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谈”校长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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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之后记得通知她到校长办公室,布莱克有话跟她说——很大概率是开除——”
“噢,但愿不要开除她,那是她的朋友……”
“她不会被开除的,将她开除……很大。”
“一个无声咒……一个恶咒——她才四年级!”
“冷静点,麦格……我们都知道那并非她所愿。”
“但愿如此……但是埃德蒙那里,特拉弗斯——”
“埃德蒙会处理好的。自从……克蕾娅是他的一切……”
这些话雾蒙蒙游进我的意识里,我是自己脑海里一条弱小的鱼,拼命想要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怎么也跳不过那道阻碍,直到精疲力尽……
我睁开眼睛,所幸窗户外看天色黑黝黝的,如果现在是日光的时间,我的眼睛一定会很疼。而现在,虽然四周摆满了蜡烛,它的光亮却散发出舒适的信号。
我的记忆十分清晰,但它就像将别人的记忆游丝放进了我的记忆里一样——它不是我自发创造的记忆。
随着视线逐渐清明,床沿那突兀的棕色也有了具象——纽特埋在床里,整张脸只露出他的眼睛。
我并不怎么注意纽特的睫毛,当他睁眼的时候——它们明明同样吸引人。我好像还没清醒过来,手不自觉地沿着床边滑过,想摸摸看纽特的头发是什么质感,或许再试一下他的睫毛……只有梅林知道此刻我有多么心虚——
“克蕾娅,你醒了吗?”凯西的声音使我立马缩回我那蠢蠢欲动的手。
凯西的病床就在我的右边,我循声看去,一圈圈绷带缠绕着她的左手臂,惹眼得我又急又心疼。
“纽特又在你的床边睡着了,是吧?不过这都晚上了,庞弗雷夫人肯定马上就要来催他回去了……”
“凯西,凯西……”我无心追问“又”的深意,心头氤氲着刺鼻的酸,“你还好吗?”
“我很好,庞弗雷夫人的药剂药效很好,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是庞弗雷夫人说我的左手……”凯西晃了晃自己的左手臂,“今天过后我就可以回去上课了,绷带过一个星期也能摘掉。”
“你没事就好,我真是很担心——谢谢庞弗雷夫人……”
我揉了揉脑袋,问道:“我们睡了多久?”
“呃,应该是你睡了多久,克蕾娅。我被送到校医院的时候就醒了,现在是周二。”
我竟然睡了整整两天——我暗自腹诽,我知道我睡眠很好,但没想到这么好。
“卡莱尔他们带了很多零食来看我们,你想吃的话可以趁庞弗雷太太还没来先吃一点……”静默片刻,凯西再次说道:“我听他们说你对特拉弗斯用了无声咒,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贝尔说那是一个恶咒。”
凯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我知道。”我说。
我被凯西的话牵引着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我知道这事看上去是我做的,可我当时——”
“都怪我。”凯西打断了我,哽咽着说:“如果不是我没有识破他们的手段,你根本用不着这样。但是不要再那么做了,不管我怎样,我不想你又进校医院,我也不想你被开除……”
“克蕾娅不会被开除。”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纽特,或许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缘故,他的嗓音听起来比平时要更沙哑些,此刻正揉着自己的眼睛,一根睫毛落到他的手指上。
“邓布利多教授说了,克蕾娅不会被开除。”
“可是邓布利多教授又不是校长,不能代替布莱克校长做决定。”
凯西的语气还是有些迟疑,吸鼻子的声音却放慢下来。
纽特的回复始终坚定。
“相信我。”他说,“克蕾娅对大家来说都很特别,布莱克校长不会开除她的。”
我倒是不知道我怎么就“对大家来说都很特别了”。
“我——我很特别?”
“是的,克蕾娅。所以你不用担心——被开除这件事。”
“对你来说我很特别吗?”我问纽特。
将纽特的眼睛作为一个整体来看,我进一步加深了对于“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的理解。
清澈见底,透明如水,而且眼睛里全是我,就像嗅嗅看着我的金袖扣。
“克蕾娅,对我来说你重要又特别。”纽特突然郑重其事起来,“所以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纽特为什么把话说得像是在告白。而我们正式认识不过才有月余。
来不及细细品味这句话,庞弗雷夫人端着一瓶药剂走进来,接踵而来的脚步声显示她并不是独自一人。
邓布利多教授、麦格教授、弗洛尔教授——她看上去终于有些像她自己了。
以及另外一个有些出乎意料的人——奥利菲·麦克米兰。
“呃,斯卡曼德,我是来叫你的,快要宵禁了……”
嘴上叫的是斯卡曼德,眼睛却看着别人,凯西明明说过庞弗雷夫人会通知纽特回去的。
我心生疑虑,却在凯西痴痴的笑中感觉到了什么。
“普威特,晚上好……祝你早日康复。”
别告诉我两天其实是两个世纪。他们俩是怎么在两天之内到见面会互相打招呼的程度?
