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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 臣不密则失其身


  大明朝可是开国以来便是不和亲不割地不赔款的!议和这种事情,怎么能够为朝野接受?面子上实在是下不来啊!至于说里子会带来多少的损失,便是只有各位大人先生们自己知道了。所谓的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没水小河干。

  但是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就如此的不依不饶,难道就不知道,朕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效仿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所谓的毒蛇噬手壮士断腕吗?

  须知,我大明虽然不割地不和亲不赔款,但是,从成祖起,便有了赏赐周边各藩属国土地、财物钱粮的习惯做法。

  那李成桂,兵变之后身登王位,本来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然我成祖皇帝为了证明自己的名正言顺,天命所归,便将铁岭卫北移,将原本是我大明的土地赏赐给了朝鲜,命李成桂为权知朝鲜国事。将鸭绿江变成了大明与朝鲜这个藩属国之间的边界。

  大明朝廷对篡夺王位的李成桂都如此宽仁,成祖对当初和自己一道打天下,为从侄子手中夺取皇位的靖难之役出力甚多的朵颜三卫更是青眼有加。不但给官职,更是将大片土地划给朵颜三卫。撤销了大宁卫,将原本封国在此的宁王迁至江西安置,把边墙外的大片土地赏赐给了这群蒙古人。

  到了后来,朱棣死了之后,一群被文人教育长大的皇帝上来,更是怀徳以远来人,对于边境上的各个蒙古部族予取予求。

  历代皇帝当中也只有被所有文人和历史记载骂的狗血淋头的明武宗,有祖先之风,带兵到山西应县与蒙古人小王子所部大战一场,虽然按照历史记载只是斩下了极为可怜的几颗首级,但是皇帝本人竟然可砍下了一颗!并且,经过了这样一场算不上什么损失的战斗,小王子所部居然数年不敢内犯,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但是到了嘉靖年,可就不一样了!

  嘉靖二年三月乙巳,虏大举,二万骑寇大同。

  嘉靖七年十月辛丑,虏五万骑,由大白阳边寇宣府。

  嘉靖二十年正月乙未,虏三万骑,由大同平虏入井坪,攻莲花峪……八月甲子,俺答七、八万骑,入犯山西石岭关、太原、平定、寿阳、孟县、真定、紫荆、井陉。

  嘉靖二十四年闰正月己丑,虏数万骑,寇大同前卫,九月丙戌,数万骑犯大同中路。

  嘉靖三十一年正月初四日,俺答先向贡马四十匹,易马四百匹,至夜竟率众夺回所易马匹,进犯大同,大肆抢劫人畜财物……二月初九日,再次入寇大同,劫掠大用、威虏诸堡。

  嘉靖三十三年八月乙亥,虏十余万骑,再分道入掠大同平虏卫等处……隆庆元年九月乙卯,俺答北虏,数万骑入寇大同井坪,山西偏头关、老营堡、驴皮窖诸处。

  一直到俺答汗被明朝册封为了顺义王,修筑归化城,明朝将河套地区赏赐给蒙古人,从此国防线或者是实际控制线到了长城沿线。

  同时开展朝贡贸易和边界互市。通过这种形式给蒙古人不少的好处。

  我大明果然是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天子守国门的典型!

  我大明顶多是每年给俺答汗八万银子的赏赐,哪里比得上两宋的岁币?!

