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澄澜走后，偌大的无梦眠又空荡了。

要去六楼看看寒渊的房间吗？月长熙魂不守舍地想着。其实他还是有点不能理解韩澄澜为什么能那么快从死亡中走出，但他又什么都不能说，这要是说了便是扰乱军心的大罪。

那前辈呢？月长熙看了眼现在只能和自己单向通讯的夏萧，他是在缅怀？还是在思考？

“长熙。”夏萧突然唤了他一声，换来的却是一声听不见的回应。

他沉默了一阵才想起自己已经感受不到月长熙的存在了。背过身悄悄苦笑了一下，夏萧便接着布置任务：“长熙，要麻烦你去清理广场、布置传送阵了。”

不用月长熙询问，夏萧自己就解释了原因：“诺瓦来了，我能看见他是一个人来的。待会你处理完就在那儿等我们吧。”

“好。”即使知道夏萧不会听见，月长熙还是一一回应。

无梦眠七楼有一处狭窄的通道，很少有人会通过这里去顶楼。毕竟在人族的视角里，一个人凭空出现在七层楼高的地方且没有任何落脚点这件事就足够恐怖了。

但现在，无梦眠在诺瓦降临之时便在人族眼中有了实体。

一如当年的鎏金阶梯拨开云层，哪怕是太阳的热量也未能熔化它们。

“妈妈快看！”远处牵着气球的小女孩拉扯着妈妈的裙摆指向被烧红的天边。

此时此刻还未到夕阳落幕的时间，但太阳的光芒已经被天际一步一步走下的辉光掩盖。他的鞋跟不高，但每一次的撞击都令金色的波纹荡漾在云海，每一寸的动作都尽显华贵与神圣。

大街上的人们愣在原地，一些机灵的已经掏出手机咔嚓咔嚓地拍照。这般奇异的景象传遍了各大通讯朋友圈，不少人更是探出脑袋来争相查看。

夏萧沿着路走上顶楼时，诺瓦才走了一半的阶梯。这像是Sirius星系领主们彰显自己统治的作风，诺瓦这样的可谓是温柔大气不少。

低头瞧见夏萧的身影，阶梯之间的距离拉宽了些许，诺瓦踩着大步子走向无梦眠顶楼。在他落脚顶楼的那一刻，无梦眠也被他镀上一层金纹，一层一层地由上至下显现出原型，连花念心心念念的无梦眠大门也被他顺手勾勒。

但月长熙在广场上忙碌的时候转头一看只觉得这无梦眠的外形十分熟悉，过了几分钟他才回忆起这是前不久消失的重明塔的模样。

看来，诺瓦对启明星建筑的见解仅仅停留在重明塔上。

诺瓦本还在考虑要如何跟夏萧打招呼才能显得他们不熟悉也不陌生，但夏萧指刃之间凝聚出的星辉之剑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横提剑身，方才绚丽夺目的天空顺着夏萧的动作翻转。天光还未成就日暮就被星月推翻，世界顷刻黯淡无光只剩下浅淡的月华星辉照明尘世。

人们对这如魔术般翻天覆地的变化感到诧异，但接踵而至的是无边的恐惧。「末世」的谣言口口相传，没人再敢踏出家门一步。

但星辰始终注视着他们，温柔的月光拥抱举托起众人。

自从和诺瓦打了一架后，夏萧对于「摇光」的掌握又更近了一步。他以此番大范围的权柄碰撞招呼诺瓦，远比前不久扭捏的干架要来的痛快。

诺瓦也知他意，两个人对立站在无梦眠顶楼——就算是做戏，也得真情实感地融入角色。

“你能救的了人界的天，那灵界呢？”诺瓦一开口又是毫不留情的提问。

他知象谷在大地里埋下「蛊玉」的手段，才能如此一针见血的抛出问题。

而夏萧的回答也一如既往的自信，不负诺瓦所期待：“灵界之天亦囊括于启明之中，我要救的，是整颗启明星。”

“狂妄，”诺瓦收回裂缝与阶梯，斜眼瞥到广场上逐渐成型的传送阵不由得冷笑一声，“启明已是笼中之鸟、恶病之躯，这样的东西也能让「摇光」出手？”

