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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前记(2)天恶


……

  医生们说我是弟弟,他是哥哥。

  而就在艾德里安医生抢救母亲的时候,新生儿的房间闯进来了一个陌生人。

  负责看守的护理医生完全无法应付此人,没有任何打斗的声音,只是走到那人面前劝说了半句便没了下文,不知是被药物迷倒了还是别的什么。

  显然,陌生人有备而来。

  那位陌生人不紧不慢地靠近着这边,更是将脸凑近,逐个细看。

  通过眼缝,我只看到了那人额头上的一个怪异印记。

  仔细打量一番后,那人做出了决定,抱起了距离门口最近的婴儿,只见紫雾裹挟着黑气从那人周身凭空散出,蔓延至包裹,顺势“吞噬”二人并缩为一点,两人的身影也就消失在了原地。

  唯有一点黑气飘荡在空,证明方才的一切不是虚假。

  根据上一世只留下的常识,我一瞬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同之处,也难怪护理医生不是这人的对手。

  不幸的是,被带走的那位婴儿,是我的哥哥,随着哥哥的远去,距离的增加,我和他的牵连变得模糊,直到后来,我再也无法依靠灵魂的牵绊来感知到他。

  在后面看来,我的哥哥是幸运的。起码,他不会经历我所经历的这一切。

  意外总是猝不及防,纵使艾德里安医生的医术精湛,病情严重的母亲还是离开了人世。

  父亲方才舒缓不到十分钟的情绪一下激动了起来,那黑点模样的黑气被剧烈的情绪自然吸引了过去  。

  正在此时,助理医生醒了过来,看到孩子少了,惊慌失措地走出新生儿接待室,通报着情况。

  得知哥哥丢了的那刻,父亲的情绪被瞬间引爆,他用自己的乡音,原生的语言悲愤地大喊着,“天……额!”

  父亲,他在祈求着上天。

  可是,祈求有用吗?

  砰砰,砰砰,砰!心脏的跳动戛然而止,父亲再也没有了声音。

  最终医院给的结果是:父亲悲伤过度,诱发急性心肌梗死,后抢救无效死亡。

  在我看来,可能是受到那一点黑气的影响,不过这些大人们似乎看不到它。

  对临死前的最后一话,父亲因悲伤而吐词不清,音节吐的也不快,不懂华夏语言的医生们错听为了“提安厄”。

  生来孤儿的我,没有名字的我,从此便以此为名了,并继承了接生医生的姓。

  我的全名成为了

  Tiane·Adrian,音译提安厄·艾德里安。

  于是,我提安厄,一出生不久便没了母亲父亲与哥哥,自然也就成为了孤儿。

  医生们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需要照顾,我也就顺理成章地进入当地一家名为无责之家的孤儿院。

  这可不是责任的责。

  责是责难的责,谴责的责。

  No  Wite  House!

  不过,我和孤儿院的朋友们通常都叫它为无白之家。

  No  White  House!

  因为孤儿院的孩子们里全是黄皮肤与黑皮肤的存在,没有一个白种人小孩。

  嗯,小孩之上是大人,吉尔默·萨拉院长本人倒是这院里唯一的白人。

  似乎是为了切实做到无白,萨拉院长本人他住在孤儿院一百米远处的独栋三层洋房。

  开始,我以为萨拉院长是想在休息的时候不被我们打扰,毕竟没有爹娘管教的我们自小就调皮捣乱惯了,这是没有父爱母爱的孩子们获得快乐的最简单有效的途径,不是吗?

