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仓阳镇。

  见到楚墨和檀黎到来时，正在小院中择花的温小棠先是一愣，而后面露惊喜。

  “……两位恩人，你们真的来了！是不是有我哥哥的消息了？”

  这才不到两天，也太快了！

  “嗯。”

  楚墨将一件物品，递到了她眼前。

  “……”

  当看见他手里这条破旧不堪，甚至面目全非的风铃草剑穗，温小棠忽然便懂了什么。

  眼眶迅速噙满了泪珠，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一边伸手接过，一边强颜欢笑地，抬起了小脸。

  “……你们已经找到了他，对吗？”

  “找到了。”

  楚墨淡道：“不过，他已经落入了妖物口中，尸骨无存。”

  相比隐瞒，他觉得告诉对方真相，才是应该的。

  日子总要过下去，人不可能一辈子抱着虚假的期望而活。

  那样的话，总有一天会发现，都是自欺欺人。

  况且这个女孩儿并不傻，就算隐瞒，她也能察觉出来。

  “……”温小棠捧着剑穗的手微微一抖，眼中的泪水突然奔涌而出。

  “这、这样么……”

  果然，她就知道……

  都已经两个月杳无音信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她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却还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崩溃的情绪。

  楚墨假装没看见她的泪水，只把头转开了。

  “他当时大概是路过那座山，意外闯入迷雾中，遇上了那妖物。”

  温小棠双手紧紧握着剑穗，颤声问：“那，那只妖怪……在哪儿？”

  楚墨回答的十分干脆：“已经被灭了。”

  “……”她咬了咬唇，这才没有再问。

  檀黎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幕，眼中未有丝毫动容。

  突然，从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一位苍老的婆婆打开门，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对孙女比起了手语。

  温小棠连忙背过身，擦掉脸上的泪。努力调整好情绪，才转过身，用手语回应：

  奶奶，没事，他们是哥哥的朋友，刚好路过，替哥哥来看看咱们！

  婆婆点点头，继续打量着这两位陌生人，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神色。

  她家孙儿果然是出息了，竟然认识了这么出众的人物。

  这两位，一看就不一般哪……

  温小棠赶紧把剑穗藏好，尽力表现成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奶奶，外面风大，您还是进屋吧，我来招待他们！

  她再次用手语比着。

  婆婆笑了笑，又点点头，这才转身回屋去了。

  “不管怎样，谢谢二位了……”

  温小棠低着头，嗓音微堵。

  “我知道，生死有命……不能强求。我只希望哥哥下辈子，能投生到一个更富有……更幸福的家里。”

  而不是像这一世一样，短暂又清苦。

  闻言，楚墨突然说：“你怎么知道，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不幸福呢？”

  温小棠忽而愣住了。

  而后，眼眶又再度红了起来。

  ……

  走出那稍显破旧的小院时，楚墨忽然停住。

  随即转身，挥了挥衣袖。

  一道纯正的神力穿透眼前的院墙，飞进了屋中。

  很快，里头便传出了少女惊喜不已的声音：

  “……奶奶，您能说话了？您的耳朵……也好了？！”

  当她意识到什么，而跑出来时，却已经不见了那二人的身影。

  “你方才，在同情她。”

  待走远之后，檀黎突然说。

  “否则，不会帮忙治好那老人的聋哑之症。”

  “也许吧？”

  楚墨姿态散漫，耸了耸肩。

  “我只是觉得，那兄妹二人的约定，再也没法实现了。”

  原本他们约好，待温卓辰修行有了些成就，就会把温小棠和奶奶一起接到修真界。

  让一直向往修仙的温小棠也一同看看，那里的风景。

  可明天和意外，总是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机会有时候，也并不会等人来。

  这世间的遗憾，着实太多。

  “我做的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

  “……”

  檀黎忽然从他身上，看出了几分神的影子。

  与那种悲天悯人的神佛无关，而是……一种超然物外的洒脱和清醒。

  他知世间疾苦，一切都被他看在眼中。可他却仍然，活得像个鲜活无比的凡俗之人。

  只是偶尔会用自己的能力，来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

  这样的人……怎能称之为妖道。

  分明只是，不被那些条条框框的牢笼所束缚罢了。

  只因过于随性恣意，便被世人所不容。

  可是……明明都这样了，他为何一点都不恨这个可悲的世界呢？

  这还是檀黎第一次，见到这般令他看不明，也猜不透的人。

  正想着，就见楚墨忽然转过头来。

  “都到了人界，你不顺路去‘探望’下那位之前重伤的国师？”

  他自然是有这个打算的。

  只是没想到，他还未开口，楚墨便已经提了出来。

  见檀黎盯着自己看，楚墨不由失笑。

  这种事，随便猜都能猜到好吧。

  “正好，我也想再回帝京看看，走吧。”

  他轻笑着说。

  “也不知道上回住的那家客栈，还有没有房间？”

  “……”他这一提，檀黎瞬间就想起，楚墨上次在客栈房间里，轻薄他的事。

  那如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仍保留在他的脑海中。

  眉间的红莲胎记……似乎开始有些发烫了。

  “嗯？”

  楚墨也发现了，不由好奇道：“你这眉心印记怎么越来越红了？不会是魔气又不稳了吧？”

  真是……红得惊人啊，像要渗出血来一般。

  让他都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了。

  不过这回，他可是克制的很好，完全管住了自己的手。

  毕竟，他还等着对方自己上钩呢。

  现在钩已经咬了一半，怎能半途而废？

  “……”感觉到他的目光，檀黎只得将脸转开。

  “没事。过一阵，应当就好了。”

  “哦……”

  楚墨一摊手：“行吧。”

  刚说完，他突然便感觉到了，一抹极度令人不适的气息。

  虽说这气息和檀黎身上的魔气很像，但不同的那部分……却是令他不适的根源。

  他体内的战斗欲，也瞬间被挑起。

  “——谁？赶紧滚出来！”

  他的脸上，转眼便充满了冷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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