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  !  ”

  摩尔本十字基地的清晨总是不安宁的。

  那能安宁吗。帝奇捂着耳朵翻了个白眼。自从吊车尾小队和那个什么羽之冒险队的家伙...——不，严格来说，是自从饺子和隔壁班那个叫唐晓翼的什么家伙混在一起之后，烦人程度呈几何倍上升，就是不知道这会儿又干了什么损事。

  但帝奇不是很想好奇。

  但当他绕到吵闹的地方，绕到厨房那里去的时候，还是极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两个家伙怎么把布布路也骗——不是、拉过去了，是要先找个背黑锅的等东窗事发的时候推上去吗  ?

  不好说，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整个厨房此时乱七八糟的。四散的小麦粉几乎把内部涂成白茫茫的一片，无论是四不像还是藤蔓妖妖都几乎被裹成了白色的面粉人偶——当然，前一个面粉人偶被面粉呛得半死，此时正接连不断打着雷火交加的喷嚏，吓得藤蔓妖妖不敢靠近一步，瑟瑟发抖地躲在洛基边上。

  本来就近乎纯白的洛基张口轻哈一声，从喉中吹出一阵冷风，把室内的粉尘往角落或者外边吹去，免得这里被四不像整场爆炸出来玩玩。

  而方才发出堪比怪物技能的巨吼的赛琳娜此时正双手叉腰站在门口，用可怖的眼神盯着眼前的三个家伙，把三人盯得愣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真是笨蛋。帝奇冷哼一声，走上前靠在了厨房的门边，打算看看这回到底又是什么个情况。

  于是赛琳娜和帝奇的眼神齐刷刷扫向站在最边上的唐晓翼。

  唐晓翼：“  ?  ”

  “眼神不错。”唐晓翼极没有诚心地鼓掌两声，随后两只手往边上一摊，嘲讽地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看起来像会没事做整个爆炸出来的恐怖分子。”

  四不像打了个喷嚏，不过好像这下不是被面粉呛的。

  “不像。”帝奇望向唐晓翼，冷酷无情地道，“但感觉你会故意这么做。”

  天地良心，唐晓翼发誓他怎么可能故意干这么缺德的事情好吧——呃，他的意思是，以前那些诸如把「已经印刷上正确答案的考卷」和「刚发下来的考卷」互换的事情，全都不是故意的。

  甚至对于金贝克导师当时给他的处罚，唐晓翼时至今日都有些不满:  叫出题人考自己出的题，干出这种事情的人除了脑子有问题就只有脑子有问题，再不济就是脑子有问题。

  以一己之力用无数难以置信的操作为摩尔本十字基地添加了诸如「宿舍窗边不许堆积物体」、「禁止假扮检查人员」等等乍听不可思议实际更不可思议的规定的唐晓翼选择性忽略了自己已经不堪入目的风评，选择长叹一声感慨「哪有你们这么污蔑学长的」。

  “毕竟学长气质亲民嘛。”

  饺子的脸躲在狐狸面具底下，声音并不怎么嗡嗡作响。但从他谄媚的语气听起来，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象恐怕底下的表情与面具上的夸张笑容别无一二。

  狐狸面具的少年笑眯眯地凑过去，张开手臂就要亲密地揽住唐晓翼。却不料后者身形一晃，眨眼间就跳到了厨房大敞着的窗口附近。

  在吊车尾小队不解且迷惑的视线里，唐晓翼从口袋中掏出洛基的怪物卡，随手将边上的洛基收入卡中，冲着四人摆了摆手:  “那是当然。我接下来还得去兼职新生考师，先不奉陪了。”

  话毕，单手撑着后头的窗台，唐晓翼一个翻身从窗口跃下。

  最近这段时间是摩尔本十字基地招新生的时间。作为资历较大、理论成绩与实践成绩都优秀的学生，尽管部分导师——此处特指金贝克导师——对唐晓翼抱有强烈的不满，但唐晓翼还是顺理成章地拿到了考师的资格。

  虽然这并不是必要的要求。…但对于唐晓翼到底想在这次的招新里找到些什么，除了没心没肺的布布路之外，三人其实心中多少都有些数。

  目送着棕黄色披风一角从窗口搂入的晴空一角消失，赛琳娜先是嘀咕一声「从这么高跳下去居然还能平稳落地」，然后就听到一边的饺子嘀咕起来:  “但他不是把今天的任务拜托给唐斌羽了吗…。”

  ?

  看着脸色大变的三个伙伴们，布布路一时间觉得自己大脑发光脑子都快长出来了。但很可惜的是，在布布路的脑子长出来之前，到底还是怒气冲冲吹胡子瞪眼的金贝克导师先一步抵达了战场。

  从案发现场逃离的唐晓翼松了口气。

  …他本来确实没想搞多大动静的。或者说，他只是很普通的想自己上厨房搞一块小蛋糕然后放唐斌羽桌上——毕竟早上出门前，唐斌羽似乎确实被他气的不轻。

  不单是作为羽之冒险队最后的两人，更作为朋友，更基于他明知唐斌羽会生气还是如此去行动了的不安感——，唐晓翼认为，这点情谊他还是得尽的。

  可惜他刚坐着洛基出门没几分钟，就被饺子捉住了。

  那个油嘴滑舌的狐狸面具少年「嘿嘿」地笑着问他要不要帮忙，又随即扯了一大堆不知是真是假的往昔故事。当然，代价是在那四个新生考核的时候，允许饺子带几个同学过去围观真正的冰龙。

