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接通电话，礼貌的说道，“宋局长，您好。”

  那头的宋明飞直截了当的问道，“楚天雄什么时候可以接受问话？”

  方宇说，“如果需要的话，明天就可以。”

  宋明飞说，“刚才我和你们宋院长通了个电话，请她安排一下可靠的医生负责楚天雄的治疗，她说转到外科去。”

  方宇问道，“已经转过去了吗？我没在医院。”

  宋明飞说，“宋院长说她马上安排。”

  方宇沉声道，“我知道了，我一会回去看看。”

  宋明飞凝重的说，“方宇，我本不想让你卷进来，但现在看来，需要你的协助。这件事不但复杂，也有一定的危险。”

  方宇态度坚决的说，“请宋局长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配合。”

  宋明飞说，“谢谢你，一会我让小五去找你，具体要求他会跟你说。”

  方宇说，“明白。”

  蒋福荣见方宇结束了通话，低声问道，“楚天雄的事？”

  方宇没有隐瞒，点点头，说，“要转到我们外科。”

  蒋福荣沉默片刻，抬起头看着方宇，提醒道，“方大夫，章艳说她有猛料应该不是说着玩的。”

  方宇沉重的说，“章艳已经死了。”

  蒋福荣“啊？”的惊叫一声，“什么时候？”

  方宇说，“今天凌晨，在家中自杀。”

  蒋福荣连连摇头，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方宇不知道为什么蒋福荣说的这么肯定，蹙眉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良久，蒋福荣才说，“我见过章艳几次，对她有一定的了解。章艳绝不是一个柔弱女子，相反，她很坚强，聪明也很有主见，她不可能自杀。”

  “章艳家庭情况并不好，父亲是个酒鬼，母亲长年病怏怏的，还有一个小她六岁的弟弟。初中毕业她父亲就不再让她读书，回家担负起了家庭的重担。章艳的老公景春明是她小学到初中同学，是个老实人，高中毕业后跟人去了南方打工，挣了些钱。景春明暗恋章艳，只是觉得章艳那么漂亮，自己个子又矮，配不上她，一直不敢开口。恰巧，有年春节章艳母亲突然发病，家里根本拿不出钱来治疗，回家过年的景春明知道后把他所有积蓄都取了出来交给了章艳。几近绝望的章艳当时就抱住了景春明，从那以后两人确定了关系。”

  “别看章艳私下和楚天雄好上了，实际上不能说章艳就是个水性杨花的风尘女子。章艳和景春明结婚头两年，两人一直很恩爱。章艳父亲酗酒，非但不干活挣钱，还欠了一屁股债，加上她母亲治疗费很大，景春明为了让章艳过上好日子，独自一人继续在南方打工。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次景春明在厂里干活的时候，货架上的钢管掉下来，正好砸中了他的命根子，虽然保住了，但勃起有困难。”

  “即便这样，章艳也没嫌弃人家，陪着景春明到处寻医问药，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治疗办法。楚天雄知道这些情况，到了人民医院后，不是打电话就是发信息，名义上是关心，实际上是不怀好意。一次，楚天雄以帮她调入人民医院为由把章艳约了出来，趁着酒劲把章艳骗上了床。章艳是个正常的女人，当然也有七情六欲，长期活守寡难免寂寞，所以后来也就顺从了楚天雄。”

  蒋福荣停顿下来，喝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景春明知道楚天雄和章艳的事，刚开始的时候，也提出过离婚，但章艳不同意。这么多年，章艳的生活和精神压力一直很大，都没有想到过自杀，怎么可能因为楚天雄的绝情而自杀？解释不同。”

  方宇沉声问道，“那章艳难道还掌握其他人的秘密？”

  蒋福荣说，“我想是的，她很聪明，应该会留着保护自己的证据。”

  方宇拧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说，“所以有人想灭口。”

  蒋福荣突然抬起头看着方宇说，“楚天雄手里也掌握不少材料。”

  方宇一愣，问道，“什么材料？”

