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养蚕的村子本身离上海不是很远，于静姝和霍旬坐火车的车程也就没那么长。

路上两个大人一个孩子都没有睡觉，只是一边看着窗外快速划过的景色，一边低声说话。

于静姝看着蓁蓁那张对外面充满好奇的小脸蛋，对霍旬说道：“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些，乍一听可能还挺有趣的，但也涉及到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霍旬在养孩子的事上一向是爱学爱问。

夫妻两个都知道，养孩子是两个人的事，初为父母谁都不可能是全知全能的，因此平时带孩子，两个人都会和对方及时交流自己的意见。

而不是像很多新手父母那样，觉得一些小事没有必要计较，起先妥协忍耐，情绪逐步堆积，忍到忍无可忍再大吵一架。

“涉及到的就是孩子的认知问题。三岁以前，孩子的世界是以自己为中心的，蓁蓁如何理解自己，就会如何理解这个世界。其实这种时候，孩子和小动物的区别还不是很大，他们相信的基本上就是眼睛可以观察到的东西，能看见的就是存在，不能看见的就是不存在。”

于静姝说到这，对着蓁蓁玩起了躲猫猫游戏。

每当她把手从脸的前面挪开，蓁蓁就会咯咯直笑，挡住脸时，蓁蓁又会充满好奇地盯着她的手看。

于静姝逗笑了蓁蓁好几次，才又转头对霍旬说道：“这种躲猫猫游戏，在孩子的眼里，就像变戏法一样神奇。在他们看来，陪他们玩躲猫猫游戏的妈妈，是可以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的。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人家养了小狗，主人外出太久，小狗就会焦躁不安的原因。”

霍旬若有所思地反问：“小狗是担心主人消失了？”

“是的，换个说法，这种长期的消失对幼小的孩子和小动物来说，就是死亡。孩子三岁之前，父母如果频繁地离开孩子，就相当于让孩子反复陷入怀疑父母是否还活着的恐惧中，长期下来，就会很难和孩子建立太亲密的关系，同时孩子童年和刚成年那几年，也很难拥有真正的安全感，可能要人到中年才能治愈，这还是在幸运的情况下。”

于静姝说完这些，下意识地看了霍旬一眼。

她之所以现在才说这些，而不是在孩子刚出生那时候就说，是因为那时候秦素云和彭润之还在他们身边，说这些话，难免有种责备老人的嫌疑。

不过于静姝说得话确实是有道理的，霍旬自己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毕竟她和霍旬谈恋爱的时候，虽说霍旬比她大了那么多，又是个大男人，可是更没有安全感的人，却似乎是霍旬。

说霍旬的安全感是于静姝帮他补全的，也并不为过。

霍旬作为有过这样经历的成年人，对于静姝的话当然是可以感同身受的，于是立刻保证道：“蓁蓁三岁之前，我会尽最大可能，多陪伴她。”

蓁蓁还太小，不清楚父母在讨论什么，听见爸爸说话，就抬起头，露出两个小乳牙傻乐。

没过多久，火车也到站了。

于静姝抱起蓁蓁，霍旬拎着行李，两大一小就一起下了火车。

这也是幼小的蓁蓁第一次来到上海。

尽管改革开放也才刚刚开始落实和推进，上海的街道和从前相比，也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几年前还满大街都是黑白灰蓝的朴素服装，如今已经多了许多彩色的点缀。

有不少赶时髦的年轻人，还卡上了蛤蟆镜，配着花衬衫和喇叭裤，和街上其他保守的人两厢对比，仿佛来自于两个不同的时代。

很多建筑物也重新装修粉刷，变得比从前俏皮了许多。

一路上，蓁蓁的一双眼睛就像用不过来了似的，四处张望，等到了别墅，她的好奇心就更按捺不住了。

于静姝和霍旬不得不暂时放弃立刻去看叶廷谦的计划，一个带着蓁蓁到别墅的各个房间看看，另一个留在客厅给叶廷谦打电话报平安。

叶廷谦想早点见到蓁蓁，也顾不上什么长辈晚辈的虚礼，拉着李晓蓉就赶了过来。

李晓蓉路上忍不住抱怨，“人家阿姝和霍旬刚到家肯定是要休息休息的，满月酒的时候咱们又不是没见过蓁蓁，你急什么？”

“休息什么？他俩带着孩子在家里玩呢！都告诉我了，我正好去看看！”

叶廷谦和亲近的人在一起的时候，那点文化人的气质简直是消失殆尽了，依旧火急火燎地拉着李晓蓉往别墅的方向走。

两人到门口的时候，是霍旬去开的门。

于静姝和蓁蓁，则已经从楼上逛到地下室，去看亮晶晶的宝石去了。

叶廷谦看见霍旬的一瞬间，就露出了一丝嫌弃，下意识地问道：“阿姝和蓁蓁呢？”

看得李晓蓉忍不住用胳膊肘使劲儿怼了他一下，冲他直挤眼睛。

这么大人了，怎么老跟人家霍旬劲儿劲儿的？

叶廷谦这才干咳了一声，有点尴尬地说道：“一路坐火车累了吧！”

霍旬心说这样更让人不适应，赶忙摇了摇头，说道：“不累，您和舅妈先坐，阿姝和蓁蓁在地下室，我去找找她们。”

叶廷谦和李晓蓉便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没几分钟，霍旬和于静姝就领着蓁蓁过来了。

“脑爷、脑脑。”

蓁蓁看见和照片里一样的脸，立刻就认出了叶廷谦和李晓蓉，就是叫人的时候，把“二舅”两个字给省略了。

李晓蓉听了，笑着把蓁蓁抱起来，对叶廷谦说道：“这么个叫法，等蓁蓁见了廷筠他们夫妻俩可怎么办啊？”

叶廷谦摇头晃脑地逗蓁蓁，“等见了他们，就叫小脑爷，小脑脑。”

“你一天到晚可教孩子点好的吧！”

几个大人在客厅里围绕孩子聊了好一会儿，等最开始那阵劲头过了，于静姝才问起正事，“二舅舅，婚礼那天都请了谁呀？”

“没请多少人，就请了两边的亲属，再就是你二舅妈那边几个要好的朋友。”

李晓蓉毕竟前些年过得还好，不像叶廷谦被迫认清了很多从前的朋友，所以还有一些朋友可请。

而叶廷谦这边，除了李封疆这个朋友兼大舅哥，就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可请了。

要说请也不是请不到，但这种虚无的排场，叶廷谦显然是不需要的。

于静姝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随后又问：“那江奶奶那边忙不忙，我明天能不能带蓁蓁先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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