  “朕不过是效仿先祖,与鞑虏暂时忍让一时,也好腾出手来对付中原流贼,尔等一群腐儒,懂得些什么?!”崇祯遥遥回头望去,殿内书案的灯火下,影影绰绰依旧可以看得到被司礼监送来的数筐题奏,不问可知,都是反对议和,扬言要杀卖国奸臣的文字。

  对于这种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文字,崇祯连看都懒得看,可惜了那些上好的纸张,上面写满了慷慨激昂但是空洞无物的文字,连上厕所都嫌他黑。

  朕不过是实事求是耳,看尔等却是如此嘴脸!崇祯心中骂了一句。辽东,从皇祖时便已经脱离大明的管辖,让大明朝廷不断的损兵折将,大把的钱粮不断的往这个无底洞里去填!朕又没有纳贡称臣,不过是索性承认了黄太吉对辽东的管辖,赐他封号,然后与之展开边市贸易。既不给他岁币性质的赏赐,又没有损失什么。

  尔等却在那里聒噪,你们说什么丧权辱国,可是你们有那种移山填海,改变风水龙脉的本事吗?嘴皮子倒是都能指挥千军万马!当真有不割地不赔款彻底剿灭鞑子的办法倒不是没有,可真那么办,你们又得给朕送一堆告状信。

  要是真有这个心思,就都去找李卫儒主动官绅一体纳粮,那倒是省心了。

  (不厚道的作者又来了。前段时间,当南海正在进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华姐对着白头鹰家的高层关于破坏南海风水的指责时候,作者很是兴奋的将这个事情与某人共享。希望能够将他从准公知的行列当中挽救回来。结果,这厮回复道这不就是自己家房子被人占了,然后把旁边的地震棚扩大一点嘛!于是,作者很果断的将他从朋友当中删除了。原来,东林党和如今的公知都是一个祖师爷,拥有同样的血统。不过,差距在于如今的公知还有美爹的基因在。)

  “皇上,如今朝中文武勋贵们议论纷纷,有人扬言要毁家纾难,也要和辽贼打到底!”

  不知道何时,奉旨前来君前奏对的陈新甲面色惨白的出现在了崇祯的身后。几天来的言辞攻击,令他精神压力极大,身心疲惫不堪,原本保养打理的十分精细的形容,变得枯槁不堪,整个人显得老了十多岁。

  “毁家纾难?”崇祯冷笑了一声,“陈爱卿,你也休听他们胡言,别说毁家,让他们一体当差纳粮都跟挖他们祖坟一样。区区一个议和之举,不过是让他们损失些钱财贿赂,便如此做作了,当真让他们毁家,他们就会来毁朕。”

  “臣听闻,朝中已经有人在串联,说要大臣们各自捐献些钱财出来,整顿京营训练新军。臣消息闭塞,但也略微听说,已经募集了数十万银元。其中有些还是宫中的大小公公们捐献的!”

  “另外,几位有子弟在神机营、三千营中当差的勋贵,已经放出话来,说如果朝廷议和,他们宁愿父子一道去辽东与黄太吉血战到底!”

  威胁!这是赤条条的威胁!大臣、勋贵、太监,再加上此时在天津的宁远伯李守汉,这一股股势力空前的拧成一股绳来对抗议和之举!

  “目前流贼未灭,中原糜烂。长江以北,遍地蝗旱为灾,遍地饥民啸聚,遍地流贼与土寇滋扰。凡此种种,卿身当中枢重任,知之甚悉。眼下群情汹汹,若是议和,朝中势必生变,但是若不与东虏议和,虏势强劲,洪承畴数万人马恐怕也是难以为继,内外交困,如之奈何!”  

  陈新甲知道今天皇帝找他来便是要谈论议和的事,赶快叩头说:“微臣身为本兵,不能为陛下安内攘外,实在罪该万死。然局势演变至今,只能对东虏暂时议抚,谋求苟安一时,使朝廷全力对付中原危局,剿灭闯贼。舍此别无善策。马绍愉已经同老憨见面商议和谈之事,据说进展颇为顺利,老憨本人亦想早日归顺朝廷,臣愿意以身家性命担保,马绍愉此次必能折冲虏廷,不辱使命。望皇上放心等候,不必焦虑。”

