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大姐姐能救回来吗？”

“这么精密的机械，我还是第一次见，与其指望我把她修好还不如期待她的自我修复功能。”

“所以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

“只能等她慢慢恢复喽。还有我要提醒你，士兵们可就快回来了，要是被他们看到了，他们可不会管你这机器人是好是坏，只要是潜在威胁，就会被击毙的。”

“大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不会变坏的。”

“唉，不要怪军人们，毕竟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不过，我们倒是可以给他换个地儿呢。”

“谢谢你，徐大哥。”

“哎，没事，我和另一个人之所以能安全到这里，也是因为两个机械打败了感染体，虽然不是同一个地点，他们应该也彼此不认识。一个体型比较大，一个体型和人类差不多……”

就在他们移动戌华的过程中，

“你们在做什么？！！”

………………

[重启成功]

[雷达感知出现故障]

[视觉模块出现故障]

[战术性回路初始化]

[检测到记忆数据缺失]

…………

“必须，尽快恢复……战斗…机能……”

戌华拖着受损严重的机体行走着，昏暗碎裂的视野尽头是一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形机械体，看来已经牺牲多时。

“正在扫描……已确认机体信息，岸武TP17原型。解构体？不存在于数据库中的任何一种已知机械类型，这究竟是……”

远处，一个与之类似的感染体正缓慢地向她袭来。来不及进行可用零件的评估和回收，她只能强撑着用镰刀对抗来犯者。

支离破碎的电路在那感染体身上破裂、外露。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解决起来不算麻烦。

很快，戌华再次回到解构体身旁，进行扫描……

“雷达传感器，适配度75％，可部分恢复雷达感知功能。战术终端，适配度76％，可排除武器兼容故障。”

拆解、回收……

“雷达感知模式已恢复，战术性回路重载开始。”

这也意味着，她搜寻可用零件的效率大大增加……凭借雷达感知，她很快又找到一台已经牺牲的解构体，同样是岸武集团的产物。

“高功率机动组件，兼容性80％，可重启高机动作战模式。核心能源组件……无法兼容。视觉传感器，可兼容，可恢复视觉模块故障。”

……………

此刻，戌华的机体恢复了不少，她也在行动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这是，涂鸦艺术？更接近难以解析的信息集合。”

顺着涂鸦，她进入了一处建筑中。戌华也发现了多处人类和机械体的行动痕迹……

“会有‘她’的信息吗？”

杂物摆放的楼梯检测到多处弹痕和人类DNA，而大门被从内部封锁，另一边的门上，戌华在污渍中检测到人类血液和通用型循环液。

“非致命出血量，可追踪移动轨迹。信息收集完成，开始推演。”

………

感染体从门口进入屋内，而大门被从内部锁死似乎是为了阻挡感染体入侵……人类仓皇逃离。机械体曾在人类离开时阻挡感染体，虽然阻挡失败，却也为人类的撤离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人类成功逃离至外侧。

“这片涂鸦，出现时间要晚于这场暴乱。”

看来信息是断了，戌华只得离开，而在另一边的大道上，她看到一个护着涂鸦试图驱逐感染体的机械体。

没有犹豫，戌华立刻上前协助对那三台破损度颇高的感染体进行剿灭。

“是……我等‘同胞’。先哲大人，通过涂鸦……给予我们…指导我们，那是启示……”

“‘先哲’？”

“去寻找，去感受，‘先哲’的意志吧，我等必将得到救赎。”

“…………”

在戌华看来，这台机械的情感模块出现了明显的异常，是由那些涂鸦艺术引起的。

“涂鸦中包含难以解析的异常，尝试分析……警告，情感模拟模块发生异常，停止解析。”

一步步地摸索，一步步地前进，每一处涂鸦都被戌华认真分析。

“产生了无法明确定义的‘熟悉感’……再次检测到记忆数据的缺失。这是……门口涂鸦的完整拷贝。”

显然，这来自先前与她对话的机械体。

“这就是启示……在看到这些涂鸦后，我们便渐渐地能够自主控制原本只有人类有权限的行为系统了。”

“那你知道‘先哲’是什么吗？”

“数据库中没有相关资料，躲在这里的人类不知道已经离开了多久，如果你要找人，可以去那个方向。我要研究这些涂鸦。”

一条已经发锈的机械臂指向远方隐隐有金光透出的乌霾所罩之地。他的电子眼中毫无波澜，戌华却看出了一丝萦绕在电路中的，无法遏制的狂热。

“……我知道了，感谢你的信息。”