凯西红着脸回复麦克米兰:“晚上好,奥——麦克米兰,谢谢你。”
我的心情用目瞪口呆来形容再合适不过。庞弗雷夫人温柔地催促两个赫奇帕奇离开。
纽特对我说:“晚安,克蕾娅……”
他没有说明天会来看我,好像他已经知道明天我就不会在校医院了。
我急不可耐想要知道这两天凯西和麦克米兰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碍于在场的教授们,我只好闭上嘴,试图用眼神询问心不在焉的凯西,而凯西并没有理会我的眼神。
“你终于醒了,里德小姐。”庞弗雷夫人让凯西灌下她带来的药剂,说:“我是坚持等你醒后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的,但校长一分钟都不愿多等,让你一旦醒来就到校长办公室去——”
“别担心,庞弗雷夫人。”邓布利多教授安慰着她,“我们会和她一起去办公室。”
庞弗雷夫人抚摸着我的头,她的手心有许多茧:“可怜的孩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那么做的。”
可是,做了就是做了。我想起特拉弗斯被抛出去的样子,他不在校医院,我真心希望他没事。
“能下床吗?”邓布利多教授问,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温和的光,它的作用和蜡烛大概是一样的,在黑夜里给人指路。
我掀开被子跳到地上,用行动回答了邓布利多教授。
邓布利多教授看了看柜子上堆着的一堆糖果。
“噢,朋友。真是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邓布利多教授感叹着,魔杖在手中一挥一动,我的病号服便化身成了校袍,红白相间的领带顷刻间顺滑地落下。
“这是我放在寝室里的校服吗,还是我在魁地奇球场休息室里换下的那套?”我惊讶地问道。
“我想,应该是一件新的校服。”
邓布利多教授柔声说。
“我们走吧,里德小姐。”麦格教授拍拍手,一个尖耳朵的家养小精灵立刻凭空出现,“请你将这些糖果带回格兰芬多的女生寝室去,谢谢你,铃铛。”
我向凯西告别,并向她保证我明天会来接她出院,那些糖果在铃铛的响指后跟着她一起消失了。
我跟在三位教授身后走出校医院,捏着病服变来的校袍四处张望着,心中忐忑不安。
我会被开除吗?那条小鱼终于浮出水面,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先前的话语。她不会被开除的,开除她的代价太大了。
可是开除我究竟会有什么代价——大到没有人能够承担?我反复琢磨纽特说的话,却因为已知信息太少,那句话始终像一团浆糊难以抹开——为什么我对“大家”来说很特别,而我过去从未感受过任何不同?
即便是布莱克?即便是布莱克,也承担不起开除她的代价。
那些楼梯从未如此漫长。我们走在无尽的变化中,我不得不忍受无论走到何处都在窃窃私语的画像们。
“这就是那个格兰芬多的四年级?”
“太了不起了,一个威力强大的无声咒,太了不起了——四年级!”
“那可是恶咒!”
“不管怎么说,不是还活着嘛。”
“潘修斯爵士!”
但如果不是他故意挡在凯西面前,如果不是他和博克故意撞凯西,如果不是他屡次靠着他爸是法律执行司司长对我处处为难,我——
邓布利多教授温和的声音打断了我,我抬起头,刚才的情绪荡然无存。
“我们到了。”
敲开鹰头狮身兽形状的黄铜门环,入目的是一个宽敞、美丽的圆形房间。暗绿的墙纸布满墙面,看着无处不在的金银装饰品,要是纽特的嗅嗅朋友在这,这间校长办公室大概会遭殃吧。
墙壁上挂满了霍格沃茨过去的校长们的画像,我不知道他们此前在做什么,只感受到几十道不同的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到进入办公室的几人身上。
布莱克校长坐在雕花办公桌前,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西装革履、身材颀长的男人。
“爸爸,对不——”
我的“对不起”没有能够说完,因为爸爸已经上前抱住了我。
爸爸精心打理的头发此时无精打采地垂下,抱住我时是那么小心又用力。我侧头,只能感受到他挺拔的鼻梁抵住我的脸。
“莱尔,梅林在上……幸好你没事。”
爸爸的怀抱让我差点喘不上气,“不过,一个恶咒——看来你从我这学到的还真不少啊!”