  “朕所担心者和谈之事未成,局面已经不可收拾。”  崇祯见陈新甲一时不能领会自己的意图,心中不由得有些火旺,稍稍提高了些声音。

  “河南方面,微臣已遵旨催促左良玉等军各部驰赴援剿。务必围歼闯曹于开封城下!据闻,此二贼正忙于收拾开封城中财帛,当无久据开封之心。各军得知流贼窜返豫西东西之后,无不欢欣雀跃求战。至于东虏方面,原本臣担心老憨所望赏赐过奢,临行前已密嘱马绍愉,在虏酋面前既要宣扬皇上德威,启其向化之心,也要从我国目前大局着想,不妨稍稍委曲求全。臣又告他说,皇上的意思是只要土地人民不损失过多,他可以在辽东便宜行事;眼下看来,洪太此人倒是一心归顺,想来近日和谈便会有佳音传来,一旦有了成议,火速密报于臣,以释圣念。”  

  陈新甲大概这几天被人骂糊涂了,居然到现在还不曾发觉崇祯已经态度有所转变。不打算议和了!

  别人都好说,朕不理也就是了,最多让他们天天上朝骂朕是昏君。可有一人你想无视也无视不了,那就是宁远伯李守汉。他有兵有钱,想打就打,想和就和,根基之地距离京城数千里,朝廷本身都要靠他续命。如今喊打最积极的也是他,这才是朕的心腹大患!

  “陈卿,朕在你提出与奴酋议和之初,便明告过你,朕欲为大明中兴之主,非如宋室怯懦之君。倘虏方需索过多,朕决不答应。只要土地人民损失不多,不妨速定成议,呈朕裁定,然后载人盟誓,共同遵守,使我关外臣民暂解兵戎之苦。令卿与马绍愉深体朕之苦衷,将抚事办妥,切不可节外生枝。你可曾记得?”

  听得崇祯的话,语气不对,不由得陈新甲后心一凛,完了!这位皇帝怕是要找替罪羊来背这口巨大的黑锅了!

  陈新甲不住的叩头于地说:“是,是。皇上圣明!”  

  “朕也曾告诉过你,此等事自当万分机密。如有密报来京,万不可泄露一字。”  崇祯的语气越来越寒冷,冷得让陈新甲在这早春季节也是如在寒冬之中。

  “朕已再三嘱咐,每次给卿手渝,看后即付丙丁。卿万勿稍有疏忽!可是,如今京师之中,流言蜂起,卿,该如何自处?该让朕如何自处?让朕如何面对天下臣民悠悠之口?”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陈新甲再听不明白,那他这个科甲正途出身,久历宦海一直爬到了兵部尚书、内阁大佬地位的经历岂不是白混了?“臣以驽钝之材,荷蒙知遇之恩,惟望佐皇上成为中兴英主。所以凡是皇上此类密旨,随看随焚,连一字也不使留存于天壤之间。然京师之内如何走漏了消息,却非臣之所能了解。当是辽贼那边走了风声?”

  崇祯的本意,陈新甲站出来将这个事情扛起来,他这个皇帝正好可以体面下台,少不得要将陈新甲收入天牢,罢黜官职,暂且避过这股风头,之后再像孙传庭那样,找个机会重新起用便是。(这招就和当初校长说的,两个人同在一条船上,起了风浪,都要淹死,不如先下去一个人,保住了一个,也就保住了另一个。只是,陈新甲不是张汉卿。)

  但是这个家伙居然如此不识进退!  

  “先生出去吧。各地军情倘有消息,即刻便奏朕知道!”

  翌日,崇祯在朝堂上宣布,陈新甲假托圣意,令属员出关与奴酋洪太议和,此事朕丝毫不知。令锦衣卫当场将陈新甲拿下,收入诏狱之中。

  “皇上英明!”

  “陛下此举,便如同当年剪除魏阉一样!”