  直到后来的一件事,我才发现我想得简单了,这里,我先卖个关子。

  我在孤儿院最要好的朋友是安格洛娜·伊凡,她很漂亮也很善良,即使是许多白人都瞧不起的肤色,也依然无法阻挡她的美丽。

  她比我大五岁,是无白之家的大姐大,受于国外的成长经历,我们都少有称呼sister姐姐,而是直呼她的名字。

  我觉得安格洛娜绕口,总是会简称她为安娜,安格洛娜总喜欢追着我打,让我正确地叫她名字。

  到后来,时间一长,安格洛娜也就习惯我叫她安娜了。

  安娜有着不服输的性格,发现纠正不了我,她也就索性采取我的方式来对付我,最开始她追着我打的时候叫我“安厄”,到后面,则是心平气和地称呼我为“安”。

  我跟安娜的关系比其他伙伴的更加要好。

  这跟安娜性格脱不开关系,还记得我前面说过她很善良吗?是的,她的善良之中包括了锄强扶弱。

  而我就是她特别扶弱的一员。

  我的身体一直都羸弱不堪,说是瘦骨嶙峋也不为过,弱不仅是表象,更是深入体内各处。

  我一直都感觉这副躯体折腾不了多久,我可能就会再次回到那个温暖的黑色海洋之中。

  我想这跟出生的那些离奇遭遇有关。

  这种弱让曾经十岁的我去面对那些比我小上三周岁的顽皮孩子们,必然会百分百的战败,不出意外的话。

  安娜也在小时候将我的情况告诉了孩子们,得知消息后的孩子们也都不会再拿我作为捉弄的对象,他们也害怕一个不小心就送我去见了上帝。

  其实我都知道,安娜每次追着我是让我锻炼身体,以她那健康又矫健的身体,要追上我再容易不过了。

  不过我也没揭穿这些,我维持着小孩子的模样,每次都在前面奋力奔跑,但总是不过五十米,我便再也跑不动了。

  安娜看着我精疲力竭的模样总会俏皮地说道一句。

  “安!你这是背着龟壳在跑吗?”

  这时候,跟在安娜屁股后面的孩子们总会配合地大笑。

  “Mr.Turtle!Mr.Turtle!”

  “龟先生!龟先生!”

  往往这个时候,我会从安娜的眼中看见一丝同情。

  我并不在意孩子们的取笑,相反,我很喜欢这样活跃的氛围。

  擦擦汗后,我融入了那群孩子里,一起跟在了安娜大姐的后面。

  而到了后面,跟在安娜身后的人,便只剩下了我一人。

  还记得前面我说过安娜比我大五岁吗?

  在我十岁的时候,安娜十五岁多,即将年满十六,按照当地的法律规定,孤儿院最多只能将孩子抚养到十六岁,这意味着再过不久,安娜便将离开无白之家。

  在离开之前,安娜将独自前往萨拉院长的三层小洋房进行考核!

  这种考核年年都有,都是为那些即将离开孤儿院的孩子们准备的。据说是测试孩子们的各项能力,以此考察他们出去以后适合哪方面的工作,毕竟以后的吃的穿的都得靠他们自己来赚。

  萨拉院长与孩子们都说考核很简单,从来没有哪一位孩子不通过,每一个进入萨拉院长洋房的孩子都会在通过考核后被送往适合他的地方。

  我和孩子们也从来没有再次见到过曾经进去的那些人,那些离去的人也再也没有回来看望过我们,哪怕一次!

  很快,安娜的离院通知便下来了。

  她在孩子们不舍的目光中,跟随着萨拉院长,走向了那个精致装修的建筑之中。

  当安娜的身影从我眼中消失后,我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安。

  那时,我不禁问到身边的伙伴。

  “我们还会见到安娜吗?”

  “安格洛娜说了以后会回来看我们的!”

  “她要是不回来了呢?”

  “怎么会,安格洛娜是最守信用的了!安乌龟,你可别忘了,安格洛娜与我们最亲近了!”

  “那在以前,无白之家有像安娜一样的人吗?”

  “当然有啦!无白之家,也正因为无白,才更加团结亲近呢!”

  “那他们怎么都没回来看我们?”

  “这个……可能是因为他们太忙了吧,也或许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呢?等他们有空啦,想起我们啦,就一定会回来看我们的!”

  一问一答到了这里,再继续质问下去将会毫无意义。

  丢下一句但愿如此之后,我便独自一人离开了人群,而后又趁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摸进了萨拉院长的小洋房。

  之所以要背着孩子们,是因为有些孩子年龄尚小,看事情很难窥见本质,他们极易轻信别人的话,从而成为他人忠实的朋友。

  萨拉院长有说过考核期间,禁止无关人等靠近他的住处,我的行踪若是被孩子们知晓,恐怕便会被不懂事的孩子告密揭发。

  潜入萨拉院长的洋房后,我小心翼翼地探索了整个一楼,除了遍布整个一层的灰尘外,我并没有看到萨拉院长与安娜。

  这让我很是诧异,萨拉院长每天都会回到他的洋房,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让我更加地不安,上楼的动作变得迅速而不再那么小心。

  灰尘灰尘还是灰尘!

