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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因果有迹可循:雨夜迷途


军区诊所。

  “行了,等休息会儿小白你记得带你家遣哥去市医院看看啊?都多久没做体检了。”女医生头也不回出去了。

  “好,麻烦你了这么晚还打扰你休息。”徐子白歉然笑笑。

  女子头也不回摆摆手:“待会儿离开记得帮我带上门。”

  徐子白这才得空问丈夫:“怎么弄的?门口卫兵也不至于不认识你啊?”

  江遣笑笑:“要是卫兵干的你现在可能见到的就是我尸骨了。”

  徐子白瞪了他一眼:“给我闭嘴吧,没一句好话。”

  “小白,你还记得万家吗?”江遣忽然问她。

  徐子白微怔:“万家?你说的是元安安……滨城本地的那个万家?他们家世代从商,大概可以追溯到四五代人。”徐子白联想到什么,诧异:“你别告诉我这是万择元的人干的?他们家虽然主要生意在东南亚那边,但都是正经……”

  江遣轻笑了下:“小白,这些我从来都不信。谁会在国内市场有足够发展空间的情况下却选择将主公司开在国外?还是盛行毒品交易的东南亚。”

  徐子白看着他:“所以你在介入‘611’案件时就开始调查万家了?”

  江遣不置可否:“这个万择元的大儿子在缅北一带不仅暗中集结私人武装,还同时在地下交易市场和那些各个诈骗拐卖团伙的人都有勾结,他闹这么大动静万择元怎么可能不知道?没出面管他儿子就是默许了,很危险。”他道:“这个人去年年底被通缉的,昨晚出现在滨城南边的闹市区,当晚十一点多附近的巷子里有三个居民被害,其中两人内脏掏空,一名十岁女童眼睛被挖。”

  徐子白忽然敏感:“所以你昨晚就回来了?一直在追查他到负伤不得已才回来?你这伤……”

  “小白,冷静点。”江遣笑笑:“上面和警方下发通知是活捉了这个万家小子的话当场枪毙,我当时……”

  徐子白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立马打断了他:“别说出来,我懂了。”虽说上级命令不可违背,更不可带着感情去执行,但她明白丈夫,唯独在这道坎儿上总是过不去。

  江遣笑笑,没再说下去。只道:“你找个时间试探一下浩浩,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万策的人。”

  徐子白点头:“好。”

  江遣:“那小子声称不仅认识阿桑,还认识江浩徐,关系还都挺好。阿桑这些年待在那边认识的人也杂,可能真和他熟识,但浩浩前几年跟着你爸妈住在北区老街,我们不在他身边,还真说不准。”

  徐子白微微皱眉:“万择元默许的?为什么?报复……他把那些事都……”

  “不一定,但还真说得过去。”江遣:“当年那次任务,你还记得具体情况吗?”

  “当时……我从二楼摔下来……”

  十几年前那次跨境行动中,中国军方配合武警在缅北怒江下游一处废弃工厂与毒贩交火了。

  当时怀了身子的徐子白离预产期还有一周,彼时却还没来得及向上级申请假期就接到紧急任务,临时就上阵了。彼时穿着防弹衣挺着大肚子的她正追着几个毒贩上到二楼拐角处,刚举枪不知何处一发子弹猝不及防打在了她肩上。

  徐子白中弹,身后便是楼梯,她踉跄着就一脚踩空滚了下去,好在因担心她安全,江遣就在附近,及时赶了过来。

  当晚他便在一个女同事的帮助下将徐子白带到了隐秘处,拖延了一个小时左右,徐子白早产出了一名女婴,也就是后来被收养了两次的梵陨河。

  ……

  “朝我开枪的人……”徐子白找到关键。问:“你是说,当时那一战万择元也有参与?为什么?因为你报告上级元安安和他……”

