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盛献兼职结束。

  一场大雨，毫无预兆，倾盆而下。

  盛献戴着头盔，骑着小电驴穿梭在雨夜里，经过熟悉的街道，回到自己租住的老破小。

  这里没有电梯，楼道狭窄，两个成年人同时经过都有点堵得慌。

  灰白台阶因为年久失修甚至有些变形，两侧的墙壁斑驳，有的地方，已经长出了苔藓。他将小电驴停在楼道外，抬手擦了一把眼睛。

  头盔漏水，他身上没一处是干的。

  盛献一边大步往上走，一边抬手拧打湿的T恤，沿途留下一片水渍，到了六楼，他拿出钥匙打开左边的房门，走进去将衣服撩起脱下，顺手甩在了门口的脏衣篓里，接着是球鞋，袜子，校裤。

  盛献没有开灯，少年的身体在昏暗的视线里偶尔折射出点点水光，白玉无瑕，漂亮又蕴含力量，栗色的发梢垂在他的眼前，尖端有几滴雨水摇摇欲坠，那双半隐在发丝后的眼睛，此刻散发着冷沉的光。

  他一言不发走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用浴巾随便一擦，接着走到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黑色卫衣卫裤。

  盛献走到客厅，在抽屉里翻出一件雨衣，一个黑色口罩和一副黑色手套，全副武装后，‘唰’的一声，窗户打开，他手撑着窗沿，脚底用力，矫健翻身而下。

  他化作一抹黑影，奔驰在雨里。

  十分钟后——

  周驰裹着被子，悠悠从梦中醒来，一眼就看到了床边的黑衣人。

  黑衣人身后，窗户半开，风雨呼啸，窗帘被风吹得不断飘飞。

  他本能一个哆嗦。

  “大侠，饶命！”

  盛献摘下口罩，送给周驰一个白眼：“看你这点出息。起来，干活了。”

  周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撑起身打开灯。

  他的住处比盛献好多了，是精装好的三室一厅。

  周驰穿着睡衣，翻身打开衣柜要换身衣服。

  盛献：“不用换衣服，不用你出卖色相。”

  “啊？不是去网吧血战到底吗？”

  “不是。你把你的小飞蛾借我用用。”

  小飞蛾，是周驰觉醒的念能。

  他十三岁就觉醒了念师，可以用念能捏造小飞蛾，目前一次性可以捏造并控制的数量是九只。

  可以说，周驰算得上一个移动监控。

  盛献说：“待会儿我要去云海念师第三医院，我把飞蛾带去，具体怎么做，待会儿我告诉你。”

  周驰点头，他站起身，双拳紧握下蹲，接着用力。

  “嗯……”

  一只飞蛾。

  “嗯！！！！”

  两只飞蛾。

  “嗯嗯嗯嗯……”

  “……”

  盛献别开了脸。

  周驰每次使用念能，他都不想承认，这货是他朋友！

  造飞蛾，就跟拉米共似的！

  很快，盛献揣着九只飞蛾，从九楼翻越而下，再次融入了雨夜里。

  云海念师第三医院。

  1区2栋四层、五层两层入口，已经拉上了警戒线。

  楼道里，分别有四名穿着黑色制服的念师来回走动值勤，4105和5217这两间病房门口，还有念师看守，一动不动，像定格的雕塑。

  盛献躲在1区1栋顶楼的安全出口处，他侧身躲在角落，透过窗户观察1区2栋。

  他拥有异于常人的动态视力和夜视力，即使下着大雨，仍旧可以清楚看到两个病房里的情况。

  5217，柏青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双眼紧闭。

  4105，云梦没有睡，穿着病服站在窗边，脸色惨白。

  盛献锁定了云梦。

  一是他不清楚柏青的状态，不了解他是睡着还是昏迷。而云梦虽然虚弱，但至少是清醒的。

  二是因为云梦是治疗师。治疗师通常不会单独接佣金任务，会选择一个合作伙伴，云梦的合作伙伴不是别人，正是顾狼。

  三是盛献毕竟是预备念师，能避开念师总会接触云梦柏青中的一个已是困难，接触两个……几乎不可能。

  做好打算，盛献就要贴着外墙壁滑下，就在这时，他目光一凛。

  1区3栋，他看到了一个诡异的人影。

  明明是人，可他却低着头，以蜘蛛的形态，双臂前落，停在3栋楼顶的转角处。

  夜色漆黑，再加上他的位置，他几乎和那栋楼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盛献眼神好，也压根不能发现他！

  盛献往外的动作生生收回，他压着墙面，很慢很慢地朝右挪动，目光一眨不眨盯着那个奇怪人影。

  “周驰，控制一只飞蛾，追……”

  盛献的声音戛然而止。

  视线里，那个人抬起了头。

  面色苍白，唇色泛青，不过重点是那张脸。

  是苏纪！

  季匪鸢的表哥！

  想到今天李泽说的话，盛献目光一寒：“周驰，看到那个人了吗？控制一只飞蛾，追过去！”

  “好嘞！”

  一只飞蛾从盛献的裤兜里飞出，在大雨里扑腾着翅膀，绕后朝着苏纪靠近。

  可就在其距离还有五米时，苏纪突然动了。

  动作像蜘蛛，却比蜘蛛更加灵活可怖，他爬到一侧，身体竟如踩上弹簧一般高高跃起，接着张开大嘴，直接在空中，将飞蛾吃进了肚子！

  “卧槽！”周驰受惊不小，他刚刚切入的是飞蛾的视角，刚才那一刹，他甚至觉得被吃掉的是自己，“这是人是鬼？怎么这么恐怖？”

  盛献抿唇没有说话，人完全躲在了暗处。

  与此同时。

  欧式装潢的豪华卧室里，季匪鸢穿着黑色真丝睡衣，身上搭着一床毛绒毯子，懒懒地躺在靠窗处的躺椅上。

  他轻轻晃动着椅子，半晌，颇有趣味地睁开眼睛，瞳孔深处，血红暗光一闪。

  他漂亮的手指在扶手上点了几下。

  “去，把放小虫子的，给吾揪出来。”

  ……

  盛献在暗处等了一会儿，这才往左挪动一些，他再次看向苏纪刚才的方向。

  眼神一凝，苏纪，已经消失了。

  他的目光在周遭建筑上扫了一圈，没有。

  盛献等不了了，他往左迈出一大步，手撑着窗台就要往下翻，忽然，一团黑影，从上倒挂而下。

  是苏纪！

  他正用一双蓝色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盛献一眼就看出来了，苏纪，竟然戴了一副蓝色的美瞳。

  ???

  出来当蜘蛛，还这么讲究?

  ——

  季匪鸢愕然地看着自己眼里映出的那双眼睛。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他。

  是盛献！

  他几乎毫不犹豫：“撤。不准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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