  三楼也一样!

  那萨拉院长和安娜到底去了哪里?

  下楼之际,我看着楼梯的灰尘上我留下的脚印后,瞬间想到了答案。

  要想在这么一个遍布灰尘的房屋内不留一丝痕迹,那么就只可能在那一个地方!

  地下室!

  从正面进入房间后,接触到的是灰地毯,地毯是定制的,一直延伸到了第一层的客厅。

  那么第一层大厅的灰地毯下,一定藏着一个地下室!

  事实也的确如此,灰地毯下有着暗门。

  看到这里我不禁感叹,虽说自身身体羸弱,但所幸脑子还算好使。

  微弱的烛火光由转角处照射来,将径直向下三四米的铁梯照得微微反光,隐隐约约。

  还未等我下去,我便听到了萨拉院长的喝骂。

  “你这个黑肤色的贱种!白吃白喝我十六年!到头来,没有一个富贵人家愿意领养!”

  听到这里,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难以想象以往和善的萨拉院长会如此说话。

  紧接着,我听到的是皮鞭和锁链的声音,还有安娜的惨叫声。

  当时的我只感觉一股热血冲上,脑袋嗡嗡作响,萨拉院长后面辱骂话我都听不进去。

  我踩着铁梯下爬,爬到铁梯的一半,扭着身,偏着头正好可以看到藏匿在一旁的地下室,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

  安娜被铁链束缚着而悬吊在半空,在她身后不远处,还有着巨大的铁架,上面一样的悬吊着许许多多的透着血的人形布袋。

  在布袋附近有着一座小型祭台,上面燃放着许多蜡烛,正是烛火光的来源,地下室的通风似乎很好,居然一点也不闷。

  想到布袋里面是什么的我双眼通红,泪流不止。

  什么样的畜生,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唯有吉尔默·萨拉!

  随着皮鞭的每一次下落,安娜迷茫和痛苦的表情交织在一起,很显然,中了某种迷药的安娜只能任由吉尔默摆弄。

  我再次发现了这个世界并不寻常的一幕,吉尔默大笑着折磨安娜的过程中,会凭空生出一缕缕的黑气涌进他的身体。

  这是这一世里过去十年来的第二次了。

  黑气进入得愈多,吉尔默的神情便愈发得癫狂,折磨人的欲望也愈发高涨,场面一度显得十分恐怖,若是其他孩子们早已惊恐地吓出了声。

  这也让我想起了刚出生不久,父亲去世的场景,我隐隐约约地明白了黑气的一点特质。

  倘若不加以控制,黑气会自然地放大持有者的情绪,对普通人而言,在情绪波动较大的时候是极为危险的,而吉尔默显然不是普通人。

  我虽然想不起上一世的记忆,但这幅情景却吓不到我,我此刻感到的不是害怕,而是满腔的悲愤。

  我必须马上做出行动,但考虑到了自身条件,我不得不避开与吉尔默的正面交锋。

  我重回到第一层的地面,在厨房找到了想要的工具后,我点燃了第一层所有的易燃之物。

  而像定制的地毯这种难燃之物,在酒精的帮助下,也一样地燃烧了起来。

  四周变得喧闹了起来,显然那些孩子们注意到了这里的火情。

  我故意将地毯的些许燃烧物从暗门投掷进地下室之中,这果然引起了吉尔默的注意力。

  躲在一间房间门后的我看着吉尔默缓缓爬上来,我觉得炙热无比的火焰总会在触碰到吉尔默之前,被一股黑气灭掉。

  他居然能有效地利用那股黑气!

  吉尔默伫立原地,将挽起的衣袖放下,双掌用力拍了拍脸颊,整理了一番表情后方才从容地走出门,一脸抱歉地与赶来救火的人员交谈着。

  真是虚伪!