  “我其实不算是‘611’案盯上万择元的,早在当年元安安的事情之后就一直怀疑元安安是被他利用了。”江遣道:“你当时站的位置以及伤口角度,对方是在三楼朝你开的枪。我赶到时对方正好下到二楼确认你是否中弹,那人戴了帽子口罩,我和他对视过。”

  “昨晚那孩子和我对视一眼,就那回头一眼,我不知道怎么就联想到了当年那人,太像了。”江遣道:“我回来时在门口值班室画出万策让他们帮我查了一下,查到父亲这一栏却是万择元。这些如果还是巧合就说不过去了,小白,我们……”

  “你回来了不先处理伤口却带着身上一把刀跑去值班室调查档案?不要命了?你……”

  “打住。”江遣抓住她要招呼上来的手:“秋后算账成吗?我的重点是,万策父亲万择元就是当年朝你开枪的人,这个万择元可以找时间向上级申请调查了,还有元安安。”

  徐子白顿住,道:“万择元连这些都告诉了儿子,肯定早重点调查过你,所以万策认识阿桑不是巧合,万择元甚至辗转查到了阿桑就是我们亲生女儿这一步……”

  江遣道:“万择元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监视我,所以在老挝我和阿桑相认时紧跟着就接到的郑止峰的电话不时偶然。”

  徐子白震惊了,连声音都不觉放低了几分:“你怀疑郑军长……”

  江遣:“不排除可能,但当时郑止峰也提到了夏端。”他苦笑了下:“小白,你真是我的祸水。”

  徐子白没好气锤了他一下:“正经的!”

  险些扯到刚包扎好的伤口,江遣“嘶”了声:“夏端因为有你这层联系,和万择元通信的可能性更大。比起郑止峰,我更有理由怀疑夏端。”

  徐子白看着他思索住了。

  ……

  因着担心江遣身体会因为伤而留下后遗症,徐子白将车从基地开到市医院仅用了不到十分钟。两人从大门左侧进去,却没注意到从右边出来的清瘦身影。

  此时梵陨河走到台阶边后知后觉停住了,她回头透过玻璃门看到医院大厅里的江遣被一个陌生女子扶着走到了休息区,随后见那女子去排队挂号了。

  少女目光一刻也没从女子身上离开过,只是先前视频电话里匆匆一面,梵陨河此时依旧能一眼认出她来。

  是妈妈!梵陨河下意识转身就要进去,后方却冷不丁冲上来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往医院里奔去,将梵陨河撞得一个踉跄。

  跟后面的女人忙扶了她一把匆忙道了句对不起就跟进去了。

  “没……”少女有些失神,再往大厅看去却找不见妈妈和老爸了。她持续怔然片刻才回过神,忙推门跑了进去,刚好见到父亲在母亲的搀扶下进了右侧电梯,她转身毫不犹豫走紧急通道楼梯往上狂奔。

  每一层都停下看了一遍,最后撞见两人身影再次出现时在五楼走廊。梵陨河躲墙后面平复了两下呼吸,转而就远远跟了上去。

  一系列体检过后,医生为江遣填着体检报告,徐子白站一旁扶着丈夫肩膀。

  梵陨河悄声来到门外,透过门上窗户看着里面年轻干练的女子,再度怔然。

  印象中五岁之前的母亲是养母,梵陨河只记得一个温婉模糊的影子了,什么也不记得,与如今看到的徐子白形象倒是大有出入。不过哪怕她从未见过亲生母亲,此时远远一眼依旧令她感到亲切,源于血脉中与生俱来的联系是割舍不断的。

  正走神,隔着门的徐子白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般,忽然抬头看了过来。

  霎时间,四目相对,双方都是一怔。直到梵陨河看到女子似是唤她“阿桑”的口型才猛然回神,见女子要出来,梵陨河下意识转身就走。

  不能相认,养父母冤魂还徘徊在古城老街上,草覆坟冢三寸深!她有什么资格抛弃他们同生父生母相聚?

