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脏狂跳着，什么都不敢想，也不肯想。

　　一层的楼梯不长，顾北却觉得自己像是走了很久很久。

　　正值秋季，清河市一连几周都是好晴天。

　　天台上，有几道光柱打在门前，是美好而又静谧的样子。

　　层层叠叠的人影中，顾北看见了自己最想看见的人。

　　却在下一秒，一跃而下。

　　他甚至没来得及喊她一句，看她一眼。

　　她就从楼台边缘掉了下去。

　　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人群的喧闹声，还有吴语和宁一林的询问声。

　　顾北不再能听清了。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才发觉自己的脸庞湿透了。

　　他听不见声音，抬头看见一旁的梧桐树。

　　树影婆娑，阳光正好，仿佛一切都是很美好的样子。

　　只是顾北知道，他又失去了一个亲人。

　　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顾北的鼻腔被堵住，只能张嘴大口呼吸。

　　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都已经找到了，为什么偏偏就变成了这样。

　　如果他来早几分钟，或者动作再快一些，这一切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或许更早的时候，他不与顾清和纠缠，任他羞辱，结局是不是也不一样？

　　又或许，他若是从来没有出生过，这一切又该如何？

　　李卿等人从楼梯后面跑了上来，神色担忧地要来扶顾北坐去旁边的椅子。

　　却被顾北退开，他踉跄着，一步一步往楼下走着。

　　走到刚刚被警戒线围住的那处。

　　闯过好几人的阻拦，看着几个人将她染满血的身子抬上担架。

　　顾北眼睫颤抖，轻轻握了她的手。

　　“妈，不怕。”

　　担架上的人当然不会回应。

　　人被带到了医院内部进行抢救。

　　说抢救，其实已经没有必要了。

　　人从六楼跳下来，砸在医院门前那块石牌上。

　　石牌上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清理。

　　上面“两袖清风”四个字溅上了血迹，此刻显得模糊不清。

　　人被披着白布从里面推出来。

　　医生什么话都没说，旁边的几人也一时无言。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无力。

　　朋友一场，大家都了解彼此的性格。

　　正是如此，吴语才尤其地害怕。

　　顾北平时总是淡定，可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累计起来。

　　很有可能会把人给压垮。

　　此刻，就算由他这个旁观者来看，他都觉得造化弄人。

　　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总缠苦命人。

　　此时此刻，他宁愿顾北抱着他们几个狠狠哭一场，可他没有。

　　男生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不知想了些什么，然后开口说话。

　　“火葬吧。”

　　“我妈喜欢旅游，她该葬在风里。”

　　风是自由的。

　　顾北也希望，下辈子的张芳不要再被束缚，不要再被伤害，普普通通也好，安安稳稳也罢。

　　别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从富家小姐到如今万人憎恶的精神病。

　　张芳经历了什么又挣扎过多少次？

　　在走到天台的过程中，她又做了多久的思想准备？

　　顾北不敢想。

　　他只是恨，恨世界对她为何如此不公。

　　他想起家里没吃完的饺子，想起张芳出发前对他的叮嘱。

　　想起无数繁琐的细节与平常。

　　此刻他却只是懊悔，为什么那时候没再多感受一下？

　　可能是他那时也不知道，那将会是他所甚无几的美好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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