  捂着湿毛巾、背着厚实被子的我趁机推开房间门,向外走去,被子最外层很快烧了起来,好在趁引火烧身之前我赶到了地下室的入口,迅速抛开了曾经保护我的它。

  原以为又需要花费一番力气开门的我却发现吉尔默没有关闭入口的门,他居然这么粗心大意。

  我没有多想,迅速钻进地下室并为安娜解开了枷锁,我开始思索出路。

  地下室作为吉尔默常住的生活地点,具备着完整的功能,刚刚吉尔默衣着整洁,双手干净,便意味着地下室有着洗浴功能。

  而在地下室,除了祭台的蜡烛外,还有着更多的烛火,那么就必须确保地下室有着良好的通风。

  我很快便找到了两个疑似出口的通道。

  瘦弱的我艰难地带着迷糊的安娜选择了其中一个进入。

  就像安娜曾经调侃的那样,我这次真的带着龟壳在动,而安娜却成了那个龟壳。

  我把这些想法说了出来,主要还是打趣安娜,并尝试让她可以清醒清醒,也好方便我的行动。

  通道的尽头,竟是无白之家的杂物房!

  原来无白之家那些曾失踪的孩子们并不是吉尔默所说的自己跑了!

  仔细想想,那些失踪的孩子们大多是处在考核的空窗期。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吉尔默·萨拉有着虐人的变态爱好!

  我带着安娜走出无白之家,在空地处我意欲看看吉尔默的房子燃烧得怎么样了,却正好碰见了站在那里回头看过来的吉尔默。

  我与吉尔默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视力不佳的我却能看到百米开外的他那不屑的邪魅微笑。

  那个时候,奇异的一幕又出现了。

  我的脑海响起了吉尔默的声音。

  仿佛他就在我的耳边低语一般。

  “快跑吧,提安厄!”

  “带着安格洛娜逃吧!”

  “在我找到你们之前,尽可能地逃的更远吧!”

  黑气缓缓充斥我的双眼,我从黑气之中瞧见了一个笔记本,它开始翻页。

  笔记本翻过的每一页上都记录着长短不一的名字,前面几页的名字十分陌生,我并不认识,而到了后面,我发现上面记录着的名字都是曾在无白之家待过的孩子们,他们大多有着机警,聪慧,强壮的特点。

  而在最后一页的最后两行,出现了两个新的名字。

  Tiane·Adrian.

  提安厄·艾德里安。

  Angerona·Ivan.

  安格洛娜·伊凡。

  这说明,我们并不是发现吉尔默秘密而逃走的第一批人。

  而现在,吉尔默的房子被我烧毁了,这似乎惹恼了他。没了需要固守一方的吉尔默,准备动身清算那名单上曾逃离他的所有人。

  这是某种仪式的需要吗?

  所以他在离开的时候才没管地下室,而任由我带走安娜,以给他的仪式增加两个名额。

  他早就发现了我的存在!

  黑气退散,我的双眼重回正常,远处的洋房已成熊熊大火,大火在燃烧之中生出缕缕黑气,我敢肯定那不是普通的黑烟。

  因为在大火一旁的吉尔默总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这些黑气招引到他的身边,而后又悄无声息地吸纳,这让吉尔默身上时而闪烁着诡异的黑气。

  我想吉尔默之所以放任我和安娜离去,也是因为他的当务之急是吸收这些黑气。

  所以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所以不管怎样,他都能有所收获?

  我带着安娜缓缓离去,吉尔默却不再看我们一眼。

  我和安娜从此也踏上流浪之旅,但我们的流浪也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进入了一个名为欢乐的马戏团之中。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一次偷窃案件。

  如果你想的是我和安娜阻止了它,那么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事实上,偷窃者正是我和曾经刚正不阿的安娜,没有工作,四处流浪,又饥肠辘辘的我们最终将手伸向了摆放整齐的零食柜之中。

  最初还无人发现,可时间一长,没有打理仪容而乱糟糟的我们便极易引起了店员的注意。

  最终事发,还是一位小丑先生为我们解的围,小丑先生看中了安娜的身体。

  咳咳,那灵活矫健的身体正是马戏团所需要的,我想我该说身手才对。

  安娜顺利地进入了马戏团,以表演为生,而我在安娜的强烈要求下,也被小丑先生同意留下,身体素质差的我自然不可能上台表演,负责的是幕后的清洁工作,诸如洗衣拖地,打理表演道具等等。