  梵陨河一边跑着跑着又走了神,待反应过来自己正站电梯里按下了关门键,就这么看着徐子白冲她跑来,电梯门容她看了母亲再一眼后缓缓闭合。

  徐子白刚巧停在电梯门口,她深深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

  “小白。”

  徐子白看去:“遣哥,她是阿桑?她是不是偷偷回来的?”

  江遣手里还拿着体检报告,不紧不慢上前:“是,但你现在强留也没用,她的心不在这儿,留不住。”

  “阿桑她……”徐子白一时不知道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未从方才和女儿遥遥相望中回过神来。

  江遣笑笑,伸出手:“走了?”他道:“她现在一心只想查清养父母的案子,你越是留她越是不从,没用的。”

  “阿桑一个人怎么查?况且现在军方介入……”徐子白想到什么,忽然敏感抬头望向丈夫:“遣哥,夏端会不会盯上阿桑?要不你……”

  “目前还不至于。”江遣牵过她手离开,一边打趣:“我说,你能不能先关心一下你遣哥?”

  徐子白定了定神,瞥他:“体检正常我还需要关心什么?”

  江遣挑眉:“你怎么就知道我体检正常了?”

  “我还不了解你?”徐子白不太在意:“年轻时出任务被打个血窟窿没事人似的等任务结束再自己去找医生的事儿你干太多了……”

  江遣:“……”

  ……

  第四十二天。

  在林子里半死不活熬到第三天,旅途已经不知道白天和夜晚哪一个更残酷了。偏的金克就是一个老练的猎手,每当旅途感到意识模糊了那老畜牲就派人过来给他注射那不太纯正加了东西的安非他命,令他精神亢奋之余,意识又不太清楚,感官的痛苦无限放大;如果他舒服了一样糟,肉体上的折磨同样不好受。

  傍晚时分的林子里蚊虫渐多,最后一缕阳光完全隐入山林后时,微微清凉的阵风吹得旅途清醒了些,药效的作用似在减弱。

  他蹭到一旁树下勉强能坐稳,却也挣扎了半晌。旅途浑身无力,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探向了昏沉的暮色中,竟真叫他抓住了什么,旅途掀了沉重的眼皮看去。

  背着光的人影清瘦俯身蹲在他面前,伸手与他十指交扣住了,指尖微凉。

  少女乌发披肩,清灵精致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如傀儡般美丽,弯长的睫毛轻颤着垂眸,并未看他。

  “梵……梵陨河?”旅途与她交扣的手紧了紧,似是在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半晌才见少女轻佻抬眸,冲他清婉笑了:“二途,我得替爸爸妈妈报仇,你能把你知道的两份铜码告诉我吗?”

  旅途讽刺笑了,虚弱闭眼抽回了手:“我说呢,出现幻觉了啊。”那麻雀什么时候这般温柔过?他再次睁开眼,面前蹲着的却是一个面容俊毅的青年。

  是在冯侯地下室旧照片上看到过的那个少年,那个和旅畔神似的人。旅途慢慢开口:“夏明随?”

  “认识我?”青年笑笑:“那我就不兜圈子了”他和旅途并肩坐下:“我是你哥同母异父的兄弟。”

  旅途一副虚脱惬意的样子。靠着树眯了眯眼,傍晚的风正好,吹走了些许燥热:“反正跟我没关系。”

  “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夏明随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五官和金克神似,不过夏明随长相偏阴柔些,不似金克那般一眼就能看出来混血。

  夏明随垂眸笑了:“有这么像?”

  “他在你十几岁就把你扔了,为什么还回来认他?”旅途好似随口问的。

  夏明随却满不在乎笑笑:“扔了又怎么样?只要我能力够强,何尝不能以合作伙伴的身份回来和他平起平坐?”

