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589年-艾德佩尔-第七区燎原荒野】

  完全展开的死神境界内，两只神堕者被毁灭性质彻底变成了两块不可名状的焦黑物体，就连红色神息也不复存在。一阵轰鸣之中，境界的金色巨阵逐渐收缩成一束微弱金光，随风飘散。

  “回去了记得一人200合仑的门票钱啊。”草薙一刀适时地打趣道，让几名执行官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反应了好一会才知道草薙一刀是指他们看到了境界降临如此稀有的画面，不应该免费的。几人七嘴八舌的开始揶揄起草薙一刀作为神官每个月的薪酬和供奉提成都那么多了，还财迷似得贪图他们这点血汗钱。

  “神官你赚这么多钱都用在哪了啊。”晴子做着鬼脸问道。

  草薙一刀笑说：“这世上，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我孤苦伶仃一人没人疼没人爱的，那就只能不辜负美食喽。”

  “那你肯定吃过很多很好吃的餐厅吧。”莹夜语气活泼，像等着被投喂的期待宠物，就等草薙一刀拿出长官风范做出请大家吃饭的承诺。

  老油条草薙一刀可不上当，噘着嘴露出一副骄傲的表情说：“那当然，不说百分之百吧，艾德佩尔百分之八十的有名餐厅我都吃过。等这次任务结束回第一区，我就——”

  众人都露出终于等到这句话的开心笑容。

  “我就自己去吃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草薙一刀发出奸计得逞的笑，被六名执行官一哄而上的围住，凯伦斯直接上手去摸草薙一刀，说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就是传说中的无毛犬——连根毛都不给别人。

  山吹花咳嗽了一声，把众人马上就要走歪的话题拉了回来。赫劳德觉得今天的山吹花实在是太反常了，以往在这种完成了任务的时候，都是她带头活跃气氛的。

  “大家这一次的表现，都还算不错。”山吹花首先给予了肯定，语气温柔但是让人觉得生硬无比，“但也还是有很多不足。下面由赫劳德神官给你们指出本次任务中的错误和可以提升的地方，再由草薙一刀神官给出你们接下来的训练方向。”

  赫劳德挠挠脑袋，打开自己的通讯器，里面有自己在战斗过程中记录下来的一些想法。翻找着无意中点进了自己几乎没使用过的电子信箱，里面有许多封没有阅读的邮件。点开才发现这里面一多半都是神官政府内部的一些通知与告知函。最上面的一封日期是今天，10月15日。

  标题名为讣告。

  他点开看，愣了一下。接着他退出邮箱的应用，点开了自己的记录软件。

  “首先是第一轮，针对同阶度或低阶度的神堕者，除了德蒙，你们都表现出了过于紧绷的态度，虽然依然是严格遵守了交战条例，但是，原本可以快速结束的战斗，却因为太拘束于规矩而拖拖拉拉，浪费时间。问题最严重的，就是德蒙——”

  德蒙低下头，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在第一轮里的表现。

  赫劳德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忍，还是继续说下去：“因为自身的原因，导致目标脱离战斗范围致使凯伦斯腹背受敌。在后续的反应中也没有主动追击的意图，间接造成了凯伦斯的受伤。”

  德蒙依然一言不发。

  “凯伦斯表现比较突出，能够灵活运用自己的神息性质，这也是你们需要向他学习的地方。”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来。经过高强度的战斗后，几名执行官确实都有些精神涣散，这种枯燥的发言自然提不起他们的兴趣。但有些事必须去做，无论是否对他们有实质性的帮助。

  这种所谓的教导，其实更多的都是为了教导者自己本身。被教导的那个人听没听进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日后某些时刻，教导者能够告诉自己曾经已经尽所能倾囊相授，聊以慰藉。

  “第二场战斗，凯伦斯的战术布置很不错，各队伍之间的协同合作也远超我们的预期。只是从过程来看，在脱离指挥者后，各队伍之间没有变通的能力，导致问题频发。并且说回到战术，这种以限制为辅助手段的进攻战术，最大的缺陷就是过于强调个人能力的发挥，而又极度依赖团队的整体性。如果一个人发挥失常，就会让整个结构都崩溃。如果晴子的调换使用慢了或是根本没有时间去发动性质，那奎尔这里就会成为一个突破口，同时莹夜就要承受双倍的压力。所以在战术布置上，其实有更好的选择。”

  “请指教。”凯伦斯垂着头谦逊地请求。

  “如果使用口袋式的结构就会好很多。你和德蒙作为口袋中的刀俎，等待作为系绳的其余四人给你们放进来的神堕者，一次一只，集四人之力想要暂时抵抗住七只神堕者的进攻轻而易举，你们只需要在五分钟的时间内解决掉进入口袋内的神堕者，就可以放进下一只，这样系绳的四人压力就会减小，根据情况回复或是治疗。等到口袋外只剩四只时，你们处理掉口袋内的一只，就可以将口袋外翻，直接六人围歼。”

  凯伦斯点头，表示受教。

  赫劳德见众执行官的兴致似乎调动起来一些，就趁热打铁继续说：“晴子与艾达之间完成了一次我们三位神官一致认为完美的配合，这是值得鼓励的。你们也要学会根据自己与同伴的神息性质的特性，开发出能够协同配合的组合战术，这样就能够提升歼灭或者防御的效率。在协同配合这一块，奎尔与莹夜几乎没有互动，这算是我的一个失职，后续我也会尽量帮助你们找到合适的配合手段。”

  “在第二阶段，发挥最出色的，就是德蒙。”赫劳德刻意停顿了一下，让凯伦斯带头响起的掌声持续了一会。“德蒙在下定决心参战后表现亮眼，不仅实现了少有的阶度跃升，也几乎完美的发挥出自己神息性质该有的特性。”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的神息性质是不祥的。”山吹花突然插进话来。