  欢乐马戏团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马戏团,会经常性地进行世界巡演。

  上台表演的安娜经过浓妆艳抹后,即使是朝夕相处的我也很难认出,我倒也不怕她被常年不见的孩子们以及吉尔默认出来,除非吉尔默有更神奇或更诡异的手段。

  在欢乐马戏团的日子趣事很多,时间也走得稍显迅速,六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吉尔默的事情我早已抛之脑后,跟着大家一起安安分分地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

  直到最近热门的彩色电视上播报着连环杀人案的新闻时,我才回想起这些奇异的往事。

  在新闻中,警探们按时间顺序展现了受害人的名单,这跟当初我在黑气里见到的那个笔记内容如出一辙。

  也许是那诡异黑气的作用,我对名单内容至今都记忆犹新,六年过去了,名单上最后的身亡者正是排在我提安厄之前的那位孩子。

  我回过神来,再看新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主持人,现在的人居然是吉尔默·萨拉!

  此时,屏幕里的名单赫然多了两行模糊的字,且第一行变得越来越清晰。

  “轮到你了,提安厄!”

  看清文字的我只感恐怖万分,瞳孔一瞬放大,心脏立刻猛跳,口鼻仿佛被堵住了一般让人难以呼吸。

  我意识到不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心跳渐缓,黑气从双眼中飘出,屏幕里的主持人从来都没变过,此时他已经在介绍着别的新闻了。

  被堵住的感觉消失不见,我大喘着气,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虚汗遍布额头,后背的衣衫也被冷汗打湿了一片。

  我庆幸地看着面前飘荡的黑气,庆幸着我对它有所了解。

  它似乎早就藏在了我的体内,是自然产生还是吉尔默在幼时种下的?

  他就是依靠这个来定位逃跑者的?

  长时间无情绪招引的情况下,飘荡的黑气逐渐消散,融入了天地之中。

  若真是我想的那样,那他现在是不是定位不了我了?好像也不能改变什么,他还可以定位安娜,一样能通过安娜找到我。

  我怎么可能自己独自逃跑?真要跑的话,六年前,十岁那年我早就不管安娜自己跑了!

  吉尔默来不来杀我,其实我都无所谓,我这副躯体活不久的,二十岁应该就是极限了,唯一遗憾的是在欢乐巡游期间,没有找到我的哥哥,话说他还活着吗?

  不过在死之前,我得让安娜可以快乐地度过余生,二十一岁的安娜亭亭玉立,相当漂亮,尽管她的肤色并不太受当地人的喜欢。

  而我则与安娜对比鲜明,被人叫作黄皮瘦猴子其实是相当得适合。

  如果说有一个地方能让安娜安全,让我放心,那必定是华国。

  安娜虽然记不清当初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还是选择听取我的决定——飞往华国!

  当初被下了药的她意识是不太清楚的,在强烈刺激加上黑气的作用,丢失这部分记忆是很正常的。

  对此,我也很开心,实在不想她能回忆起这痛苦的内容。

  六年来更加出名的欢乐马戏团为我和安娜提供了很好的身份资质。

  马戏团里的魔术师先生算是受世人追捧的国际明星了,在几场高端私人宴会的表演中,他有意助力下,我和安娜的入华申请很快就批了下来。

  而吉尔默比想象中来的更快,即将登机的我们被他精确地找到了。

  吉尔默·萨拉,他比六年前更强了!

  我能看到,吉尔默身上的黑气比六年前更浓郁了,这定然与那些丧命的孩子们有关。

  在吉尔默面前,恪尽职守的正义警察们显得如此弱小,尚未接近吉尔默便被扩散的黑气震晕了过去。

  除了用黑气庇护自己免受火烧之外,吉尔默还会使用黑气震荡!

  或许,他会的更多!比我想象中的更多!

