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大笔钱，对于任何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都绝对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损失了。

  更何况是在泡沫经济刚刚破碎不久的日本呢？

  天知道这一百多万日元对于玲奈的父母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或许这是他们给老人留下的看病钱，也或许……

  这笔钱其实是他们存下来，给玲奈以后结婚时用的。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现在这笔钱都已经不再属于他们了。

  这种巨大的打击，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让玲奈的父母感到绝望。

  对于他们这种几乎是完全没有额外收入的本分商人来说，一百万日元几乎就是他们一辈子的积蓄了。

  现在这笔积蓄被骗，又有谁能顶得住这样的打击呢？

  没有一下子病倒过去，就已经算是玲奈的父母承受能力比较强了。

  想到这里，傅秋不禁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被人诈骗钱财，固然对于玲奈的父母来说是一件悲惨的事情。

  可是又有谁会想到玲奈这个才刚刚一年级的小女孩呢？

  家里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她又怎么可能没受到一点影响呢？

  只不过是没有人会想到她罢了。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终于，在安慰了玲奈好一通，把这个可怜的女孩子送走之后，傅秋这才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开口说道：

  “道天制药……东京还有这样一家生物公司吗？这背后难不成是……”

  “不，这公司和组织并没有关系。”

  走廊的一侧，昏暗的楼梯上，灰原哀缓缓迈开脚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尽管傅秋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她却已经猜到了这个男人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很可惜，虽然这家医药公司的行事极其恶心，但是这却并不是组织的一贯手笔。

  根据灰原哀的了解，组织如果想要赚钱的话，根本不会把目光放在这些小老百姓身上。

  家财万贯的富豪，或者闻名全国的社长，这些人才是组织的目标。

  换句话说，组织如果真的缺钱了，抢劫银行的可能都要比打劫普通人要多一点。

  至于原因，倒也不是组织对于这些普通人有什么另类的感情，纯粹只是因为从这些人身上赚钱实在是效率太低了一点。

  虽然很可悲，但是这却是事实。

  默默地摇了摇头，灰原哀走到傅秋的身边，伸手拉住傅秋的衣摆：

  “虽然道天制药并不隶属于组织，不过关于他们我倒是多少还知道一些……我想乡田同学的父母之所以会这么信任那个推销员，多少也和道天制药有些关系。”

  “怎么？这家公司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傅秋连忙问道。

  “古怪倒是不算，道天集团自从十年前正式上市之后，在日本虽然也不算是行业龙头，但是所占的市场份额却一直都不在少数，这一点其实在我刚回到日本的时候就有所关注了。”

  “原来是这样……这个我倒是理解，你之前也算和他们是同行嘛，总归要调查一下自己的竞争对手。”

  听到傅秋的调侃，灰原哀白了他一眼。

  “拜托你仔细想想好吗？全日本那么多家医药公司，为什么我会知道这样一个并不算是翘楚的集团呢？更何况在这之前，道天集团几乎做的都是心血管和一些老人保健品的药物研发，跟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好不好。”

  说到这里，灰原哀眼神一眯，

  “真正让我对道天集团感兴趣的，是因为一次偶然的调查，组织发现道天集团的社长，他的身份其实并不简单，是某位资深议员的亲属，也正是有这位议员撑腰，道天集团才能在日本始终占有一席之地。”

  “官商……勾结吗？”

  伴随着灰原哀这话一出，傅秋的语气也瞬间严肃了起来。

  到了此时，他才算是明白过来灰原哀会关注这个医药公司的真正原因。

  还记得原本的时间线上，灰原哀就对日本的世袭制有着很深层面的不满，后来更是在‘茧’游戏机的发布会上，对这些二代们给予了深刻的评价。

  “肮脏议员的孩子最后会成为肮脏议员、黑心医生的孩子会成为黑心医生，如果他们的父母本身就是肮脏社会的组成之一，那从小见惯了权钱交易的孩子们，等到他们长大成人后，自然也就取代父母的位置，成为更加肮脏的存在。”

  事实上，在日本，这样的事情完全就没有办法杜绝。

  社会世袭制，可以说是贯穿了整个日本的历史，甚至于到现在还在被无数人美化的一种畸形言论。

  试想一下，在日本的动漫里，总有一个词会频繁出现。

  血统。

  火影的儿子必定有出色的才能、海军英雄的后代也会成为新的英雄、大将的血裔一定可以完成统一……

  种种种种，虽然看起来会给人一种合情合理的观感，但是实际上却是极不合理的。

  汉高祖起于市井、宋太祖拔于军旅、明太祖原为乞儿、管理员更是平民出身。

  这些我们耳熟能详的角色，都是平凡出身，可是这种情况在日本却很难出现。

  贵族永远都是贵族，贫民始终都是贫民。

  为什么在日本，百年传承的饭店、公司会屡见不鲜？

  往好了说，这是传统技艺的传承，是保存文化的一种方式。

  但是，往坏了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社会固化的体现呢？

  如果可以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员，又有多少人愿意守着自己那小城市里，始终见不到几个人的狭小饭店和厨艺不放呢？

  这一点，没有人可以做出回答。

  或许是因为在他们的历史上，没有人喊出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天皇，不管经历了哪个时代都可以由固定人的血脉继承下去的关系吧。

  反正，就连他们自己都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当一种疾病，被人体适应，甚至到最后完全察觉不到奇怪的时候。

  那这种疾病，或许也就不再算是疾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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