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们渡河吧。”两艘皮筏艇已经来回两次，将大部分囤积的物资和人手都运送了过去；时间也过了将近两个时辰，时间已经是下午未时，天色也隐隐有些变化，雨雾正往峰峦集聚着。田淳见此状况，当即准备护送李游过河，殿后的事情，交给其他人便可。

李游点了点头。皮筏来往两次无恙，足以证明它的坚韧，李游自然不担心会半路会落水。就算落水，他的水性也不差，加上有江凫这些在长江里打滚了数十年的老水鬼一旁协助，根本就不怕出危险。

抱着小三端走上皮筏的中央，李游感觉脚下还是有些轻飘飘的感觉，才刚坐稳，李游就听到江凫叹气说道：“东家，雨水快来咯，跑完这一趟，我们先歇歇吧？”说这话的时候，江凫脸色似乎还有忧色。

李游观人入微，如何没感觉到江凫的异常。他感觉到得到江凫似乎很紧张。当即问道：“怎么了？”他脸色如常，说道：“要是兄弟们太累，分两天也是可以的，不用急。”李游总算是新世纪的好青年，在压榨劳工方面，始终还是下不了狠手。

“倒不是累。”江凫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咧嘴苦笑着说道：“都是在江边当苦哈哈的，哪一天不是累死累活的，跟着东家这段时间，算是享福咯，像今天渡河，有几十条汉子同时把桨，再来回二三十次也累不着人呐……”说到这里，江凫舔了舔嘴唇，眼神有些变化，犹豫了一会，才说道：“只是咱们这一段江，下雨天不大太平……”

“哦？”被江凫神神秘秘地这么一说，李游顿时被勾起了八卦的心思，连声问道：“怎么回事？”

江凫可没那么多闲暇的时间和李游扯淡，墨家造出来的皮筏除了外观和主要材料外，整体跟船只还是差不多的。需要有人掌舵。江凫的工作，就是负责掌舵。人手到位之后，江凫还得把舵。

经过李游的建议，墨家造出的船舵已经和后世大航海时代的舵盘差不多，但造型也比较简陋，江凫对这种船舵并不适应，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掌握了基本的方法。虽然新型的船舵比起之前所用的方便太多，但江凫心里对这种新生的事物非常抵触的。

皮筏缓缓离开江岸之后，江凫才续了话题，低声说道：“东家，咱们所在的地方，世代居住江边的夷民称之为白龙滩，平时水流虽然平缓，但一旦刮风下雨，江河之中往往有神龙出没，不少船家不小心遇上了，往往就成了祭江神的祭品了，您看我这段时间，带众家兄弟去凫水，宁愿去下滩头那些水流急的地方，也不愿在这里停留，天气有变，就让众家兄弟回来，绝不停留，就是这个原因。”

江凫的声音压得很低，说起这事的时候，嗓音似乎也有些颤，看到这一幕，李游心中便有了计较。看样子，这一段白龙滩有所谓的神龙出没并不是传说，而是确有其事，弄不好江凫还见过。只是在江河里谋生的人，总有着各种顾忌，肯和李游说这么多，已经算是不错了。

当下李游心中也是警惕。他是见识过蛟龙的人，对这种生物的存在已经有了一定的认知，自然不会当成耳边风来听。而且李游也清楚，如果这一段江河里真的有蛟龙这类生物的存在，还是尽量不要提及它们的名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它们真的听到了怎么办？

见李游脸色也有些异样，江凫挤出僵硬的笑容，说道：“东家无须多虑，只要周围群山的雨云还没聚拢，这里就不会下雨的……”然而江凫的话还没落音，他脸上挤出来的笑容就变成了哭丧着脸的模样。江面上兀然翻起了一阵劲风，吹得皮筏一阵摇摆，好在江凫把舵及时，硬生生稳住了船身，弄不好皮筏就得翻过来了。

稳住了舵，江凫鼻子抽了一下，表情顿时便垮了下来，喃喃说道：“亲娘耶，这风是湿的，就下雨了……”说着，他一边奋力把舵，口里发出一串急促的哨声，这是催促划桨的人加快速度的声音，顿时间皮筏如离铉之箭，朝着对岸下游的滩涂窜了过去。

果然，风起之后，周围的云雾顿时便聚拢了过来，江面之上竟然还生起了一层白雾，周围环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暗了下去，雾气腾起之后，江面上的能见度也变得更低了。

“草他娘咧……邪门了……”江凫嘴里骂咧咧的，扯起了嗓子吼道：“弟兄们，都给俺加把劲，得在大雨浪高之前过了江心哇！”吼了一通嗓子，江凫似乎有点心安的感觉，随即他对李游说道：“东家，您放心好嘞，这点风浪不算啥，起雾了有点麻烦，但起雾了，下雨就不大容易了……”

“哗啦啦……”扑面而来的豆大雨点一下子就把江凫剩下的话塞了回去。

李游还算淡定，抓起一块油布把自己罩住，示眯着眼睛朝着对岸望去。江雾已经封锁了整个江面，能见度很低。李游目力不错，两百米范围内依旧可以辨认，但随着雨水的瓢泼而下，视力范围正不断往下降。好在这一段江面并无礁石，只要把握好方向，基本不会出什么大事，除非皮筏被浪卷翻了。李游也清楚这种可能性并不大，毕竟皮筏上面压舱的东西着实不少。

“东家您放心……”江凫也学李游用油布罩挡住了雨水，一边转舵，一边对李游说道：“下雨之后雾就散了，方向就好认了……咳，就算有雾也不怕，这点地方，洒家闭上眼睛都能找对方向……加上这段江面没有暗礁，好走得很！”

李游苦笑了一下，正想让江凫闭嘴，身体却忽然一颤，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扑，好在他反应快，一下子便稳住了身体。

“怎么回事？”李游脸色微变。实际上他很清楚，皮筏应该是撞上什么东西了。

“江心没有礁石啊……”江凫冷不防扑在了船舵上，不过他还是能牢牢把稳，其他人也有固定的安全措施，倒不会因为穿皮筏颤动一下就跌落江里。

“我靠！真他喵的倒霉！”李游脸色忽然惨白起来，突然他就发现，眼力太好，有时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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