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范根本没有跟陈夏死磕到底的决心。

  虽说他自信能杀得了陈夏，但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常行佩想明白了其中关键后，心灰意冷，借口要去闭关，提升修为，等于不管这事了。

  陈夏待在山洞内，难以理解九云宗弟子的行为。

  他觉得，孙文范的行为是很拧巴的。

  如果要维护九云宗的声望，就该拼死干掉自己。

  即使不想死磕，围困陈夏，也该先围个十天半月再说。

  当陈夏进入山洞，他们马上也撤，只留下一个阵法，以及两个金丹。

  这样的阵法，困住普通人还行，困住陈夏，他们应该知道不可能的啊。

  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在更远的地方监视。

  这世上的事就这么吊诡，想得太多，反而有害。

  陈夏在山洞内整整待了十天。

  每天都谨慎地开启神识，监视周围的情况。

  发现九云宗内部风平浪静，感应不到危险。

  第十天晚上，悄悄摸出来，开始破解阵法。

  远处两位金丹，躲着不出来。

  陈夏担心他们去报警，抓紧时间。

  常行佩可能对自己的阵法颇为得意，但在陈夏的眼里，真的不够看。

  还没天亮，阵法就破了。

  预想中的大队人马杀过来，没有发生。

  那两个金丹一看他破掉了阵法，撒丫子就跑远了。

  陈夏万分困惑，冲着黑夜里的影子，嘟囔道：“竟然不与我一战！”

  拔出绿鬼剑，看准了方向，奋勇飞去。

  绿鬼剑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绿光，转眼就飞到九云宗边缘。

  一使劲，就飞了出去。

  轻松得让人怀疑人生。

  ……

  “掌门，陈夏跑了。”

  “嗯。”

  “掌门不担心他到处宣扬许掌门的事吗？”

  “嘴长在他下巴上，你能管得了吗？”

  “为什么不杀了他？”

  “你是不是忘了，他是元婴中境，不好杀。”

  “……”

  “你是不是认为我应该出手？”

  “弟子不敢妄议。”

  “此人实力不低，拥有绿鬼剑，刀剑无眼，杀他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九云宗现在还能承受多大的损失？”

  “弟子考虑不周，望掌门恕罪。”

  “明天，召集全体弟子大会，我要宣布，九云宗封山十年，江湖上的事，全都不管了。以后要低调行事，不要以为自己还是大梁地界的掌事宗门！禁止所有弟子离开，每个人，全都给我闭关修炼，清除许掌门留下的不利影响。”

  “谨遵法旨！”

  弟子走后，孙文范看着天边那道绿光，松了口气。

  你丫的就不应该回来。

  要杀你，半年前就不会让你离开九云宗！

  老夫要杀你，有的是手段，何必自己动手呢！

  ……

  陈夏御剑狂飞，离开九云宗，直到天亮。

  不知到了什么地方，降落下来，前面是一处树林，陈夏坐下休息，鸣蝉剑发出强烈的蜂鸣。

  这是洪筹有话说。

  取出鸣蝉剑，握在手心，从剑柄处，传来洪筹的意志。

  “你对重生之人，有很大的敌意吗？”

  陈夏愣了一下，没想到洪筹会问这个问题。

  笑道：“洪前辈，你不要惊慌，我只是对许重山罢了，不会针对你。”

  “你为什么要针对许重山。”

  陈夏告诉洪筹，其实就是因为许重山谋害自己，放不过他。

  “不是因为想斩妖除魔吗？”

  “一开始还真有这种愤怒，但是……”陈夏叹气，说不下去。

  他现在无法假装自己是个纯洁的正道修士。

  以前不认为从大瓮中重生，就算魔道。

  九云宗弟子认为他是，他不承认，内心严格遵守正道宗门的规矩。

  现在，不但九云宗弟子认为他是魔道，他自己也无法否认。

  洪筹传来意志：“其实我挺同情他的。”

  “你同情他干什么？你与他不一样！”陈夏愣了，“你精神崇高，为了宗门，牺牲自己。他仅仅为了自己的名声，就要滥杀无辜。”

  洪筹：“我说的不是这个……有句话你听过吧？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许重山曾经也是一心要维护正道，后来急功近利，误入歧途。”

  关于这个话题，陈夏不想聊。

  太沉重了。

  误入歧途，咱们全都是。

  “许重山可能是被迫沾染上魔道，但老夫是主动寻求魔道……”洪筹忽然评价自己。

  关于洪筹如何学到魔道法术，陈夏以前问过两三次，洪筹都不说。

  陈夏也很有礼貌，从来不强挖人家的隐私。

  想不到洪筹今天主动说出来。

  主动寻求魔道，真的吗？

  “玉虚派遭受的是最严重的诅咒，正道法门不能解除，我用的正是……魔道法门。”

  陈夏大吃一惊。

  原来玉虚派的洪筹陵寝，是魔道法门。

  接着，关于如何寻求魔道，洪筹说了很多话。

  他当年只想挽救玉虚派，弥补过错，不惜牺牲自己的前途。

  这不就是执念吗？

  陈夏醒悟过来，难怪洪筹魂魄尽失，还能保留一段执念。

  这段执念可真深啊！

  但陈夏相信，洪筹本性是崇高的，无私的。

  “老弟，你是如何沾染魔道的？”洪筹很不合时宜地问。

  若换以前，如果有人问这种问题，绝对会一巴掌拍死。

  现在无所谓，大家都是同类。

  何况携带鸣蝉剑参与了那么多事件，洪筹都能感知到，瞒也瞒不过。

  于是，陈夏将平安渡的故事讲给洪筹听。

  “我本是一个60岁的老乞丐……”

  故事讲完，陈夏问洪筹，打算什么时候回归这个世界，要年轻的身体，还是年纪大一点。

  如果想要个女孩的躯壳，或者阿姨的，也行。

  洪筹回应道：“暂时不想借尸还魂。”

  “为什么？”

  “我希望你早点准备去厄土，摘两颗无量清净果。”

  陈夏这才知道洪筹的想法。

  真是，人长得丑，想得倒挺美。

  但是他答应了。

  反正都是举手之劳。

  对于洪筹，陈夏一直抱有很大的好感。

  在承认自己也是魔道之前，他就判断洪筹已是魔道身份，但依然愿意带他去重塑魂魄。

  魔道之身，正道之心。

  在这方面，两人有最大的共同点。

  两人相识一百多年，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坦诚地交流，将内心最不愿意说出来的那些事，互相告知。

  休息够了后，陈夏起身赶路。

  不是回文山门。

  大概，以后都不会回文山门了。

  坚定地往西边去，踏上前往修余国的路。

  “来到中洲那么多年，第一次有清晰的目标。”陈夏想。

  以前都是随波逐流，风往东边吹，人就往西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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