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梦城会成为启明星的庇护所。』在花念肃清了秦黎等我队伍后，这句话传遍了整颗启明星。

灵界里许多小部族都动摇了，但曾经掌管他们生死的主城并没拦着他们前往无梦城的动作，就好像默认了庇护所的存在。

这样的默许也意味着，「终末」已经降临，不过是肉眼不可见罢了。

而抵达了无梦城的那些人并没能如愿进城，城中人在花念的授意下从楼上扔去了许多帐篷和物资让他们在城外方圆百米内暂住。

无梦城对外只说是城中狭窄无法容纳这么多人，正在抓紧时间抢修。但所有人都深知花念早上的话：宁可少救一个人，他也绝不会多放一个被控制者进城。

第一批赶到的是北部顺水而下的水中小族，他们傍水驻扎在最外围；第二批抵达的是幽冥的本土居民，花念远远地眺望了一眼并没发现海棠和乌炙的身影。

而第三批则是孤零零的两个人，叶无梦正想招呼人送点物资下去却没料那两人转瞬不见，转眼间就出现在了城楼附近的小溪边。

花念吩咐叶无梦守城，自己则带着琮临下去接人。

下楼时，花念特意问琮临：“中午让你集结兵力，如何了？”

“城中尚武者都通知到位了，届时无梦会在城楼上看守，一旦天有异象，立刻就能展开围捕。”

花念点点头，脚步愈发加快——仇怨未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给曹昭一个下马威了。

另一边，曹昭也算是体验了一回“水路”，韩澄澜的动作极快甚至令他没能及时做出应对。直到花念走到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无梦眠的腹地。

花念想给他教训，他又何尝不是呢？

三个人相顾无言，反倒是读懂了空气的琮临先开了口：“曹昭先生，欢迎来到无梦城。要在下备一盏茶么？”

“多谢好意，”曹昭顺着琮临的话继续，“但既然没准备就不必要多此一举了。”

“花念先生，叶先生突逢意外还请节哀。但今日和韩先生一同前来实则还是为了人、灵两族合作御敌一事，还请先生以大局为重。”

曹昭还是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但这里毕竟是花念的地盘，韩澄澜没打算表态，他得先看看花念的理智还残存了多少。

“我向来不是看顾大局之人，”甫一开口还是那副不饶人的神色，“但既然我只放了你们俩进来，我的立场还用说我解释吗？”

韩澄澜默默瞥了花念一眼，他这时表面默认叶哲的死亡是个意外了，并以此作为合作的基础。

但其实在无梦眠的考量中，这场交易不能算做合作，而是一场赤裸裸的监视。一旦曹昭逾矩，他们可以立刻杀了他。

曹昭未尝不知，他这是以身入局，用同样的方法去抓无梦眠的破绽，而后一击必杀。

“既然如此，先生为何不放城外那些难民进城？难道不知人道主义为何物么？”曹昭以城外灵族为突破口步步紧逼。

但花念却不置可否地堵回了他的话：“无梦城属于我的管辖，曹先生若是心疼了，就出去把他们拉回曹家好了。”

花念没上他的当，避重就轻地反问了回去。曹昭不肯受挫，正想给花念安一个弃民于不顾的罪名，却突然听见城楼上叶无梦的不甚清楚的吩咐：“花……天上……集合……城外……分散……”

曹昭听不太懂，他只知自己的后招即将降临，却不料花念抢了他的话头：“曹先生，上次的戏你还没听完。”

黑衣烈烈，花念披散着粉发嘴角噙着浅笑抬眼：“那就以这一曲作为落幕吧。”

天空轰鸣，透过大气层的飞船露出獠牙，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向无梦城附近。

曹昭不甚欢喜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明知这批先被「轨迹」改变了行程的飞船又在前不久被象谷用权柄控制，意图直接捣毁无梦城。但偏偏花念刚刚一笑他又觉得自己似乎棋差一招，又要被他耍了。