空气中暗潮涌动，「时间」化作的利刃在刺向月长熙的前一秒被天上精准坠落的流星砸落。

“我心所向，不容置喙。”

“哼，行吧，”诺瓦看起来极度不耐烦夏萧的这番说辞，随手挥走了权柄相交时激荡起的烟尘，“那便给你一个机会，由你选择交战地点。我会在你的布局中，击溃你。”

夏萧剑尖一斜指向已经布置完成的传送阵，他知道诺瓦一定会跟上，便纵身一跃跳入传送阵。

诺瓦只当夏萧已经在灵界布置好了一切，自然也跟着跳入。但当周遭的景物变换后，诺瓦独自站在螣城那根仅剩的完整柱子面前等了很久也不见人来。

“嗯？”他不解地歪头，难道夏萧的计划不该是由他和自己正面对抗，其他人利用飞船转送灵族吗？

他回头看了眼已经消失的传送阵，仍然没等来夏萧和月长熙。

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在原地久等，他准备往螣城外走走看，却在踏出第一步时停了下来。

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个路痴，还有一点——他操纵的飞船也没有按照预定轨迹停在无梦眠。飞船在宇宙中的飞行轨迹是被提前固定好的，怎么会……

啊，「轨迹」。看来夏萧比诺瓦想象中的更加机灵，居然能猜到沃德还会因为「孪生子」的事情针对他。毕竟如果夏萧和诺瓦之间必有一死，沃德一定会倾尽全力协助诺瓦，届时夏萧就自身难保了。

“现在看来，你们约定的飞船被沃德掉了包，没多大概率指望上了。”月长熙用锁链拉住了先坠落的夏萧，以便一次性的传送阵在诺瓦的进入后消失。

夏萧稳稳地落在月长熙身边，他很庆幸即使不用明说他和月长熙的默契也依旧在。夏萧又看了一阵消失不见的传送阵后告知了月长熙后续事宜：“先试试看甘汶市还有多少人能救吧。如果有就让他们先来无梦眠住，诺瓦刚刚留下的权柄一时半会还不会消失，能抵挡一阵子蛊玉。”

“好。”月长熙收到任务先一步转身，正当他思考着如何把人聚集起来让夏萧筛查时，一辆车停在了广场前。

夏萧就像没看见车辆一样直直地往前走着，吓得月长熙赶紧把他拉回来——这样的力道对于夏萧来说就像一股无形之力将他拉回，幸而他能意识到这是月长熙。

“怎么了？”夏萧刚问完就看见自己的手指被掰开，指向了三点钟方向。

“夏萧先生、月长熙先生，”孔悠和孔兴樊一齐下车问候两人，“韩学长让我和父亲协助你们筛查人族中的「幸存者」，顺便也让夏萧先生鉴定我们的‘真伪’。”

月长熙来回看了两遍孔兴樊父女和夏萧迷茫的脸庞，没等夏萧询问发生了什么他就先解释了一遍夏萧的现况。

“大致就是这样，前辈现在也没看见你们，基本能确定你们没被「蛊玉」控制。”

“……明白了，辛苦夏萧先生了。”孔悠说完这句话才发觉现场并没人能把话传给夏萧。

孔兴樊眼见着孔悠有些失落，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对尚能交流的月长熙说道：“既如此，我和悠悠负责聚拢人群，你们两位便只用筛查。”

“成。”月长熙还是相信孔兴樊在警局的地位的。

“那这样，你先带夏先生上车，我们先去省警察厅……”孔兴樊拉开车门，突发奇想地问了一句，“蛊玉会控制车吗？或者我是指……夏先生能看见车吗？”

月长熙尴尬地挠了挠脑袋，但还是站在夏萧面前用了几分力气紧握他的手。他想，夏萧能明白这是“跟我走”的意思。

于是夏萧就被无形的月长熙牵着坐在了车的后座。他东张西望了一下，感觉自己坐在了某个东西上，却看不见轮廓。直到眼中的景色高速变化出残影后他才意识到月长熙带他上了个什么东西。

感觉还是很奇怪——夏萧暗自叹了口气——希望这不会影响到即将爆发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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