  见到主张并主持议和活动的陈新甲被下狱,与辽贼议和之事肯定是胎死腹中了,朝堂之上,文官、勋贵们齐声赞颂皇帝的英明睿智果断刚毅之举。

  还不曾散朝,各科给事中的弹劾文字便雪片便的飞到了朝堂上。

  给事中方士亮、给事中马嘉植等人为首,上表章弹劾他。“自新甲任事以来,虽有小才,亦晓边事,然不能持廉,所用多债帅。深结中贵为援。于外不能御辱于辽东,对内,流贼连下洛阳、襄阳、开封,叠陷亲藩,福王殒命,襄王殉国,周王失国。此皆新甲之过!然不及私通贼奴,擅立议和之事于万一。”

  这样密集的炮火,便是皇帝想放过他都难了。不过,言官们所说的结交中官,倒也不假。陈新甲与司礼监打掌印太监王德化交情颇为深厚,而且,在外面也有不少军镇将领和他私下有往来。所以,当陈新甲在诏狱之中接到皇帝崇祯发给他的明旨,令其根据给事中们的弹劾文字明白回奏时,却也是有恃无恐。

  “上意主和,诸君幸勿多言。”

  话虽然说的强硬,但是,私下里依旧做了不少求生的工作。

  命亲信、心腹们带着重金奔走于内阁各位大佬门下,同时命人苦苦哀求王德化等太监们。给事中廖国遴、杨枝起等人为其在刑部侍郎徐石麒面前疏通门路,大学士周延儒、陈演也在崇祯皇帝面前力图营救,曰:“国法,敌兵不薄城不杀大司马。”帝曰:“他且勿论,戮辱我亲籓七,不甚于薄城耶?”(什么意思?别的老子就不说了,我家七个亲王,叔叔大爷的,都因为他死了,这个罪名不比敌军兵临城下来得重?!)遂弃新甲于市。

  陈新甲的一颗人头落在了菜市口,关于议和引发的一场政治大风波似乎变得平静了下去。官员们各自收兵回家,该听曲的听曲子,该抱小相公的抱小相公。浑然忘却了数日前自己在众人面前和给皇帝的表章上的那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辞表演。

  别人忘了可以,但是崇祯却不能不惦记着辽东自己那数万人马。

  “大伴,辽东军情如何?”他很是无奈的询问当值的大太监王德化。

  王德化虽然是崇祯的心腹家奴,但是,处理政务却不是他的强项,好一会才从几个小太监那里弄到了最新的消息,向崇祯禀告。

  对此一幕,不由得又让崇祯心中惆怅了一番。刚刚被斩首的陈新甲,是由杨嗣昌推荐上来的。这两个人的才能、思路,做事方法都很相似。在兵部期间,军书往来频繁,新甲马上可以裁答,君前奏对时,可以用问不倒来形容他对各处军情的掌握。

  “唉!可惜他不知道臣不密则失身的道理。”不知道保守秘密,而且不知道皇帝的黑锅必须要有臣子来毫不犹豫的替他背起来的道理,这是崇祯必须要杀掉他的原因。

  可是,各处的军情却是令崇祯更加的烦躁。

  “皇爷,留都的镇守太监、苏杭的织造太监密奏,宁远伯麾下南粤军的两镇人马,大约五六万精兵,已经分作数路,从福建、广东进入江西、浙江、湖南,眼下正兼程轻兵北上。后面似乎还有大队人马跟随。各处州县都大为惶恐,唯恐大军扰民。”

  “宁远呢?吴三桂不是要收复锦州吗?宁远伯不是派去了两旅人马作为援兵?”

  “皇爷,宁远总兵有军报到,说奴酋墨尔根代青多尔衮,督率所部悍奴疯狂堵击,其部军马与多尔衮所部反复争夺松山堡往锦州道路,损失惨重,眼下正与南粤军之援兵会师,希冀一举击破当面之敌!”

  “哼!都是一群该死的东西!目的达到了,就在那里应付朕!朕敢断言,吴三桂所部就在松山堡中睡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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