  吉尔默似乎并不着急杀死我和安娜,而是强行带我们去了就近的厕所,并拿出了各种折磨人的刑具。

  吉尔默深知我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他为了惩罚我当初的所作所为,故意选择安娜作为他的一号受虐者。

  后续赶来的保安与警察在厕所外堆积得越来越多,却始终无法进来。

  痛苦的折磨开始不久后,吉尔默用黑气让安娜想起了当初的事情,这让安娜的痛苦与恐惧更上一层楼。

  我实在难以睁眼看下去,院长则是用黑气让我强行睁眼,我的恐惧在衰减,怒火控制不住地在燃烧,尽管我想努力克制,可却没有一丝作用。

  反而是心情的剧烈起伏,招引来了点点黑气,让我的身体有些吃不消,那虚弱的心脏经不起这般折腾,所有的情绪最终化为悲痛。

  我开始泪流不止,并不断哀求萨拉院长停止他的暴行。

  一声声哀求中换来的是萨拉院长越发猖獗的折磨,安娜本修长的手指逐个掉落在地,一度痛晕的安娜被吉尔默以黑气强行唤醒。

  我看到了厕所逐渐被黑气沾染、包裹……

  似乎是到了下一个节目,吉尔默开始为安娜和他自己脱衣,预想到接下来的场景的我气血翻涌,双眼充血。

  等待已久的黑气终于发作了,情绪彻底爆发的我直接气急攻心,被活活气死。

  我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瘫软地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地盯着吉尔默·萨拉。

  我却是还能暂时地模糊听到四处的声音,以及用充血的双眼勉强看向视野的那一处。

  我想我或许还没死透,可是停止的呼吸和心跳却是事实,我记起来这十六年来学到的一点医学知识。

  这是在父亲死后我特意留意的内容:

  我目前的情况或许属于心脏骤停,是还能抢救的情况,我的大脑还活着,但若是五分钟没有新鲜血液供给,便会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超过十分钟则是真的归西了。

  就在这个时候,竟是有人意外地闯进了院长精心封锁的厕所之中。

  那是一个手持暗紫色水晶权杖的苍白发糟老头,穿着一身着色并不好看的巫师长袍,留着长指甲,皮肤干枯如古老的树皮,脸上绘制着怪异的印记。

  十六年的过往在脑中不断闪烁,最终定格到刚出生时透过眼缝看到的内容——古怪的黑色印记!

  来者是当初带走我哥哥的人!

  吉尔默当即停下了要侮辱安娜的动作,也不穿衣,就这么赤裸着,挑衅又警惕地喝问。

  “你是谁?”

  我看见疲惫的老头故作一脸的轻松,心情不错的他有些炫耀地自我介绍着,“刀龙!刚刚战胜方心大法师的最强黑气巫师!”

  战胜大法师肯定不像他故意表现的这么轻松。

  黑气?他是黑气巫师!

  刀龙又接着说道,“刚从华国的飞机上下来,我的权杖就告诉我该来这里上个厕所,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你认识我?”

  “抱歉,孩子,我并不认识你。”

  人见人怕的萨拉院长还是首次被人称为孩子,当即一怒,“说谁孩子呢?让我来看看你这所谓的黑气巫师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吉尔默手腕一抖,便招来一团黑气包裹于拳上,随后挥拳而出,拳头的破风声后紧接着吉尔默的痛苦惨叫,“啊啊!”

  吉尔默惊恐地说道,“你的手?啊!”

  未瞑目的我瞥见刀龙未拿权杖的那只手很轻易很自然地吸住了吉尔默的拳头,刀龙之手有着一张掌中嘴,开始疯狂吸食吉尔默的黑气。

  仅一个照面,这位自称刀龙的人便战胜了我无法撼动的吉尔默·萨拉。

  “你这充满黑气的拳头挥舞得再快,我也能轻易抓住!”

  “在与华国大法师一战中,我的黑暗武士们受损严重,我体内枯竭的黑气距离重塑他们差得太多了,正好你这儿的黑气很多,我便笑纳了!也省得我再四处收集黑气。”

  吉尔默的惨叫逐渐衰弱,整个人似乎要被吸干了。

  “自黑气的恶分化为八大恶魔以来,恶意这般浓郁的黑气已经很少见了。”

  随着掌中嘴不断吸食院长的黑气,刀龙有些惊讶,“居然有这么多的黑气!足够我重塑黑暗武士甘、文、崔了!让我看看你的黑气都是哪里来的!”

  “嘶!你居然敢犯大不韪,以如此多的活人提炼黑气,均衡的阴阳理应让你遇到我!”

  “你居然选择堕落为最下等的黑魔!虽说黑魔的最终晋升之路指向恶魔,但早在旧时候,恶魔们的位置就满了!在这末法年代,你只会沦为人不人魔不魔的存在!”

