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怀玉只是冷笑的看着远处，她将面上遮眼的髻发顺至耳后，才继续说：“或许是受了邪神本人蛊惑，或许是此时身处在济德校外的邪神教徒仍然有联系济德校内人，以此操纵局势的法子。总而言之，邪神所属的势力设法蛊惑了张才哲，教唆他害死济德校内尽可能多的幸存者，如此一来，张才哲本人就可在其庇护之下从济德学院逃走。”

　　“你晓得张才哲此人的秉性，想要蛊惑他，这对于邪神教徒来说不是一件难事。而事实上，他们也的确因此收获了意外之喜。”

　　“张才哲毕竟只是寻常人，他本人在实际上不具有任何价值。谢怀玉，我的意思是，在蛊惑张才哲的时候，邪神教徒极有可能只是给出一张空头支票。只是，张才哲如今间接杀死了数千人，邪神教徒大喜过望，自然不介意履行自己原本的承诺。”

　　我这时已经意识到什么，因此不等何怀玉在继续往下说，下意识就往济德学院正门处看去。

　　何怀玉的话验证了我此时隐隐不安的预测，只见她的眉目低垂，声色却嘲讽。

　　“……反正，即使张才哲手里持有邪神信物，作为原本就普普通通一介男大学生，他也不可能逃走。”

　　我沉默了数秒，才低声的询问道：“张才哲之所以会在济德学院正门死去，也是因为你此前提到的阵法？”

　　“正是如此。张才哲虽说从邪神教徒那里得到了信物，他本人却对玄门阵法一窍不通，”何怀玉暂停了数秒，随后又神色莫名的看我，“话说起来，张才哲眼下还没有死，可是也活不成了。你如今还欠他一桩恩怨未了，谢怀玉，你若是不想在事后无缘无故的丧命，最好是趁早去见见他。”

　　恩怨？可我在如今身处的这条时间线上甚至没有见过他的面，这恩怨又要从何说起？

　　“你不记得了？济德校内人员求生守则的编订者是张才哲，你在这事情上受了他恩惠，再者是张才哲如今已然要死了，事实上，若不是我暗中作法，他只怕还活不到这时候，谢怀玉，可是事到如今，济德校内人员求生守则一文，他还没有编辑发送出呢。”

　　“你曾经受到济德校内人员求生守则一文的恩惠，因此必须在他死前设法发送这文件。按理来说，你与济德校内这一众人原本是无法得到这文件提示的，如今因为时间线混乱，你们事先得到了情报，现在不偿还，只怕这整条时间线都要因此而崩溃。”

　　“在他死前发送，文件……？”我意识到何怀玉这话的用词古怪。

　　何怀玉却答非所问，她说：“怀玉，现在的时间是晚八点五十八分。”

　　我晓得自己无法在从她这里得到任何情报，眼下的时间确实也所剩无几，我只好也暂时把此事放置到一侧。

　　“既然如此，现在我要怎么做？”

　　“嗯……怀玉，恕我直言，你腹部的伤口实在有点碍事。我事先已经说过，以你如今这样的状态，很难从济德校内逃走……”

　　我下意识的打断她：“即使如此，现在也没有任何办法，难道我还能施法让这伤势现在痊愈了不成？”

　　我原本是想劝说她不必再纠结于此事，只是事与愿违，何怀玉竟反而因此神情古怪的看我。

　　“嗯……？”

　　她的语气也莫名：“怀玉，我想你或许是有意忽视了什么。现在能让你伤势痊愈的法子……怎么没有呢？”

　　我此前就晓得何怀玉此人不可信。

　　只是此前碍于自己的性命，我与这人虚与委蛇的周旋许久，谁晓得如今都走到了眼下这地步，何怀玉却突然出手杀人。

　　我承认自己此前对何怀玉的确有些松懈，毕竟以我目前所掌握到的情报，她只是一个莫名其妙寄生在我左眼中的游魂。

　　按理来说，何怀玉很难杀死我，可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想再这事情上在做多置喙。

　　总而言之，现在的时间是晚八点五十九分。我原本以为何怀玉只能以幽灵的状态游离在外界，然而在数秒以前，她不晓得暗中使了什么手段，竟然短暂获得了人类的形体。

　　等我在回过神，只瞧见这人把我多数的脏器扯出体外，我无法理解事情究竟是如何在瞬间发展成眼前这幅模样的，很快身体就感到剧痛。

　　何怀玉似乎是在笑，只是我这时已经看不清楚，眼前蠕动的黑暗似乎也与我的意识混淆在一处，我原本以为自己将要死了，可身体的疼痛只不过持续了数秒，等眼前的视野再次分明的时候，我身上的伤势竟然已经痊愈。

　　“既然你已经完全理解了眼下的状况，”何怀玉见我缓过神，似是怜悯的叹息了一道，又伸手向远处遥遥一指，“不妨现在就起程罢。”

　　现在的时间是晚八点五十九分三十二秒。

　　此时距离入夜已经不剩下多少时间，但在时间逾经晚八点五十九分以后，我明显感受到自己周身的时间恍如滞止的水流。我不晓得这具体应该如何表述，只明确能感知其中的古怪。

　　“嗯……？谢怀玉，你竟然能觉察到此事？”

　　在何怀玉短暂现形杀我以后，她的状态就有所衰弱。

　　我不晓得这究竟是因为她方才所使用的术法的确会对自身造成难以负荷的伤害，还是因为她如今所处的这段时间线毕竟是我主导。

　　事情想到这里，我谨慎的回答她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嗯……？虽说我此前就有猜想，可是谢怀玉，他竟然从来没有没有和你提起过这事？”

　　“谢云缃曾在你身上下蛊，嗯……以他的性子，此事想来是已经与你说过的，你不知道这蛊术具体是什么作用？”

　　何怀玉神情不属的看我，语气并不像是在讲话，她始终低垂这自己的眉眼，模样形同于哀悼，声音也如此。

　　她像是在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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