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全华最近的心情如同乌云压顶。

  顾云扬那小子，竟然涉足黑市，玩起了投机倒把的勾当。

  他心中是五味杂陈，他。一直觉得这个小同志人还不错，怎么突然就走上歪路了呢！东方大队这几个月是一连串的麻烦事，以后他们大队可咋办噢！今年的先进没了，明年的可能也没了！

  公安人员把顾云扬的东西搜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于是，他们开始调查顾云扬的平时表现和人缘关系，好巧不巧问到了李娟。

  李娟知道是顾云扬出了事，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她把顾云扬和一凶神恶煞的汉子明明认识，却假装不认识的事说了，还有那汉子私底下又如何下跪，如何扇自己巴掌的事都说了一遍。

  公安问那个汉子的容貌特征，她一说，那公安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等公安离开了，她吐出一口气，继续挑水，深藏功与名。

  顾云扬没预料到这一手，他都以为自己可以出去了，没想到又被拎到了审问室。

  接下来就是更加严密的盘问，他疲惫不已，都没发现问题里面夹杂的陷阱，渐渐地，嘴里说的东西已经不过脑子了。

  ——————

  赫知灵的见义勇为奖状终于下来了，还是省里发的，一共30块钱，就连渝城日报的记者也闻讯而来，打算在大队对她进行采访。

  江全华原本因为顾云扬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但得知赫知灵受到表扬还要被采访的消息后，心情顿时大好，仿佛要被采访的是他自己一般。他特地写了一副横幅，高高挂在大队的村口，上面用大字书写着：

  “热烈表扬赫知灵同志见义勇为！”

  唐雪和她的老师吴记者坐着拖拉机抵达了大队，她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横幅，还特意拍了一张照片作为素材。

  赫知灵早就等着了，等她们走近了才发现唐雪竟然跟来了，不过她的脸比在地下室的时候圆润了一些，再不像第一次见到她那样皮包骨了，这一看就知道她家里人对她不错。

  外面人多，她们相视一笑并没有多说话，直到进了屋子，唐雪才开口把赫知灵介绍吴记者。

  “吴老师，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恩人，这是我最尊敬的吴老师，在我出事前，就是跟着吴老师的当记者的，可惜……”

  吴记者见状，赶紧拍拍她的手背，“又胡思乱想了！”

  赫知灵纠正她的称呼：“你比我大，以后叫我小灵就可以啦，不用一直叫恩人。”

  唐雪乖乖地听着，但赫知灵知道她还没有彻底从阴影里走出来。

  “你们今天来得正好，江大队长给了我一条鱼，一会儿我做东做一顿饭给你们吃，如果你们有兴趣，我再让你们参观我们的工厂。”

  唐雪太有兴趣了，她跟着来这一趟，就是想和赫知灵多亲近，父母为了保护自己，本打算过段时间再来，可她等不及，想和恩人再见面，这才跟着老师来了。

  正常采访流程走完，赫知灵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连江全华也跟着来蹭了一顿。

  江全华常听别人说赫知青手艺好，今天总算是尝到了，他今天带来的那条鱼，被做成了豆豉鱼，他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鲜嫩多汁，豆豉香浓，口感绝佳啊！你都赶上国营饭店的大厨了！”

  吴记者也连连点头，她作为市里的记者，也经常被安排在国营饭店就餐，就这位同志的手艺，绝对可以排得上号。

  唐雪她吃得陶醉，甚至有些狼吞虎咽，她在地下室的时候吃的都是剩饭剩菜，有时候一天吃不上一顿，有时候一天要吃好几顿，吃不下就硬塞，她的胃如今异常敏感，吃多吃少都疼，不合胃口的甚至会直接吐。

  赫知灵简直她命里的恩人，她勇敢正义救了她，做饭还这么好吃，她以后一定多来！

  “慢慢吃，别噎着，一会儿你又吐出来！”吴记者在一旁劝着。

  赫知灵有些诧异：“怎么会吐出来？”

  吴记者叹了口气，解释道：“她胃不好，吃多吃少都不行，经常胃疼。”

  赫知灵知道这应该是地下室带出来的毛病：“慢慢养吧，小雪你也要量力而行啊！”

  “好，我会好好养的。”

  江全华不知道唐雪是救出来的，只是看这姑娘太瘦了，可能是有胃病吧，没有多问。

  吃过饭，赫知灵就带她们去参观大队的厂。

  唐雪惊奇：“赫同志，你们这砖厂竟然是机器制砖，太先进了！”

  赫知灵骄傲地点点头：“等条件再好点，咱们还能自动化烧砖，总有那一天的！”

  吴记者兴奋地拿起相机：“拍下来，拍下来，这个构想很好啊！”

  到了猪场外面，唐雪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这猪场外面的墙绘太好看了吧！这是谁画的啊！”

  江全华在一旁热情地介绍：“是她自己画的，几个小时就画完了！”

  唐雪喜欢极了：“你也太有才了！我们可以拍下来吗？”

  吴记者已经默默拍了下来。

  等她们进到里面，看到卫生干净，管理严格的猪圈，都惊讶得合不拢嘴：“一点都不臭，卫生管理严格，干净又卫生，我想写两个报道了，赫知青，等你的生猪数量超过一百头，我给你做个专题报告！”

  赫知灵嘴角都裂到耳后根了，这可是免费的宣传啊，得来全不费工夫。

  临走之前，唐雪和赫知灵单独聊天。

  她的脸上有些痛苦和迷茫：“前段时间我碰到了我们里面的一个姑娘，她在父母面前说漏了嘴，她妈哭着把她送到了公安局，当着好多人的面说她已经是个破鞋了，要粮食局陈局长赔偿，你知道她要赔偿什么吗？”

  她声音有些悲愤：“她要他们给她儿子赔个工作，竟然是去给儿子要工作的，那姑娘直接哭晕了过去，我和那姑娘聊了聊，她已经决定下乡去了。”

  赫知灵有些恼火，她当初担心的还是发生了，逼死人的恰恰是这些最亲近的人，不过她选择下乡，无疑是明智的，这样的家庭确实要远离。

  唐雪落寞地说：“我那天去爷爷奶奶家吃饭，我爷爷说，我不应该回来！”

  赫知灵轻轻抱住她，安抚着这个可怜的姑娘。

  “他们试图把你们埋了，但你要记得你是种子，别去听世俗的耳语，去看自己的风景！”

  “我是种子？”

  “嗯，你是种子，你可以从泥土里吸取营养，努力发芽。”

  唐雪终于露出了笑容：“是啊，种子总会发芽，长大，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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