  蒋福荣说，“那次徐顺江用针孔摄像头拍下我和小姐的丑事，事后威胁我，实际上楚天雄心里也很害怕，担心有一天徐顺江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所以，从那以后，我发现楚天雄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谨慎多了。有一次在外面聚会，他喝多了酒，让我给他拿车钥匙，我看到他的手包里有个微型摄像头还开着。”

  方宇自言自语道，“怪不得要把他转到外科。”

  蒋福荣坚决的说，“楚天雄不能出事。”

  方宇说，“公安局应该会派人二十四小时值班保护。”

  蒋福荣却说，“你知道公安局里哪些人是跟在张发良屁股后面转的吗？”

  方宇木讷的摇了摇头。

  蒋福荣身子往前探了探，靠近方宇，细声说，“我知道的就有三个，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岳新侨，…”

  方宇听到“岳新侨”的名字，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蒋福荣，“岳新侨？他不是一直很支持宋明飞的工作，出了名的公安局铁腕领导吗？”方宇和岳新侨也比较熟悉，岳新侨给他的印象是，性格豪爽，敢说敢当，听小五说过，为了宋明飞副市长职务的问题，岳新侨还和许海平吵了一架。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岳新侨居然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蒋福荣举起右手食指摇了摇，“你们都被他蒙蔽了，这人太会演戏，虽然不怎么参加活动，但是张发良许海平他们的很多事都是岳新侨暗中处理。亚洲洗浴城你还知道吧？”

  方宇点点头，机械的回答道，“知道啊，不就是许海平的小姨子开的吗？”

  蒋福荣笑了笑，“你也信？”

  方宇说，“我确实没有打听过，知道的都是些公开信息。”

  蒋福荣说，“社会上有很多传说，什么洗浴城的幕后老板另有其人，什么洗浴城的头牌死于非命等等，议论很多，我不好多说，我只能说，绝非空穴来风。”

  蒋福荣的一席话，听得方宇目瞪口呆，有心想要问点什么，但看到蒋福荣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没再深问下去。

  蒋福荣接着说，“另外两个人，一个是缉毒大队大队长申长生，一个是治安大队副队长谭立。”

  方宇脑子里还在想着岳新侨的事，所以对蒋福荣说的这两个人没有太在意。他跟申长生不熟，没什么交往，至于谭立，听小五说过，和李军搞不到一块，以前一直不明白谭立有什么资本敢跟李军作对，现在想想原因在这里。

  蒋福荣继续说，“另外还有一个人，我也只是猜测。”

  方宇皱着眉头看着他。

  蒋福荣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说，“法医彭秋华。”

  方宇听后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彭秋华的事他有所耳闻，坊间一直有议论，说她和张发良有一腿。他无心去八卦别人的事，即便有人跟他说什么，他也只是一笑而过，不予置评。

  蒋福荣说，“彭秋华从来不参加他们的活动，给人也是一副冷美人的样子，但有些人不能只看其外表。”

  方宇感叹道，“这些人真是太厉害了，能装的这么像这么久，真让人佩服。”

  正说着，小五打来电话。

  方宇一接通，那头的小五就问，“你在哪儿呢？”

  方宇说，“我还在茶楼，马上回来。”

  小五说，“快点吧，直接到你们重症监护室。”

  挂断电话，方宇看着蒋福荣，“我们就到这儿吧，我得赶紧回科里。”

  两人同时站起来，蒋福荣拍了拍方宇的肩膀，说，“你可以转告沈队长，有需要我会积极协助。”

  方宇突然意识到，蒋福荣知道的东西很多，叮嘱道，“蒋大夫，这段时间你也要注意安全。”

  蒋福荣咧嘴笑了笑，说，“谢谢，我会当心的。我只是一个小萝卜头，在他们眼里只是个边缘人物，接触不到他们的核心，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一直怀疑他们背后还有人，但只是怀疑。”

  两人来到一楼，蒋福荣坚持要买单，方宇见执拗不过他，就告辞先走了。

  回到医院，方宇上楼直奔重症监护室。

  小五正站在门口跟黄学峰和另外一名年轻警官说着什么，见到方宇走过来，严肃道，“刚搬过来，你们刘主任正带人在里面给他检查呢。”