  “所以你现在是利用我手里仅有的铜码和他做了什么交易?能让你放下仇恨以合作人的身份找到他。”旅途低头看着脚边一只蚂蚁正迷路,漫不经心又好似一针见血补了句:“可能还同时战胜了心中的恐惧。”

  果然见青年神色微僵,很快又恢复,云淡风轻笑了:“这就涉及我的私事了,如果你能告诉我观关于铜码的事,我会考虑告诉你。”

  旅途轻笑不语。

  夏明随:“当然,听金克说你是个硬骨头,他正在考虑要不要以游戏的方式让你开口。”他放轻了声音  :“催情剂听说过吧?有些养殖场为了将家禽更多更好地卖出去,会用在它们身上,放在饲料里,吃了后会交娘生下幼崽。”

  旅途垂眸,逗弄蚂蚁的手指微顿。

  “游戏嘛,不用当真。”夏明随起身,居高临下注视着少年:“人兽交娘不是没有成功的案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个实验金克以前还真做过。这里有一头母狼叫玛尤,几年前得了不孕不育,一直怀不上小狼崽。金克那个老变态又喜欢豢养这种臭烘烘且血统纯正的狼种,眼看他心爱的宠物快绝后了他很是着急啊。”

  “噢,是吗?”旅途淡淡掀了眼皮,抬头和他对视,甚至带了几分小悠闲:“这么变态的心理,是遗传了你那畜生老爹吧?我大概猜到夏姨是怎么死的了,真是可怜又可悲啊……”

  不待少年话音落下,夏明随忽地就俯身揪住他衣领将人拎了起来:“谁允许你……”他颇有几分咬牙切齿止住话头,点头:“可以,旅途,骨头够硬,我看你还能硬气到什么时候。”他重重松手一推,转身离开。

  “咳咳……”旅途倒地一时起不来,看着树冠之外不知何时降临的夜空忽然笑出声,笑到停不下来。

  好半晌才渐渐平息敛了笑意,他目光空滞盯着也夜空出神。

  ……

  国内此时刚过晚上八点,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雨越下越大,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

  梵陨河从医院匆忙跑出来,只身一人漫无目的走在市中心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雨水很快湿透全身,她只觉得冷,意外平静抬头四下看了看,似乎在找有没有避雨的地方。

  少女走着走着,心头没由来涌上一阵酸楚委屈,她冷到颤抖着蹲了下去,这瞬间太多杂乱回忆:那年古城雨街中倒在血泊中的父母、雨夜里遇上给她归处的梵星盏、儿时雨林中和旅途的相遇、军训那个雨夜与少年的正式合作……

  为什么她的回忆里大多数时间都有雨?为什么她会以这样对立的方式和旅途相识相熟?为什么……梵陨河蹲那儿死死抱住自己,大雨如注,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心里埋怨雨水抢走了她的泪水。

  似乎走到哪里都有他的亲人,似乎走到哪里都有家,可又似乎只有她无人相聚没有长久的感情,不知道该去哪儿。

  体温混着雨水的冰冷让她麻木,她好想抱抱五岁的自己,笑着安慰惶恐无措的那个小女孩……她还想抱抱那初次谋面的妈妈,回到罂寨家中吃一碗贺冕下的面,粘着贺愿要礼物,看梵星盏坐书房灯下工作到深夜……

  胡思乱想间抬头,梵陨河才后知后觉雨水打在身上的触感消失了,她模糊着眼睛静静移了移目光,看到停在面前一双黑色帆布鞋。

  有人撑伞在少女面前蹲下,嗓音温朗干净,一如既往:“精灵,没事了,我在呢。”

  我在呢,而不是我来了。一句象征着永远陪伴的话语瞬间令梵陨河瓦解了所有,她一把搂住对方脖子,闷着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想回家了……可我不知道回哪里……”

  任少女抱着崩溃,对方自始至终没有停住一下下安慰拍在少女背上的手。

  这雨夜太冷,一盏昏黄的路灯朦胧送了丝温暖。一人撑一伞,便成了此时梵陨河死命依靠的全部。

  黑暗中腐朽依旧在生长,却似到了旱期,饥渴难耐。它需要的是堕落腐臭的养料,见不得光、受不得温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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