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冯正财已经推着穆戎骁往屋走，轮椅推着推着却突然停下了，无论他怎么用力都一动不动。

穆戎骁隐晦地用单手扣住木轮，侧耳听着苏紫和冬儿的对话。

“夫人，您要搬出去啊？”

苏紫垂眸，淡淡嗯了一声。

“以前将军昏迷着，需要人照顾，我责无旁贷。现在将军醒了，我再留下就不合适了。”

冬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是，这竹院是比不上擎苍院宽敞。那您稍等，奴婢这就去替您把香菱院收拾出来。”

看着冬儿的背影，苏紫也迈步离开，这时身后却传来冯正财的声音。

“夫人。”

苏紫忍着没回头，“什么事？”

冯正财：“将军这轮椅像是坏了。”

坐在轮椅上的穆戎骁喉头滚动，缓缓松开手。

冯正财：“咦？又好了。”

苏紫转身的动作停住，“好好照顾将军。”

直到离开竹院，苏紫才深吸一口气，扶着院墙高高抬起头颅，把汹涌奔腾的眼泪和难过的情绪一点点咽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冬儿从香菱院返回时看到了苏紫的背影。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竟也从苏紫身上感受到了浓重的伤感。

“夫人。”冬儿小心翼翼接近，“夫人，您怎么哭了？”

苏紫听到声音，低下头擦干泪珠，很轻很轻地笑了笑。

“没事，我就是高兴。”

“高兴？”

苏紫：“安北将军醒了，将军府有了主心骨，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冬儿这才跟着扯了扯嘴角，“这倒是，希望将军能体谅您的用心良苦，千万别被那些人给骗了。”

看出冬儿心里的担忧，苏紫柔声安慰。

“别怕，安北将军和他们不一样。”

苏紫坚信，即便没有那些日日相处的经历，仅凭穆戎骁的正直与善良，也不会允许穆显吉与秦花田继续为虎作伥。

……

“将军，您真让夫人搬走啊？”寒水脸上透着明显的不解。

穆戎骁捏了捏鼻梁，“不是我让她走，是她自己要走。”

寒水嘟囔，“那您至少该挽留一下。”

刚说完，就被寒影一脚踹中小腿，整个人噗通跪在了地上。

“放肆，将军做事也是你能置喙的？出去一趟胆子变肥了是吧！？”

被上峰当面训斥了一顿，寒水这才惊觉自己说话太过随意了。

可能是因为跟着出了趟远门日日跟在穆戎骁身边，同时又和苏紫的关系处得不错，他竟是差点忘了自家主子原本的性格。要是换做以前，谁要是敢这么说话，少不得要挨顿板子。

就在寒水战战兢兢用余光观察穆戎骁的脸色时，对方却一反常态没有恼怒，反而闭着眼解释了一句。

“让她走是为她好，你去香菱院跟着，别让外人找她的麻烦。”

一句“外人”，十分明确地定义了苏紫的地位。

寒水松了口气，立刻领命而去。

寒影则是诧异地看向穆戎骁，没想到自家主子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正想着，穆戎骁突然睁开眼，凌厉的眼神让寒影瞬间低下头。

“将军。”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寒影收拢心神，“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当初您在回京的途中遇袭，那柄剑上的毒药很特殊，乃是出自西域。这种药无色无味，只需轻微划破皮肤就能浸入人体。它本身并无毒性，却可以引发人体内的旧伤。如果换成身体康健的人，反而能起到强身健体的功效。”

“西域。”穆戎骁剑眉拢起，指尖轻敲桌面，“你的意思是，西域的那几个藩属国有异心。”

“暂时无法确定，西域这些年来挺老实的，即便是将军陷入昏迷之后也没有过什么小动作。”寒影说着看了眼穆戎骁，“不过，就在将军中毒的半年前，西域使者来朝觐见，曾进贡过这种特殊的药材，后被收录在了太医院。”

“属下调查了这半年来太医院的人员更替，就在将军中毒之后三天，有个叫朱勉的太医突然暴毙。”

穆戎骁：“死因。”

寒水解释，“朱家对外宣称是心疾，但朱勉之前从未有过因心疾就诊的记录。还有，朱勉死后，他的家眷居家搬离了京城。”

西域进贡的药材，太医院，太医莫名暴毙，这些线索加起来都指向一个人。

穆戎骁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脑海中浮现出皇帝那张年轻俊朗的面容。

寒影不敢多嘴，屋内的空气都逐渐凝结。

半晌之后，穆戎骁冷冷吐出一个字。

“查。”

寒影咽了口唾沫，“是。”

聊完了公事，穆戎骁又转变了话题。

“那个族长是怎么回事？”

“据属下调查，那个叫穆远的族长的确是您祖父堂兄的子嗣。但其实早在您祖父那一辈，两家的关系就已经闹僵了，之后两代也没有往来。找族长的主意是秦花田出的，因为按照老家的风俗，族长作为长辈有资格直接休妻。”

穆戎骁眸中有光斑闪过，“休妻？”

寒影颔首，“之前夫人可没少教训这对母子，所以……”

穆戎骁陷入沉思，一时间没说话。

寒影转了转眼珠，大胆猜测道：“将军，要不，咱们干脆如了他们的意，让夫人和穆显吉分开。”

听到这话穆戎骁却立刻否决，“苏紫并没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被休弃。”

被休弃的女人一辈子都会被搭上烙印，为人不齿。穆戎骁当然不会让苏紫受这种委屈。

寒影闭嘴，不敢说话了。

穆戎骁再次捏了下鼻梁，“你出去吧，继续沿着毒药这条线索查。还有，我苏醒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开，记得对外宣称我的腿脚有问题，暂时无法行走。”

一个沉睡了许久的人，不可能刚醒来就健步如飞。穆戎骁伪装自己是为了争取调查真相的时间，更是为了让身处暗处的敌人降低戒心。

等屋内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穆戎骁才幽幽开口。

“不做正确的选择，只让选择变得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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