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白收到杜宇泽发来的消息时还在医院，消息是一张照片。

  借着白色的灯光，可以清晰地看到照片里，少男少女坐在一起写作业。

  男孩一脸崇拜的目光，而女孩笑容里都是自信。

  男生看起来阳光开朗，更重要的是，杜宇泽说他是体育生。

  他忽然又想起离开这天何苗对他说的话。

  她的感情和她的成绩都不会等他.......

  徐墨白垂下眸子，敛起情绪，收起手机，随后朝病房直直地走去。

  所有人都让他放过何苗。

  杜宇泽、胡大图、张美丽........

  离开那天，胡大图有些惊讶于他的决定，但还是相信他有自己的思考。

  “何苗那孩子挺不容易的，好不容易成绩开始上升，你别在这时候影响她了。”

  一直以来把何苗当老鼠屎的人，这会儿居然不站他最欣赏的徐墨白，反倒是给何苗说话。

  徐墨白没有完整的家庭，以前也不在乎。

  但是看到何苗家，他发现自己心里隐隐约约还是想要的。

  绿意荡，春光漾。

  春日上午，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窗边桌面的书本上，伴随着春风摇摇晃晃。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努力终将被看到。

  这一个学期以来，何苗的成绩越来越好，虽然还是不够稳定，但总体上一直在进步。

  不得不说，徐墨白给她总结出来的笔记是真好用。

  以前的是基础版，当时她还什么都不会，像手把手教一样。

  现在的是进阶版，有了基础后的她，再看这些不仅不那么吃力，而且还省去很多繁琐步骤。

  而徐墨白不在的玉川其七中，陈方方一直稳居第一。

  刘菲菲虽然成绩不稳定，但偶尔也能蹿到杜宇泽的排名位置。

  江亦风进步也很大，一直是他们班上的第一名，在年级里也是名列前茅。

  林想稳定在中游位置，每一次考试都有进步。

  何苗和王有志差不多，两人一直在后面挣扎，但是相较以前，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

  百日誓师那天，学校又搞那种无趣但神圣的仪式。

  红色拱门，充气吹胀，飘在跑道上。

  大家跑过去，像被巨兽吞食在莽莽黑暗里。

  自尊被吞掉，前途被吞掉，神采被吞掉........

  像进桥洞，弯腰、睁眼，咔嚓一道关口落下。

  同学们先要列队，在操场上排排站，前后左右对齐，念口号，尾字押韵，慷慨激昂。

  过成人门的时候，广播里放起了那种振奋人心的流行歌，吵得人心惶惶。

  燥火一样流动的空气里，一切都更加灼热，人脸被扭曲、声音被模糊、眼泪被熔化。

  何苗看到过别人的，当时没什么感觉。

  在看台上看，他们都像一个个移动的像素小点，模糊成芸芸众生里最贫乏的那一个。

  看不清五官，也看不清表情。

  看着很壮观很兴奋，她最多也会浅浅感叹一句：哇！要高考了。

  再之后，她又跑到看台下去看。

  这回不仅可以看清楚人，连五官、表情.......都可以看出来。

  回忆起以前学长学姐当时的表情，是她不解的流泪场面。

  当时她还不懂，也无法体会。

  硬生生坐在看台里，埋在人缝的夹层中，看着学长学姐和他们的爸爸妈妈一起走过那道成人门。

  现在和张美丽、何大海一起过去，何苗忽然有些反应过来，无法思考了。

  她好像一个机器人，走路也不会，呼吸也不会，眨眼和微笑都不会。

  看别人永远没有自己亲身体会来得印象深刻。

  忽然又想起她的有关未来的记忆，徐墨白连高考都没参加，而她进了厂.........

  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仍然安慰自己没问题。

  这几天忽然觉得那些记忆有些模糊和断断续续的，就好像只是她的一场梦.......

  “苗儿！”

  刘菲菲忽然从队伍里跑过来抱住她。

  她是一个极为容易共情的女孩子，尤其是被环境所感染和影响，“我好想哭啊，以后还想和你做朋友、做同学........”

  “做朋友随便，但是做同学的话.........”

  杜宇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队伍里跑了出来，他忽然看向何苗，有些话里有话。

  “你们还是好好珍惜现在的同学时光吧，不然以后，别说一个班，就连一个学校、一个城市可能都做不到。”

  “杜宇泽你什么意思？”

  何苗知道他这是看不起自己，虽然是事实，但心里还是不服。

  “就是，杜宇泽你什么意思？”

  刘菲菲也站在何苗这边替她鸣不平。

  “你们..........你俩........不对，是我......”

  杜宇泽眼见她俩成为统一战线，终究意识到自己在她们面前只是个局外人。

  他缩了缩脑袋，汕汕地把话收回，“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啊，只是感叹你们友谊地久天长而已。”

  说完，一溜烟跑了回去。

  庞大的云压下来，世界偏袒向更加无措的那一面。

  她们开始忍不住掉眼泪。

  痴迷于春日的午后，光线温柔，全世界闪着熠熠的辉光，沉默着，挣扎着........

  万物向阳而生，热烈而又死寂，绚烂而又奢侈。

  每次坐在阴凉处，看着澄澈透蓝的天空、柔软纯白的云朵，听着喜欢的音乐，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享受着这个世界........

  何苗：活着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就这样，何苗在春日最盛的时候也迎来了她的十八岁生日。

  只是她真正步入成年那天，预想不到的来了很多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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