  强壮的吉尔默逐渐像草木一般枯萎,随后化作了比我这垃圾躯体还要惨上数倍的干尸向我倒下。

  “甘、文、崔,回来吧,我忠实的下属们!”

  在吉尔默的尸体遮掩住我的双眼之前,我看到了三个黑气具化的武士,想来便是刀龙口中的黑暗武士甘、文、崔了。

  并且,我还瞧见随着黑气的充盈,刀龙法杖的魔法水晶的暗紫色逐渐有了许多亮光。

  在之后我的视线便被阻挡了,真是可恶,吉尔默死了还要张着嘴怼到我的脸上。

  我听见了稀疏的流水声,我猜测是刀龙在厕所进行着正义之事。

  “黑气重回的感觉很好!倒不用再搭乘人类的交通工具了!”

  “魔法衰亡的末法年代,人类科技的进步真快啊!最近推广的彩色电视也真不错,竟是可以像魔法一样看见其他地界的景貌!”

  刀龙感叹到这里,流水声也结束了,他收起了吉尔默用于包裹厕所的黑气,这让看不见的我也明显感觉一亮,但仍然看不见。

  我听到几声砰声,脑海中想象出黑暗武士消失的场景。

  紧接着,警察们冲进厕所,看见了可怖的这一幕,刀龙与他的黑暗武士早已不见了踪迹。

  安娜被警察确定为死亡后,我的意识也在警察保护现场之时逐渐涣散,遁入一片黑暗之中。

  这次的黑暗给我的感受不再是黑色海洋那样的温暖与舒适,而是缥缈,阴冷,孤寂,脆弱以及持续不断的下坠感。

  不断下坠之中,我这崎岖的一生被快速闪过,回顾完这一生,我开始思索这一切。

  〖让我来到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何?〗

  〖就是为了让我见证这个有着超自然力量的世界的黑暗吗?〗

  〖不公的老天啊!你做到了!我也看到了!〗

  〖这下,我终于明白了。〗

  〖上天!〗

  〖我父亲在身死之前,大喊的那句“天额”不是在祈求你,而是在怒斥你!〗

  〖天恶!〗

  〖天道本恶!天心本恶!〗

  〖所以,被怒骂的你在一气之下,巧妙用黑气引爆了我父亲的情绪,顺理成章地带走了我的父亲。〗

  〖如果有来生,我的名字将是……〗

  〖天恶·艾德里安!Tiane·Adrian!〗

  新的声音响起,空灵而虚幻!

  【这个世界本就如此。唯有站在顶端,你才能执掌秩序!让世间的一切随你的心意!】

  在无人注意之际,倒在天恶身上的吉尔默干尸出现了微小的异变。

  干尸逐渐掉落着细小的黑粉,这些黑粉如同尘埃一般让人难以发现,即使看到也会下意识地忽略。

  这些黑粉带着院长体内仅存的些微黑气以及刚死而残余的精气等物渗透入了天恶的躯体内。

  〖你是谁?〗

  【曾经的主人叫我黑灵,你也可以这样称呼我!】

  〖主人?萨拉院长?〗

  【你说的那位不过是自甘堕落为黑魔的低贱弱者罢了!】

  〖那你的主人是?〗

  【旧时代的至尊法师!我是他权柄的黑魔法水晶之灵,主人将我命名为黑灵。】

  意识里的黑暗开始闪烁,出现了黑灵所说的画面,那是一柄至尊权杖,上端漂浮着不断旋转着的黑水晶,足有两个拳头之大。

  下一刻,画面里的黑水晶破碎,向世界各处散落。

  【在过去的某天,至尊权杖受天劫击毁,黑晶破碎,散落世界各地。】

  画面又变,只留下了两个大拇指般大小  的破碎黑晶,停留在我的面前,黑灵的声音从中传出。

  【直到十几年前的一天,我被你所谓的萨拉院长意外拾得。】

  〖所以,名为黑灵的你从此操控了院长,不择手段地收集黑气,企图修补自身,而现在则是来操控我?因为你已别无选择。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我说过,那是他自甘堕落,要修补黑灵,需要收集余下的破碎黑晶才行!而不是这样提炼黑气。】

  【你也别无选择了,不是吗?天恶!】

  我没有说话,漂浮在黑暗意识面前的那块破碎黑晶继续发声。

  【接受我吧!天恶!】

  【你来帮我修补黑晶,我来助你成为至尊法师那样的强者!】

  【至尊法师留存在黑晶里的法术学识都将会是你的。】

  黑灵的语气像演说家一般开始慷慨激昂!