  方宇点了点头，站在玻璃窗口往里面看着。楚天雄躺在病床上，眼睛紧闭，想必现在心里很难受。刘昕和卢红英，邱建华三人正给他安装监测仪器。

  站在边上的小五低声问道，“那个男医生可靠吗？”

  方宇笃定道，“可靠，你放心。”

  邱建华比卢红英早一年入职，平时话不多，人品端正，做事很踏实。他很佩服方宇，方宇职称受阻，他带头发起联名信上报江州市卫生局和省卫生厅，最后又捅到了媒体。

  小五说，“我安排了人二十四小时在这里值班，今晚就让学峰和京卫两个人在这里。”

  经小五介绍，方宇才知道，在场的另一名警官叫吴京卫，五月份刚从部队侦察兵转业。

  方宇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小五沉声道，“我们刚才检查了一下这里的监控，觉得还不够，你跟史家明联系一下，让他马上派人来安装一些针孔摄像头。”

  方宇皱了皱眉头，说，“难不成还有人敢破坏？”

  小五说，“以防万一吧，这种事并不少见。”

  方宇只好拿出手机给史家明打电话。

  史家明答应挺痛快，动作也不慢，半个小时后，两个安兴分公司的技术人员就到了医院，其中一个正是给方宇办公室安装摄像头的年轻人王凯。

  王凯见到方宇，礼貌的说，“方大夫，史总让我们过来的。”

  方宇说，“辛苦你们了。”

  王凯说，“不辛苦，因为不知道需要多少摄像头，我们就带了六个，够不够？”

  小五插话道，“够了。”转过头对边上的黄学峰说，“你带他们去安装。”

  方宇看着小五调侃道，“这费用得你们出啊。”

  小五说，“你们医院有钱，再说了，事情办完这套监控还不是留给医院，干嘛我们出。”

  方宇说，“少耍赖，否则不让他们施工了。”

  小五白了一眼方宇，骂道，“德行，都要离开了，还较真这事。”

  听着哥俩的对话，黄学峰等四个人都嘿嘿嘿笑着。

  针孔摄像头安装比较简单，没多会就装好了。方宇刚送走王凯他们，刘昕带着卢红英和邱建华从里面走了出来。

  方宇问刘昕，“现在指标怎么样？”

  刘昕说，“心跳、体温等指标都正常，但血压不稳定。”

  方宇说，“血压没关系，不稳定是正常的，过两个小时再测一下。”

  刘昕问道，“你晚上要在这儿吗？”

  方宇说，“没问题。”

  刘昕笑了笑，说，“算了吧，昨晚就回去很晚，回去早点休息吧，今晚我和建华在这里守着。”

  卢红英弱弱的问道，“需要我留在这里吗？”

  刘昕说，“不用，你回去吧，明天白天你跟你师傅在这里。”

  卢红英“哦”的一声，“好吧。”

  刘昕突然走近一步来到方宇面前，低声说道，“刚才楚主任问我是不是章艳死了。”

  方宇“嗯？”的一声，问道，“他怎么知道的？”

  刘昕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谁跟他说的。”

  方宇转头看着小五，问道，“你们和楚天雄接触过了？”

  小五纳闷的说，“没有啊。”

  方宇说，“那就是急诊室那边的人告诉他的。”

  小五说，“宋局就是不放心，所以才要把他转到外科来的，还真让他料到了。”

  方宇沉声道，“如果是无意间说出来的还情有可原，但如果是刻意的，那就有点居心叵测了。”

  小五说，“看来还需要增派一些警力。”说着就拿出手机走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刘昕对方宇说，“走吧，别在这儿站着了。”

  几个人刚走到方宇办公室门口，看到蒋福荣从电梯里走出来。

  方宇看着蒋福荣，狐疑的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蒋福荣来到方宇面前，不说话，转头看了一下刘昕和卢红英邱建华。

  刘昕明白了，蒋福荣想单独和方宇说话，于是说，“你们聊，我还有个电话。”

  方宇对蒋福荣说，“走吧，进屋说。”

  卢红英识趣的去了护士站，邱建华则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蒋福荣跟在方宇后面，进去后随手关上了门，没等方宇坐下，拿出手机放了一段录音给方宇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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