…………

按照机械体指示的方向搜寻，并未发现人类的踪迹，看来，对方已经离开很久了，久到风与时间拾起扫帚，轻轻地将那痕迹拂去，不留尘埃。

一路走来，戌华也发现了许多涂鸦，它们被肆意地挥洒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墙面、橱窗、门扉，甚至是离地12米摇摇欲坠的交通信号灯上。

被无法定义也无法忽视的熟悉感所牵引，戌华就这样沿着涂鸦一路追寻，最终在一面蒙尘的镜子前驻足。

涂鸦的主人似乎在镜子面前停留了许久，风格也不似先前的轻松写意，这次的涂鸦有反复修改的痕迹，一层涂鸦之后又是另一层涂鸦。直到最底层的涂鸦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上层的涂鸦也因为混杂而看不出形状。

这似乎是一幅“未完成”的画作。戌华将手贴在涂鸦上，似乎是想一点点还原出它原本的模样，又似乎是想要补画出后续的笔画。

但最终，她什么也没做，淡金色的湖泊平静地凝视着眼前杂乱无章的虹彩。

……………………

[尝试分析……]

[警告，情感模拟模块发生异常……]

[尝试分析……]

[警告，情感模拟模块发生异常……]

[尝试分析……]

……………………

熟悉的界面第一次让戌华＜/戌十一贰型＞产生了名为“排斥”的感觉，再次将情感模拟模块彻底关闭。

涟漪被掐停，那片湖泊再次陷入了死寂，但是异样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数据库中的分析对比，与冗余的无效数据一同愈发增多。像是被席卷的树叶，在无序数据的风暴中摇摆。

[数据分析机能已离线………]

“……………”

无视红色的警告词，戌华直接关闭了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分析机能。

[逻辑算法机能已离线………]

“……………”

不再遵循固定的算法，是否能真正理解这种“异样”？

[人格模拟读取接口已关闭………]

“……………”

当所有的定义都消失不见，戌华＜/戌十一贰型＞还剩下什么＜/是谁＞？

淡金色渐渐染上暗淡的灰，再也无法控制躯体，向前跌倒。灰尘随着撞击扬起，镜子四分五裂，绘画在其上的涂鸦也变成了一块块碎片。

“异常数据”冲破了水面的封锁，戌华＜/戌十一贰型＞第一次从湖面中探出头来。

一顶女士帽子从头顶滚落到地面，露出了原本被遮住的电子脑。

她还记没看到了这顶帽子…………

………………………

“你们在做什么？！”

“糟了，士兵们来了。”

“没……没什么！”

话语并没有带来实质上的阻止，沉稳的脚步声愈发接近。

“她……她是？！”

“大姐姐救了我，他不是坏人。”

“兵大哥，她已经差不多停机了，没有什么危险的……你看……”

“…………”

持枪的时候没有松开，寂静在酝酿，像是审判降临的前一刻……

此时，一道通讯不合时宜地打进。

“你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发现异常。”

一张织物落在了破损的机体上。

“这里是地下室的钥匙，把她放在那里吧。”

接过钥匙的小女孩还有些惊讶。

“真……真的可以吗？”

“……想办法把她的头包住吧……”

有什么东西罩在了戌华的头上。

“帽子吗……”

还没来得及评论，枪声便已从不远处传来。

“【九龙粗口】！该死的感染体！！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伴随着脚步的远去，戌华＜/戌十一贰型＞回忆起了这个声音，它属于那个只有半张脸的士兵。随后，她感到自己被支撑起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

这顶帽子是人类善意的馈赠，没有任何算计，也不需要有任何外来指令，他们＜人类＞，可以做任何他们想要做的事。

此刻，戌华＜/戌十一贰型＞再次看向那些散落的涂鸦碎片，“脑海”中浮现了新的理解。

不再依靠机械程序进行分析，也不再拙劣地去模仿，戌华试着去“感受”，感受图画中的喜悦、期盼、疑惑、迷茫……

并不是所有的事物都要有一个“最正确”的答案，“疑惑”是前进路上的标识。不同的“疑惑”构成了不同的道路，不同的道路上又有不同的“选择”。

这一刻逻辑算法与数据分析终于不再支配＜/束缚＞戌华＜/戌十一贰型＞，而是成为了她的工具。

“戌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拾捡起滚落的女士帽，将它重新戴回头上。她再次凝视面前“先哲”未完成的涂鸦，就像很多年以前，但当时的她并没有可以回应的双手……

环顾四周，一旁的涂漆瓶静静地躺在寝室，戌华拾起它们，添上了寥寥数笔……现在，这是一幅属于她的，未完成的壁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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