  【届时你将是八大恶魔都为之忌讳与畏惧的存在!】

  【天道本恶!天心本恶!】

  【唯有更恶,方能胜天!】

  最后的一话,语气变得更加激烈。

  【如果有来生,你的名字将会是天恶·艾德里安!接受我吧,迎接你的新生!】

  黑暗意识之中,幻化出我的手,握向那不停旋转的破碎黑晶。

  上一世的记忆一股股地涌来,《成龙历险记》的剧情留存在记忆之中,而别的记忆却仍是一闪而过,不残留一丝一毫。

  紧接着的是黑灵传递而来的记忆。

  破碎黑晶散落各地,受黑气的影响,它们被恶魔、黑暗统领以及人类法师等获得。

  最近的线索是九百年前的洛佩法师。

  在他获得的破碎黑晶里,有着可以打败恶魔圣主的魔法知识,他以破碎黑晶绘符起咒,以付出诸多寿元的代价封印了圣主,并将圣主的魔力以十二生肖剔除在体外,形成了生肖符咒。

  在每一个生肖符咒之内,都潜藏着少许的破碎黑晶。

  那么,当务之急的任务便是拿到符咒,抽取其中的破碎黑晶。

  〖不管我是怎样来到的这个世界,也不管上一世的记忆都有何问题。〗

  〖在矫正这个错误畸形的世界之前,追寻过往的事都得先放一放。〗

  〖为了安格洛娜!〗

  ……

  漫长的黑暗,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仿佛刚刚的自语还在上一刻,但又好似过去了很久很久。我开始主动思索。

  这真不像是这一世十六年经历的我说话的口吻,我居然这么有志向和自信,仿佛有着十足的把握一般,这股信念这股意志是上一世记忆闪烁后残留下的痕迹?

  但不管怎样,都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做想做的事情……

  再也没有思索的意愿后,又是漫长且沉寂的黑暗。

  ……

  当我再次睁眼之时,我已身处在警方交给的医院之中,有缘的是,这正是我曾经出生的地方。

  再次回到这里,我将开启崭新的一生。

  经过黑灵的改造,吸收吉尔默尸体养分的我现在已经有了一副不错的躯体。身体素质虽然只有同龄人的一半,但比当初那破烂躯壳已强壮了太多了。

  如今距离当初事发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我化作植物人输了一个月的营养液,据说这部分的钱来自欢乐马戏团的巡演慈善基金,这份基金会用于帮助那些没有办法的人们度过难关。

  最终它也帮到了我,我很感激。

  醒来不久后,我又见到了当初接生我的艾德里安医生。

  他的全名是爱德华·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医生说事发当天那晚将我送往停尸间的时候他很伤心,在最后触摸的时候,竟是发现我不知为何又有了体温。

  而接着,更让爱德华感到神奇的是,在没有专业救治的情况下,我便自行地恢复了心跳与呼吸,重新地活了过来,而后,医院所需做的事情便是每天为我输送营养液。

  这些离奇的事情,艾德里安医生并没有外传,而是宣称他在不懈的坚持下拯救了我。

  用的是心脏骤停是能抢救回来的理由。

  一时间,艾德里安医生声名大噪,不过我知道他是为了保守我的秘密,我很感激他。

  后面,随便找了些借口,处理了口供以及与欢乐马戏团道别等琐事后,我便出院了,我去看望了安格洛娜。

  如今,安格洛娜坟前的草青翠欲滴,充满活力,就跟当初的她一模一样。

  〖安格洛娜,若是你的话,你又会怎么选择?〗

  【她一定会做出跟你同样的抉择!】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改了口,不再觉得她的名字拗口,或许是害怕吧。

  害怕见不到人的我终有一天会遗忘了她的名字。

  夕阳西下,冷风吹拂,晚霞相送。

  “永别了……安格洛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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