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扭头看过去，然后站起身来。

　　“啊，你好周小姐，好巧。”

　　周静宜端着一盘冰激凌，神色微有变幻，脸上表情也有片刻的复杂，但最终，她还是道：“我……是不是该叫你李导，或者李总？”

　　这话透出骨子里的桀骜。

　　李谦无论写歌唱歌还是导演，都堪称大咖，单纯就电影电视剧这一块来说，手里的资本和能力，更是让他有着远超一线大导的能量，而周静宜却只是个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演员，若是换了旁人，这个问题是问也不需要问的。

　　无论称呼“李导”，称呼“李总”，都是理所当然，甚至有的是人愿意套个近乎，主动称呼“教主”，以李谦的粉丝自居。

　　她似乎也有过些些微微的犹豫，但最终，却还是问出了这个本身就代表着桀骜的问题。貌似客气，但其实一点都不甘居人下。

　　李谦闻言微微一笑，“都行。就是个称呼，你叫我李谦也挺好呀！咱们本就是同龄人。”

　　这个回答，似乎是叫周静宜微微地放心了些，冲李谦笑了笑，扭头看看那个从刚才就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漂亮女孩，“嗨，你好。”

　　江依依嘴里还含着勺子，目光中却有些警惕，“你好！”

　　周静宜想了想，扭头冲李谦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李谦笑着一伸手，“当然！坐！难得那么巧！”

　　周静宜放下盘子，优雅地拉开椅子坐下，好奇地扭头看着江依依，眼睛一眨不眨，“你好漂亮！”

　　江依依勉强笑笑，“你也很漂亮啊！”

　　李谦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转了转，笑笑，没说话。

　　周静宜还是第一个伸出手来，“你好，我叫周静宜，一个小演员。”

　　江依依也伸出手来，“我叫江依依。”

　　两人握手罢，周静宜终于收回了注意力，开始扭头看向李谦，尤其是看向他的盘子，“你也喜欢吃哈根达斯？”

　　李谦耸耸肩，无奈地道：“我是不怎么敢吃的，怕闹肚子。”

　　周静宜是个聪明人，闻言当时就回头瞥了一眼江依依，似笑非笑。

　　江依依有点不高兴了，不过她的眼睛眨了眨，目光在李谦和周静宜身上扫过一圈，倒是难得地忍住了，没说话。

　　李谦只好道：“依依是我一位师姐的徒弟，现在也签到了我们明湖文化，是我们公司的小公主，前段时间欠了她一顿饭，然后我就被迫过来陪她吃这个了。”

　　周静宜笑笑，“原来是这样啊！”

　　说完了，她拿勺子开始吃冰激凌，居然丝毫不觉得此时这张桌子上的气氛有点诡异，也似乎察觉不到因为自己的突然而来，已经让那个叫江依依的女孩很不高兴，反而颇有兴味地扭头跟她交流，“你也喜欢这里的草莓冰激凌蛋糕？我每次来都要吃这个！”

　　江依依瞪大眼睛看看李谦，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周静宜似乎也没指望能够得到江依依的回应，又吃一勺冰激凌，然后看向李谦，道：“前些天，我去明湖文化参加试镜来着，可惜没见到你，是你们公司的金汉金导的一部电视剧，但我记得当时有录影，你后来看到过我的试镜吗？觉得我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指点我一下？”

　　李谦闻言笑笑，这个话，还真是不太好接。

　　《浪漫满屋》都已经开拍了，周静宜也早已落选，而且她的落选，其实绝不是因为表演实力，或者是角色不合适，纯粹就是因为她手里没有入场券。

　　这一点，周静宜或许能猜到，也或许压根儿不知道。

　　但别管是哪一种可能，她对于自己最终没能入选那部戏，显然是有些不服气的，口气里就能听得出来。

　　但李谦就当真的回答，“你的试镜录像，我还真是看了，金导特意向我推荐了你的表演，说你很有灵气。不过呢，你的路子还是太野了点，在我看来，以后你要是能稍微再收一收，会更好！嗯……我看过你的资料，应该是一家影视学校毕业的对吧？我建议你什么时候身上没戏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去顺影啊、华戏这样的学校，去报个班，他们都有那种三个月、半年的班，去报个班，学习一下。”

　　周静宜显然没料到李谦能说出那么一番语重心长的话。

　　然而，李谦的话还没完，顿了顿，他又认真地道：“你的表演，是有灵气的，对角色、台词的揣摩，也很有特点，这一点，我并不认为需要改掉，但我觉得，学院派之所以是学院派，就是因为它传授给你的方法，是最中正平和的，也是最稳妥的路子，你的表演风格太过激进，所以我觉得，如果你能到学院里去听一听那些老师的课，不需要照学照做，只是需要去接触一下那个表演系统，对你以后的表演，应该会有很多的启发和引导，会让你的表演，更圆润。”