  怎么的，看龙啊，他还以为是组队准备齐刷刷变几排冰雕呢。唐晓翼一面在心中嘲笑这位学弟的勇气，一面却找不到好理由拒绝，便无所谓他跟上。

  而布布路则是纯粹被误伤的:  呃、四不像闻着草莓味就跑了过来，而布布路追着四不像也闯入了作案现场。然后一人一兽在厨房一阵上蹿下跳把四周弄的鸡飞狗跳，最后四不像被面粉呛得半死，差点一个喷嚏来一场现成的烟花表演.ver粉尘爆炸。

  还得是唐晓翼掏出水石救场及时，才不至于真的炸开来。

  无论如何，现在看来，亲手做个蛋糕什么的计划显而易见是泡了汤的。

  唐晓翼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找个好说话点的导师签个外出申请，亲自跑一趟买块好吃点的得了。

  被他取名为「洛基」的雪原白狼王垂下巨大的脑袋，用柔软的毛发蹭了蹭唐晓翼的脸颊，话语顺着怪物卡的连接传入唐晓翼的心中:  “…斌羽没有真的生气。”

  “我知道，那家伙——他只是对这一切接受的比我们…要比他自己所想的要晚得多。”

  唐晓翼垂下眼帘，大半张脸躲在白狼王的毛发里，总带着玩世不恭表情的脸少见地敛起了笑容，用一种模糊且复杂的情绪望向遥远处的天空。

  “可我总得留下什么。”他说，“无论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那些在乎我的人。”

  -

  遥远处的唐斌羽打了个喷嚏。

  今早出门前，他还是有些犹豫。

  他一边抚摸着手臂上浮现出的鳞片，蹲坐在门口的凳子上，低着头几乎缩为一团，半晌才低声地问那边打着哈欠还啃着早餐面包的唐晓翼一句话:

  “我替你去当考师的话，那我算「怪物」还是「怪物大师」  ?  ”

  ——只是想随便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情绪。

  唐晓翼很快就辨认出了对方的意图。他咀嚼着嘴里的面包，感受到在唾沫面包一点点分泌出独属于谷物类的香气，直到吞下嘴里的面包后才慢悠悠地道:  “别怕，昨天那场比赛过后，应该也没有新生敢把你当正常人——”

  躲过这人突袭过来的拳头，看着对方恼羞成怒的表情与忍不住微微翘起的唇角，屡次“不长记性”的唐晓翼笑眯眯地靠回了墙壁上。

  昨天让新生带着新怪物们尝试战斗的时候，唐斌羽太紧张没控制住力量，伪造的怪物还没被召唤出来，就一巴掌打飞了比赛场上的新生和他的怪物，吓得基地方赶紧安排了治疗与复试。

  得益于此，昨天的唐斌羽也顺利地坐了一天冷板凳。

  打闹归打闹，没好气地扫了眼唐晓翼，唐斌羽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物，把手臂上的鳞片重新融入皮肤之中，转身拧开了宿舍门，走了出去。

  后知后觉想起来些什么，唐晓翼「哦」了一声，还吃着面包的嘴里发出的声音都有些模糊不清:  “对了，唐大小姐，那四个小孩——”

  “啪。”

  不等唐晓翼说完，唐斌羽便重重地关上了门，甚至出门前道别的话语都被他忘了留下，只是靠在门后沉默地望着地面，无声地听着门板后面被他关门声戛然而止的话语所残留的寂静。

  他代替唐晓翼监考的申请很轻松就过了。毕竟所谓的「龙之谷」…被划为考场范围的那圈地方还真的没有一条龙，唐斌羽过去正巧能暂时填补上这个位置。

  倒不如说，顺利到唐斌羽觉得绝对有某人在背后设计他。但一方面「单纯的猜测不足以作为证据」，另一方面是「…设计他的人绝对是唐晓翼」。

  隐约听到什么声音响起，唐斌羽缓缓抬起半截眼皮:  遥远处的裂谷处，直直伸出的岩石走廊于深不见底的悬崖上孤独立着。正走过来的四粒绿豆大影子摇摇晃晃，隐约能听到谁为谁打气的身影。而走在最前方的，显然是一只娇小的犬型怪物。

  唐斌羽忽然有些想笑。

  “「…就不担心我给他们穿小鞋吗。」”

  霜色的巨龙在沉重的龙息里轻声嘀咕，却由于变化了的声带结构只能发出「呼噜呼噜」的低沉咆哮声。

  感受到巨龙显着的气息，多多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差些给脚崴了。

  婷婷在边上拉着他的手，一边教训两句他，转头似乎在提议什么「手牵着手」之类的建议…但多多一时间没兴趣听，只是忽地抬起头，望向耸立的山崖之顶，发现浑身坚硬鳞片的巨大生物仍一副打着盹的模样，平稳的呼吸伴随着温顺的节律起伏。

  他隐约感觉到巨龙正无声地哀鸣着什么。

  可除了起伏的呼吸声，它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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