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出的那一刻，月色令花念的脸色更显苍白。他看也没看一脚踹开门前不知何人放置的伤药瓶，当药瓶咕噜咕噜滚到某人脚边时他甚至没正眼看那人一眼。

“……”对方很沉默，也不知深黑色的覆面之下是何模样。

“如果你喜欢杵着当木桩，”路过千羽身边时，花念像往常一样平等地驱赶所有曹昭身边的人，“那我建议你去曹昭门口，免得他被人暗杀。”

“不会。”简短而有力的回应之后，花念才发现这人还佩戴着变声器，于是厌恶之情更甚。

“滚出我的视线，否则就算你救了韩澄澜一次无梦眠也不会轻饶。”

这是花念丢下的最后一句劝告，不管对方是否听得进去，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确认韩澄澜的情况。

就月长熙刚才在夏萧房里的表述，韩澄澜的状况不尽人意。

韩澄澜的房间并不远，花念为的就是能看住他们两个伤员。从玉轮赶来的人也已经被琮临安置了一大半，其中月织银主动请缨来此照看韩澄澜。

“念先生。”月织银收回手中的圣光，好在她有一半的月族血统，治疗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但看到她额间密布的冷汗、微喘的气息和不甚乐观的表情，花念不用问也明白韩澄澜的状况可能比他预料的还糟糕。

但他还是问了一嘴：“他怎么样了？”

月织银哑了几秒，他努力组织着语言却没找到合适的语句：“……不是很好。中途醒过一次，问我是谁之后又晕了过去。”

花念搬了个凳子坐在床旁，他搬过韩澄澜的脸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很差，可能自己的也差不多；双眼是紧闭着的，就好似陷入了噩梦一般。

“具体的呢？”

“我听琮临说他昨天强行驱动了身体里的蛊玉碎片。但我刚刚检查过他的身体，至少在三天前他的内脏器官就遭遇了严重的灼烧……毫不留情地说，在那一天他的内脏、血管就已经完全损毁。”

月织银只能从客观的角度来描述自己的检查结果，但凡带着一点情感她好似就会说——这个人基本没救了。

“但他的身体构造和常人不同。”花念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并试图从月织银口中找出一线生机。

“我知道，琮临告诉我他的身体的某个人亲手创造的，相当于是一具人偶，”月织银在治疗之前当然也会了解病患的具体情况，但她不得不以最坏的情况考虑，“但正因如此，我看不出组成他这具躯壳的原材料便无从下手。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内脏损毁、权柄互斥的情况下他还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到昨天。”

花念听明白了，月织银因为完全不明白韩澄澜的身体结构而无法治疗。她不知道针对普通人的治疗对现在的韩澄澜是否有用，更畏惧这些手段会损害他的身体。

但不可能就这么放任韩澄澜昏在这里，不仅他们会损失一大战力，可能被曹昭知道后还会大做文章说韩澄澜是累赘云云。

所以，不管是怎样的手段，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赌上一把了。

“你能摸清蛊玉的脉络吗？”花念起身问道。

“能，”月织银似乎猜到了花念的想法，但她不认为这是个好方法，“但蛊玉已经和他身体里的其它权柄交织在一起，贸然惊动不是个好主意。”

“那就连它们一起驱逐，”花念转头将韩澄澜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他的双腿上，“将它们一起驱赶到韩澄澜的双腿上，只留下夏萧的「摇光」和苏沐的「无我」——我是指所有权柄最外层的和保护膜一样的东西。”

比起月织银，花念更了解韩澄澜，他也清楚这些权柄的来源。「摇光」对于韩澄澜来说是绝对无害的，再往下「无我」不一定对他好但一定能压制另外两种损害他身体的权柄。有这两个东西在，韩澄澜说不定还能活一阵。

花念指着韩澄澜的身体大致比划着权柄预计停留的位置，月织银没试过这样的手段，她举起颤抖的手按照花念的指示缓慢迁移着权柄。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好在权柄还算听话都乖乖归位。他们在床边紧张地等待着，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劲，生怕惊扰了韩澄澜的复苏阶段。

最先出现的是蚊蝇一般的鼻息，很浅很弱，似乎稍稍掐他一把就能熄灭这团重生的火焰。

紧跟着他的指尖好像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那玩意还有几分激动想要反握住他，却又怕吓着他了；昏暗的灯光闯入他试图撑开的眼帘，他努力张开后却只能得见到处晃动着的模糊阴影；尽管如此他还是适应了很久，用尽全身力气也只向前挪动了一寸，摩擦之时他好似听见了细微的响动，轻柔之中又带着几分急躁。

“……醒了！你怎……韩澄……！”