　　周静宜早已经忘了去吃冰激凌，听到这里，她缓缓地点点头，深深地看了李谦一眼，又点点头，片刻后，突然道：“谢谢你！”

　　…………

　　一直到吃完了走出哈根达斯，江依依脸上的不满才突然爆发出来，“这女的真讨厌，也没人请她就自己坐过去！”

　　顿了顿，又道：“师叔儿，你干嘛跟她说那些呀，人家不一定领情，指不定心里还在恨你没选她演角色呢！出力不讨好！”

　　李谦闻言哈哈一笑，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江依依的脑袋，“就你心眼儿多，哪儿看出来那么些东西！”

　　江依依很不忿，抖开李谦的手，很认真地抗议，“师叔儿，她摆明了是想勾引你！说不定还在找人跟踪你，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她也爱吃冰激凌？”

　　李谦哈哈一笑，不理她，只是道：“刚才师叔陪你吃冰激凌了，接下来，你陪师叔儿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好不好？”

　　说罢，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

　　短短一段路走出去，她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陪李谦去吃东西，虽然就是小店里叫一碗羊肉烩面，那她也乐意着呢！

　　…………

　　隔了两天，郭子明又来了。

　　这一次，他一下子就拿出了好几套动作设计！

　　有简单的两人对战，也有一人面对多人的围攻，甚至还初步设计了一段街头的混战打法。就在李谦的办公室里，他亢奋地比划着动作，一一地向李谦展示自己最新设计出来的对战动作。

　　如果是像李谦这样的学院派，做这种事情，肯定会考虑要去画图，通过图纸固定自己的思路，郭子明是野路子出身，记动作全凭记忆，但他愣是能把好几套动作记得丝毫都不乱，每一套动作设计都是清清楚楚地展现给李谦看，甚至压根儿就连回想都不用——简直叫人啧啧称奇！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这几套动作设计，除了那套街头混战的设计，还略有些粗糙之外，其它的几套在李谦看来，都已经完全可以用了！

　　这人在动作设计上，还真是颇有些天赋！

　　“好家伙，子明，很厉害呀！”

　　两人按照郭子明的设计，在办公室这样不大的地方把其中两套动作拆了一遍，李谦不由就感慨地称赞起郭子明来。

　　郭子明又是兴奋，又是有些不好意思，“那天一拍，我看那录像，好像是一下子就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两天回去，就没日没夜的想，没日没夜的排！”

　　李谦跟他差不多一样的兴奋，又鼓励几句、称赞几句，然后想了想，把刚才他设计的一套动作摘出几个招式，品味片刻，然后才道：“是这样，按照我的构想，这位黄飞鸿大师身上的功夫，应该是以洪拳和铁线拳为主，同时身上还有些像虎鹤双形这样的功夫，所以，既然你现在已经明白我的需求了，那以后设计的一些动作，就要考虑接下来拍摄时候的实用性了，关于这一点，就要考虑进去！”

　　郭子明闻言点点头，“洪拳，铁线拳，虎鹤双形，我明白了！我回去之后再找几个这方面的行家请教请教。”

　　李谦笑着点头，对他简直是越看越满意。

　　想了想，再把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李谦突然起意，问：“子明，学过表演吗？我这部电影里，有没有兴趣演个角色？”

　　郭子明闻言一愣，“我？演角色？我不是……”话到一半，他才突然反应过来，李谦既然这么说，就说明不是要他单纯只作一个动作设计、武术指导以及参与到打戏里的群演而已了，而是想要给他一个正式的角色！

　　是要做演员！

　　“我……我、我……能行吗？”

　　这一瞬间，饶是他也在影视圈里摸爬滚打了小十年了，还是不由得有些紧张又期待，说话都开始有点口吃起来。

　　李谦笑笑，想了想，道：“实话说，我也没看过你演戏，不知道你到底适不适合做演员，不过，可以试一试呀？想不想要这个机会？”

　　郭子明当然很想要！

　　虽说都是影视行业的从业人员，按说是没有什么高下之别的，一部电影或电视剧的拍摄，一个剧组的组成，规模庞大，各个部门都是不可或缺的，但你不得不承认的是，演员作为站在前台的人，作为把一整个剧组的工作成果最终呈现出来的人，实在是既有名又有利，作品稍微一红，简直风光八面，而其他的工作人员与之相比，也实在是太过默默无闻了！

　　郭子明只是一个小小的武指演员，在剧组里跟着师傅一起设计一些武打的动作，拍摄的时候，往往还要换上服装，去饰演一些一秒过的打斗类小角色。

　　实话说，或许相比这个年头的其他工作来说，一年挣个十几万，也算高收入了，但相比起明星们的风光，他们仍是无可置疑的苦哈哈。

　　如果能有个机会从后台走向前台，几乎没有人能抗拒这种诱惑！

　　郭子明看上去也就是二十来岁不到三十，卖相算不得出众，但武打演员嘛，对颜值的要求并不高，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比较出色，也比较有想法的武术指导，现在又肯定是国内最了解自己想法和要求的武指，兼且他为人处世，颇为周到，综合各个方面，都让李谦颇为欣赏，自然也就起了提拔一下的心思。