爸爸的感叹是兴奋和后怕的混合物。
我默默失语——关于学恶咒这件事,我是真的继承了这位精英傲罗的天赋。
“父女相拥的场面真是感人,”布莱克校长冷冰冰的声音使这场小小重逢的温度下降至冰点,“不过请里德先生别忘了里德小姐在这里的原因,毕竟小特拉弗斯还躺在圣芒戈里。”
没有人告诉我特拉弗斯不在校医院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在圣芒戈,看起来他真的伤得很重。
我从来不知道我可以用无声咒……我还是我吗?
——你当然是你了,不然你还能是谁呢——可我觉得你不是我——
“特拉弗斯办事是什么作风大家都清楚。只要有一根露苗的草——他会烧光整片园地。更何况那是他的宝贝儿子。我有没有说过小特拉弗斯已经醒了,醒来的时间比我的莱尔还早?”
我知道爸爸能够胜任法律执行司司长的位置,但是他拒绝了。
我问过爸爸为什么。
我一直记得爸爸瘫在沙发里揉捏眉心的样子,尽管如此爸爸还是笑着对我说话。
“站的位置越高,受到的制约反而更多,能做的事更少,莱尔。而且,我知道我的女儿是个爱捣蛋的小家伙,我需要多一点时间来操心你啊。”
那些皱纹特别难看,我不喜欢他们出现在爸爸的眉头间。
只因为这一句话,三年级后我再也不敢做违反校规的事,那些禁忌的密闭空间、幽暗森林的回响,成了我不愿去回想的旧梦。
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规律地发生在圆形房间里。“按照校规,”布莱克校长的眼神射向我,下一秒立即被爸爸挡住,我只听见布莱克校长不满的轻哼,布莱克校长接着说:“对同学使用恶咒,后果严重的将会被开除,无论我多么想——”,布莱克校长阴笑几声,“但因为某些在欧洲大行其乱的人——”
邓布利多教授的咳嗽声恰逢其时,让布莱克校长哽咽了一下。
“很可惜我只能让你继续留在霍格沃茨。尽管这不代表你不会受到相应的处罚——你将被免去这学期剩下的魁地奇学院杯参赛资格,以及一个学期的禁闭。”
听起来这处罚比被开除容易接受得多。我不由得松了口气,问道:“先生,我能知道特拉弗斯什么返校吗?”
“那得看特拉弗斯先生什么时候觉得他儿子可以返校了。”邓布利多教授走上前,弗洛尔教授紧随其后,“我想弗洛尔有话要说,菲尼亚斯。”
看得出布莱克校长的不耐烦,但他还是点头示意弗洛尔教授说话。
“不如让里德小姐到温室里拔除上次泡泡豆荚的豆子开的花,那间温室自从——那天后,就没法使用了。”
“打扰一下,不过是一堆花而已,用魔杖一挥就——”
“并非这样,”弗洛尔教授反驳说,“泡泡豆荚的花一旦开出就会有很强的吸附性,光是动手挥挥魔杖是没用的。除非用手亲自将花瓣一片片摘下,最后再拔掉根茎,不然没有别的方法。”
“那看来这份差事正适合里德小姐,”布莱克校长一改说辞,“希望里德小姐能在植物的陶冶下平静自己的内心。”
“噢,最后一个问题——格兰芬多将扣去一百分。”
分数沙漏的意义仿佛就是为了集体意识的培养——先前一系列针对我自己的处罚都比不过被扣掉的一百分。
看起来最后的判决给布莱克校长带来了一点愉悦。他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你们都可以走了,越早处理这件事越好——这样我也不用老想着这件事心烦。”
我看向爸爸,他丝毫没有离去之意。“莱尔,你先回去吧。我和——布莱克校长还有话说。”
“晚安,爸爸。还有——注意安全,我真的会担心!”
布莱克校长在爸爸柔和的目光中挥手,麦格教授在门口催促着我,于是我只好走过去。
我们一行人刚离开校长办公室,大门立时关闭,谢客之意过于明显。
也许布莱克校长应该在禁林里失踪的……他实在是——他实在是怎样,莱尔?——不怎么样。还有别叫我莱尔——
噢,莱尔。
如果我不能叫你莱尔,如果我不是你——那我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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