花念撂下这句话后转身踩着城墙，如同改命之人剑指长空偏要逆天而行。

云层被飞船撞破了个大洞，那之中被蛊玉控制着的驾驶员神志不清，只知道驾驶飞船冲向无梦城。而随着初黎指向空中，无梦城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年老体弱的人们被巡逻队护送至提前挖好的地下空洞，叶无梦领着堪堪凑齐的军队冲出城外驱散人群，琮临礼数周全地拜别两人转身上了城楼站在花念身侧。

初黎剑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剑光，空荡的四周鬼魅骤现，它们不能识物却一心一意朝着剑尖所指的方向聚拢。一层又一层的魂魄漂浮在空中，像搭桥一样靠近天边的异物。

“需要我解释一下吗？”韩澄澜这时才好心地出声，他光是看着曹昭那副不可置信地模样就想笑，“花念只是压缩了「百鬼夜行」，将魂魄凝聚在一条线上就足够他上去敲碎那些个飞船的脑袋了。”

“但是！”曹昭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确认没有任何窥视之后才在韩澄澜面前卸下伪装，“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魂魄？引魂岸死的那些早就在你们被俾殂追杀的时候用尽了。”

“你连这都了解清楚了？”韩澄澜调侃一句，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反正他也只能看出来刚刚说的那些，“幽冥最不缺的就是魂魄，又或者是叶哲一个人的魂魄抵得过千军万马也说不定。”

他的语气笃定，甚至让不懂灵族的曹昭有那么一瞬间的慌神，于是韩澄澜也见缝插针地插上一刀：“怎么？现在才发现自己杀错人了？”

曹昭愤然挥袖不去理韩澄澜，转头一看花念已经踏上了无数魂魄铺就的通天之路。他每前进一步，脚下便烙印出一朵又一朵的不凋花。只是这一次，是和魂魄一样混沌的乌黑的花叶。

越是往上，花念身后的魂魄便越发模糊，就好像他献祭的不是已死的魂魄而是濒死的生命。

可他不曾回头，坚定地走向天际。他知道这里已经临近灵界的天——人界的地，他也因此越发激动，握着初黎剑的左手也微微颤抖。用空闲的右手抚平被狂风肆虐的耳发，他开始期待自己这一剑是否能震碎苍穹？是否能劈碎象谷的这次试探？是否能让天幕更加远离灵界？又或者是斩碎了灵天与人地的交界？

思绪被破空的飞船撞得零散，花念还没得出结论就先令脚下的魂魄融入初黎剑中。磅礴的力量令初黎发出铮铮剑鸣，随后便是继承了往日风格的全力一击——

华丽的、狠辣的、决然的又一次迸发出独属于花念的力量。

飞船硬生生被这一击阻拦在原地，但令众人惊奇的是，花念的攻击透过了飞船本身——飞船完好无损，但里面的驾驶员却被那道幽冥特有的力量完全击碎成了一摊肉泥碎骨。

飞船失去了驾驶员，坠入被叶无梦腾空的城外。铺天盖地的灰尘遮掩了人们的视线，直至尘埃尽散，花念还没回来，反而是空中又冒出了更多的飞船。细细数来至少还有七架。

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花念踩着新凝聚出的幽暗魂魄前进，一寸一寸地逼近天穹，一往无前地斩落飞船。那一刻，叶无梦呆呆地仰望着上空。他还以为刚刚那一招是花念的必杀技，万万没想到能使用这么多次。

还有哪些魂魄，到底是打哪来的？

当最后一架飞船坠落，花念踩着它的穹顶一并落下。初黎一直保护着花念不受物理力量的束缚，但驾驶员就没那么幸运了。飞船降落时舱门上的窗户被挤压破碎，那一滩血沫肉泥被气压卷出砸在花念身上，让他看着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噬血魔鬼。

“轰！”

烟尘散去，花念拔出初黎跳下飞船，亲自清点了这次的战利品，随后招呼城楼上的琮临回收这八架飞船。

血沫混在灰尘里，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腥臭味。花念自不停飞舞着的染血尘埃中回身眺望被韩澄澜带上城楼观战等我曹昭。

“抬头，”他的声音很轻，但足以刺破曹昭的耳膜，“现在，你总能看见人界濒临崩溃的大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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