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神明的意志。”

  白色的衣裳在风中摇啊摇，被笼罩在白袍之下的人抬着头，遥望着脚底的深坑。风流像是谁的呼吸急促，「刷刷刷」地扫过所有人的耳廓。

  “这一切都是神明的意志。”

  以人类之躯要如何伸手触及生命尽头之后、透明而稀薄道路  ?  狂风卷着尘沙与碎石摇曳，咕噜咕噜滚入深渊尽头。疾风中摇曳枝头上乌色雀儿引吭高歌，但张大嘴巴也只能发出粗糙而渗人的「啊、啊」声响。

  ——毕竟它们本来就是乌鸦。

  “这一切都是神明的意志。”

  在一切被吹散的尽头，在所有人炙热的目光之下。白袍人踏前了一步，长着薄茧的双足踢开沿路的石块，石块「哒、哒、哒」一路滚落下去，沿途碰撞上崖壁的两三声愈发飘渺，始终没有坠落到地的实感。

  “这一切都是神明的意志。”

  神明永生不灭，而人的意志与信仰彼此交融构筑作通天的巴别塔。踩着螺旋楼梯而上的人佝伏冰冷大理石面，不敢抬头去看神明那高昂脑袋。

  但低垂的头颅，口腔开开合合，唇瓣碰撞又分开，将最不齿、最为荒谬的欲望化作祈愿的珠宝献上。

  “这一切都是神明的意志。”

  神明咧开了嘴，但神明并没有嘴，但是神明却依旧那么嘲讽地笑着。祂挥手，于是有巨大的帷幕是被揭下的夜色，鸦雀的哭嚎被拢在帷幕之下一同坠落。

  神明应许了他们的请求。

  “这一切都是神明的意志。”

  从空中的白色鸟雀不生着寻常鸟儿的双翅。白色的布料是她翅膀的白羽迎风抖动，狂风鼓动布料紧勒她手臂轮廓，那是纤细的骨架，那是挥舞双翅的肌肉。

  “这一切都是神明的意志。”

  狂风击打着白色的纤细鸟儿的面目，刺得人难以睁眼。但她却是那么狰狞地、那么用力地睁开双目，在呼吸与什么的空隙之中艰难从白袍之中取出了什么。

  那是两把闪烁着寒光的铁刃。

  白色的双翼处，羽毛的末端闪露出隐藏的铁羽，锐利的剑沿寒光渗人。锋利到像是只要那么轻轻划过谁的喉，脆弱的肌肤连带着长呼长吸就会绽开鲜艳的血花。

  “这一切都是神明的意志。”

  在深坑——悬崖的上方，阖眸祈祷的人群从来不敢踏前一步垂头去看那深坑。

  “这一切都是神明的意志。”

  坠落的鸟雀恐慌的睁大了双眼——比以前要更大更大，比前一刻要更大更大。狂风是利刃刺入她睁大的双目，锐利到像是要将谁的眼球那么直直挖出似的。

  剑羽失了力，从羽毛间隙之中坠落，落入无边无垠的深渊。

  -

  苍穹被灰尘与阴霾遮蔽，呼吸在猎猎疾风之下动弹不得。巨大的深坑镶嵌在村庄中心的地面上，像是无尽的深渊，又像是一切的黑洞，将所有的一切要吸引入中间，那是狂风漩涡的中心。

  在更远处，在村庄之外，两个人影对峙着。

  “…你不可以从这里逃走。”

  说这话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袍，本来消瘦的身影因为身上白袍被狂风灌入其中，满满当当的，撑的他反而看起来十分庞大并且健壮的样子。

  站在他对面的少女回头看了一眼男子，没有理会他，继续吃力地顶着狂风往外跑去。

  看着少女越跑越远，男子的神情越来越焦急，就连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高，最后变成了某种接近于绝望的嘶吼一般的叫声。

  “你跑不出去的——你跑不出去的  !  ”

  他大喊到，声音也顶着风冲向少女身边，随即又被狂风卷着卷着吹入那无边的深坑。

  “你这个不可救药的叛徒——你这个宁可失去灵魂也要背叛所有人的叛徒  !  ”

  “你会后悔的  !  你迟早有一天，你迟早会回来的  !  !  ”

  ——因为一切都是神明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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