长成的花。

        “嗯。”玥玥抬头，双手抖着毛绒绒的袖子，嘴里还嚼嚼嚼着饼干。

        “居然能在这里遇上。”苏明安看了看周围，附近没什么人。

        猫耳帽一抖一抖，玥玥弯了弯眼眸，一口咬碎了饼干。

        她的脸上仍然是最初的稚拙与单纯，就像一朵尚未盛放的白百合。

        她笑了。

        ……

        “……我的幸运是S。”

        所以无论哪种可能性，她会遇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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