　　而且，《黄飞鸿》这部戏，可是需要很多武打演员的，郭子明如果演技可以，那就给的戏份稍微重一些，如果演技不太好，那大不了就饰演一些普通角色就是了——但至少，跟他以前会在其他剧组跑的龙套肯定还是不一样就是了。

　　更何况，在李谦的规划中，只要第一部的票房能不错，这部戏是肯定要拍续集的，甚至在李谦这里，第二部和第三部的剧本都已经初步成型，差的只是细修一下、略加调整而已了——这也是李谦最初一直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要亲自出演黄飞鸿的一个原因，因为一旦演了第一部，第二部就肯定要上，那样对于李谦来说，就实在是太过耗费时间了，每年拍一部《黄飞鸿》，三五个月的时间就没了！

　　而即便是刨除掉明湖文化接下来有可能会去开的其他武打戏，仅仅只是接下来的两部《黄飞鸿》续集，郭子明都肯定是最好的武指了！

　　只不过，在李谦看来本该是一拍即合的一件事，郭子明脸上在闪过一抹心动和喜色之后，很快却又犹豫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

　　李谦愣了一下，笑道：“怎么了？不愿意？还是有别的问题？”

　　郭子明闻言无奈地道：“我当然愿意，但是……我是跟着我师傅的班子的，就算是这次过来接您这个活儿，单子肯定也是要跟我师傅签，我……我不能……”

　　没等他把话说完，李谦就全明白了。

　　在国内的影视圈，说正规也正规，说草台也草台，国内在影视这一块的正规教育，早就已经成型，甚至是领先于好莱坞的，经过近几十年的发展，国内最顶级的一批导演、编剧、演员、摄影师、剪辑师等，身上大多都贴着学院派的标签，都是专业出身的，但是在道具、武指等这些比较小类一些的幕后工作人员中间，却直到现在仍然保留着过去的父子相传、师徒相继的老传统。

　　究其原因，这些小工种，比如武指，也比如道具等等，这种东西，是很难开学校设班去培训的，因为它其实就是个传统手艺活儿的变种。

　　比如道具，你真要在顺天电影学院开个道具系，你教什么？学生考进来了，你就教他怎么怎么手工制作道具？有人会报考才怪了！

　　再比如做武指。要做武指，必须自己先多少有点功夫在身上，这不可能是三年四年的学校教育能给的。国内最初的影视武指，甚至不是一个行业、不算是一个工种，只是导演需要拍片子了，临时去请一些练过武的人，帮忙编一编动作，现场指导一下，拍完了也没有片酬，就是封个红包而已，直到后来，影视产业越来越发达，国内一个个的武指班子，也随之逐渐成长起来。

　　所以，之所以会是今天这副状况，都是有因有果的，李谦无力改变，甚至在长远可见的未来，这个路子，也仍是不可能被搬进课堂、从而正规培养。

　　当然，单纯就郭子明个人来说，这件事情太简单了。

　　李谦当时就笑着道：“子明，你想多啦！我要的武指就是你了，至于合同是跟你师父签，还是跟你签，这是你们师徒之间的事情，我不掺和，你们自己定，但咱们现在在说的，是你做演员的事情，不是你要新成立一个武指班子！”

　　郭子明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

　　“这样啊……呃，这样，那我可以……”

　　李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过，还是不着急，我知道你很尊重你师傅，你要是觉得有必要跟他商量一下，没必要闹矛盾，等你那边商量好了，愿意演，就再回来找我，实在你师傅要是不同意，你就只做武指嘛！”

　　…………

　　把一副若有所思、百爪挠心模样的郭子明送走了，李谦回去坐下，想起他的师傅赵一登，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其实老赵那个人还是挺好的，合作期间看得出来，也是个勤谨踏实人，但武指这个圈子，怎么说呢……越是传统的传承，越是重规矩，因为没有严苛的规矩，在当今这样的形势下，人心很快就会散了，当师傅的会带不住徒弟的！

　　而没有一大批可供指使的弟子，师傅们又怎么可能那么挣钱呢？

　　只不过，自己可没有要打破这一切的想法，充其量只是有些赏识郭子明这个人罢了，至于结果如何，就看他自己能不能这里面的关系处理妥帖了。

　　而且，不管他那边是不是能从赵一登那里争取到独立自主签演员约的权利，《黄飞鸿》的试镜，都要开始考虑了。

　　尤其是黄飞鸿这个角色，务必要精挑细选才好！

　　因为他将会成为接下来明湖文化的《黄飞鸿》系列的主打牌，会成为未来几年明湖文化在影视这一块儿的重头之一，甚至有可能，他会成为代表中国功夫系列的顶级巨星！而且李谦会争取把他推成国际巨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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