  德蒙慌乱的抬眼看向山吹花，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我有查阅我下属执行官历史记录的习惯，以便于我更了解他们。我看到你在神醒过后，辗转了许多地方。这期间阶度没有任何的提升，一直停留在十阶。这是不合理的，所以我想你应该是在排斥神息阶度的升阶。后续我调取了你的一些工作记录，发现你选择的工作越来越偏向于独自一人。我想，你应该是从别人那听到了一些话吧。类似于你的破坏性质就是不详的，没用的，用来杀人的这种话吧？”

  德蒙犹豫一会，轻缓地点头。

  山吹花终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她说：“神息性质我们选择不了，但每一种性质都有它必须存在的理由。并不是所有的神息性质都会被人接纳，就像【枯萎】，【秽土】，【附身】这些性质大家都敬而远之，还有像你这种分割规则下的任何一种性质，比如赫劳德的毁灭，还有【穿透】这些也同样被人视为带来灾难，用来杀戮的武器。可一把刀握在自己的手上，是要用来杀人，还是用来威吓甚至是用来救人，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我并不是要把杀戮合理化，也不是要把神官政府的工作渲染的多么高尚。既然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刀，那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己不要产生悔恨，更不要陷入夺取生命就是一种权力一种象征一种力量的单纯邪恶中去。既然你拥有了这种性质，这种被别人讨厌的性质，就努力去寻找让自己快乐起来的用途吧。”

  众人都会心的安静笑起来。德蒙也同样含泪笑起来。这一刻，他回想起第一次进入工厂后被问起神息性质后被人指指点点甚至是恶语相向，他的无助，他的迷茫让他仿佛掉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漩涡之中，只能在让人眩晕的冰冷与灼热之中无限沉沦。他开始怀疑自己，开始讨厌自己，开始封闭自己，不停地更换工作地点，就像一个罪犯，被人发现了破坏的性质，就迅速逃离到另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环境。

  不断地切换，不断地否定。德蒙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挣扎，任凭这个庞大深邃的漩涡将自己吞噬，带进无边的黑暗之中。几个月前，结束了在第十一区矿洞里的短期雇佣工作后，他选择到第一区的中心圣殿来谋求一个能够单独工作的后勤官职位，稀里糊涂的被强制分配到了执行官的岗位。

  他有想过拒绝，可下一个地方又在哪里呢？

  最后，德蒙幸运的被分配到时神的下属，碰到了将他从漩涡中捞出来的人。

  “好了好了，感慨到此结束。”草薙一刀总是喜欢在这种大家都沉浸在自我感动与感慨世界美好的时候第一个清醒起来并打断氛围。他学着戴柏尔严肃又带有一些地方口音的语气说：“接下来我就要提出我的意见了，还望各位能够用心聆听。”

  众人被他逗得笑出来，山吹花给了他一脚，嘴巴不出声的用嘴型骂了一句脏话。

  “晴子艾达就不必多说了，艾达继续提升自己的极限速度，并且要掌握在极限速度时保持对武器的掌握与操控。晴子就是尽量开发人物调换与物物调换的能力。”

  “这是天赋桎梏决定的，不是靠着训练就能开发的。”山吹花说。

  “我就不知道这天赋桎梏究竟是个啥意思了。上次听戴柏尔叭叭叭的讲了几个小时也没搞懂到底什么意思。”草薙一刀双手插兜，一副不解的样子。

  “真亏你还是个有几十万信徒的神官呢。”山吹花翻了个白眼。

  草薙一刀双手合十，装作请求地说：“好花花，好姐姐，我哪里比得上百万信徒的你啊。可快讲吧，让你用知识的甘泉来滋润一下这帮嗷嗷待哺的菜鸟们吧。”

  “别对着我用你境界降临的手势。”山吹花把他推开，“所谓天赋桎梏，字面意思就是与生俱来的枷锁束缚。意思就是在我们出生，体内产生神息经纬的时候，就已经被施加在我们身体上的限制。目前看来，天赋桎梏无法突破也无法消除。”

  “你们都知道，神息性质是由于神息中自生带有的特有属性在神醒后被激活以及神息经纬的运转方式双重影响产生的。可以理解成神息属性是不同颜色的画笔，神息经纬则是不同风景的构图，两两作用下就产生了不同的画作。天赋桎梏就是我们神息经纬上某处缺陷回路，相同颜色的画笔涂在构造大致相同的风景画中，但天空中白云形态不一，湖面上有的是水鸭有的是巨掌鸟，虽然不影响最后画作的呈现，但并不是同一幅画，给人的观感也不一样。所以天赋桎梏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们的神息性质具有不可改变的【指向性】。打个比方，按理来说我的性质是暂停，就能够使任何事物任何东西都暂停，但由于天赋桎梏的存在，我只能够暂停住物体的“行动”，而不能暂停住物体的“时间”，表面上看最后达成的都是暂停这一效果，可原理并不相同。也就是说因为天赋桎梏的存在，我们的神息性质存在缺陷并不完整。”

  “但天赋桎梏的存在是具有积极意义的。一般人的天赋桎梏会使他的性质能够作用的对象局限在一到两种，正是由于这种高度的集中，我们具备了将其登峰造极的条件。可以看做这是一种自然选择后的优势强化，也可以认为这是对神息多样性的根本诠释。正是由于天赋桎梏的存在，相同的性质在不同人的手中能够产生不同的效果，达到不同的高度。所以不要总是渴望拥有山脚下的所有石头，而是要向往山巅上那仅此一颗的明珠。”

  众人若有所思的静默着，心中回味山吹花这番话语。

  赫劳德心中觉得轻松下来，轻声问：“是因为讣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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