好吵……

“下雪了……”迷糊间他似乎也能发出断断续续的破碎语句。

怎么开始谈天气了？难不成是走马灯了？花念再忍不了，险些就要把韩澄澜拽起来摇清醒。

“……怎么还有……蚊子啊……”

花念扑上前想唤醒韩澄澜的手凝固在空中，月织银的眼神除了嫌弃就是鄙夷，她没好气地啧了一声转头离开。

愤然离开后她打算先去安置月族和血族的地点看看。月织银走的急，所以也未曾察觉到门口落在地上的乌黑落羽。

千羽一直待在门外，听到动静后才飞身离开。这一次他乖乖地回到了曹昭门外，正好听见了曹昭在里面发出阴恻恻的笑声。他直觉这种声音不是曹昭能发出来的，这更像是脱离镇伏的恶鬼们的兴奋嚎叫。

无梦城要遭殃了，他这样想着。看来就算是终末地最后的安居之所也无法长久，无梦眠一定找到了另外一种能保护这些人的办法。

他很好奇，可惜花念一直在阻拦他知晓这些。但没关系，他活了这么久，有的是时间等待。

另一边，韩澄澜已经清醒了不少，至少他已经能感受到双腿的疼痛。而花念一脸阴沉地坐在凳子上，这让韩澄澜感到不解和惊恐，他除了差点摔死之外也没惹这位大爷了吧？

“你差点死了。”

“啊？嗯……谢谢你？”韩澄澜不明所以地道了句谢。

“被我当蚊子一样拍死。”

“？”不至于吧哥？他刚刚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吗？完全不记得啊！

花念闭了会眼睛就当这场闹剧过了，再之后韩澄澜从他的眉眼间察觉了深深的疲倦。他本想提议花念休息一会，却没料对方直接开始汇报工作。

“玉轮、血族、幽冥境内的灵族今日上午都全部转移来了，云螭只来了一些老弱妇孺，已经在半路和盈穗、胡少弦汇合了，预计明天上午就能到。”

韩澄澜微微抬手却已经来不及打断花念认真的汇报，接下来的事情是关于他自己的：“昨天……你做的很好。我们没放进任何一个被控制者，他们的尸骨现在还在无梦城外。刚刚那个女孩是月族和血族等我混血儿，算是她方才救回了你。”

韩澄澜这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自己昏迷时都说了些什么，有点尴尬，但好像他也没空在乎那些了。

因为……他的腿就像被人当鸭腿烧烤了似的！剧痛！

“所以，嘶……为什么我的腿这么痛？她治疗的时候把这当成什么软件砍了一刀吗？”

花念倒是有点钦佩韩澄澜没事就扯皮的功夫了，他瞪了对方一眼才缓缓道出真相：“……就是这样，能保下你的性命就不错了。能活几天我也不知道，你好自为之。”

看起来花念还在气被当成蚊子的事情，韩澄澜默默叹了口气拍上花念的肩膀，感慨万分地说道：“没关系，至少你没让我变成瞎子或者上半身瘫痪的残疾人。”

“你是在嘲讽谁吗？”花念没好气地拍掉韩澄澜的爪子，差点就让他一个扑爬滚下床去。

“……再休息会？”走之前花念好歹还是看在往日情分上问候一句。

“不了，”插科打诨了一阵韩澄澜倒也恢复了些力气，“我猜夏萧他俩应该已经在着手准备航道的事情了。你呢？怎么想的？”

“本来想问的，但看夏萧那表情估计他下不了狠心杀了诺瓦。”事实上，花念对无梦眠现在的状况不是很看好，他不觉得他们还有精力杀了诺瓦这个明面上的敌人。

如果要选，那他肯定想像喻泽绫那样狡兔三窟引出幕后之人再一击必杀。

“不过，现在背后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了。我要做的就是成为无梦城最后的防线。”

至今为止他没有看到任何一个随逃亡队伍而来的老家伙。显而易见，那群人都选择了同样的终点，他们把最后的生机让渡给无梦城里的人们。

同样的，从航道搭建开始到最后一个启明人走上航道——这段时间里，花念也决心守在无梦城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巧了不是，”韩澄澜冲花念的背影勾起嘴角，好像和约定明日一起春游一样简单轻快，“等我去水里休息会，喝两口甘露。过会换条鱼尾巴就来陪你抽死他们。”

“哼，”花念笑着翻了个白眼，并没独自朝着城门走去，“得了吧，我还是去给你找根拐杖好些。”


　　(https://www.dingdiann.cc/xsw/62836/23091.html)


1秒记住顶点小说网：www.dingdiann.cc。手机版阅读网址：wap.dingdian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