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磨蹭，时间就有些紧迫，徐振华去问大妈借了自行车，带着林彤去了常玉兰那。

　　他们到的时候，还差几分钟到九点，林彤看院子里静悄悄的，有些担心的问：“不会还没回来吧！”

　　徐振华道：“应该回来了。”

　　他能听到屋子里的说话声，虽然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肯定是有人的。

　　贺军果然已经回来了，他瘫倒在床上，脸色很不好看，双眼无神，头枕着双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常玉兰则在一旁缝补着衣服，絮絮叨叨，述说着她一晚上的担忧和害怕。

　　贺珍珠则不见人影。

　　徐振华一进屋，就察觉到不对劲。

　　他认识贺军也有半年了，何曾见过他如此颓废？

　　“出什么事了老贺？”

　　贺军看了他一眼，坐起来无精打采的道：“你来了？坐吧！”

　　看了妻子一眼，埋怨道：“你说说你，一点小事就去麻烦人家老徐两口子，烦不烦啊！”

　　常玉兰讪讪的道：“你那么晚不回来我这不是着急吗？我在这里也不认识什么人……”

　　她说着叫林彤，“快进来坐，这大热天的折腾你们一趟，真不好意思。”

　　林彤对于这些话听麻木了。

　　她摆摆手，顺手拿了个小马扎坐到门口，“我坐这儿挺好，凉快！”

　　常玉兰还要再说话，贺军喊她，“你们去唠会嗑，我正好跟老徐有话说。”

　　常玉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听见，可他不知道，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担心吗？

　　她磨磨蹭蹭的也搬了个小凳子坐到林彤对面，和她闲不搭的说话，可耳朵却竖了起来，听男人要说些什么。

　　林彤也不在意。

　　贺军递给徐振华一根烟，徐振华摆摆手拒绝了，他自己点着烟，猛地吸了一口，呛的咳咳咳起来。

　　常玉兰忙站起来要去给他拍背。

　　徐振华皱皱眉，“你要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好不容易休息，他可没时间跟他在这浪费时间。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一个大男人这么不爽快！

　　贺军忙推开妻子，伸手拉住他，“别，我说我说……”

　　常玉兰担忧的去了门口。

　　“老徐，我完了。”

　　贺军一开口，声音艰涩，表情难看，喃喃道：“我完了……”大吼一声，“我完了！”

　　常玉兰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的问：“当家的，你，你咋了，你别吓我啊！”

　　他抱着头一副痛苦的模样，让屋子里几个人都看呆了。

　　徐振华皱着眉，厉声道：“没有过不去的槛！你是军人，不要弄这副要死要活的样！拿出你军人的胆量与气魄来！”

　　贺军怔怔看了他一会，苦笑道：“你不懂，我的前途完了，肯定要转业，不，说不定转业都不行，得退伍。”

　　“那又怎么样？”徐振华冷笑，“你是军人，就算退了伍，也曾经是军人，是最优秀的军人，我就不信，在部队能好，在别的行业反倒不行。老徐，别让我瞧不起你！”

　　贺军愣了，猛地抹了一把脸道：“你说的对，我是军人，只要我还是军人一天，我就不应放弃我的尊严。没有过不去的槛！”

　　他站起来拿起外套，“陪我去一趟公安局，我要自首，我要报警！”

　　徐振华拍了拍他的肩，“男人就应该有担当。”二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徐振华跟林彤道：“你先回去，会骑自行车不？”

　　林彤点点头，“不会有事吧？”

　　徐振华脸色有些凝重，看来事情不算大可也不小，否则他不会说出“我完了”这话。

　　不过听那话，最多也就是个退伍，也可以说不算大。

　　“不会有事，别担心。”徐振华道：“你先回去等我。”

　　贺军正在跟常玉兰说话，“我对不起你，要是我坐牢……你就回家去等我，这里不是咱们小地方人应该呆的地方。”

　　他说着就走，常玉兰跟在后面哭道：“你要去哪？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等等我啊？”

　　林彤看着这几个人越走越远，心情很不好，如果不是贺珍珠作死，也不会连累到她的哥哥。

　　从普通士兵一路到现在，贺军也一样付出了许多，可是过了今天，一切就都没有了。

　　林彤推了自行车要走，常玉兰的邻居出来了，问她：“你是上小常家的？她们家到底出啥事了？小常哭啥？”一副很八卦的样子。

　　年轻女人脸上一脸八卦，林彤知道这样的人爱嚼舌根，她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她骑上自行车走远了，年轻女人撇撇嘴道：“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他家那个妹妹不正经，怀孕了，要不然好好的怎么会恶心呢！”

　　林彤没听到她的话，她一路心情很沉重的回到家。

　　徐念看到她咦了一声，跑过来问：“妈妈，你怎么回来了？”他小脑袋抻着往外看了一眼，“爸爸呢？”

　　“爸爸还没回来。”她把自行车推进院里停好，朝屋子喊道：“大妈，我把车子骑回来了。”

　　“知道了，停那就行。”

　　林彤接了自来水，洗了脸，换了件衣服，出去一趟，身上就都是汗，洗好之后她去煮绿豆汤，“小念，外面热，进屋凉快一会吧！”

　　屋子里也很热，林彤拿了蒲扇不停的扇着，徐念额头上都是汗，他穿着小背心，小短裤，手里拿着一根冰棍，“妈妈，刚买的，你吃。”

　　林彤平时给徐念兜里都会装上一毛两毛钱，别小看这一两毛钱，这时候对于孩子来说可是笔巨款。

　　林彤咬了一口冰棍，那沁心的凉吃进肚子里，感觉火气立刻下去了不少。

　　林彤心里有事，也没心情做饭，但是她在家，就不想让儿子去大妈那吃饭了，想了想煮点炸酱面吃吧！大热天的吃这个清爽些。

　　没想到，刚吃完饭，徐振华满头大汗的回来了，他一进门，就接了一瓢自来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

　　林彤都没来得及拦住，“哎有绿豆汤，你别喝凉水啊！”

　　徐振华笑笑，“没事，以前常喝，习惯了。”

　　他刚要再喝，被林彤抢了下来，“有凉开水，还有绿豆汤，你等着我给你舀绿豆汤喝。”

　　徐振华问：“有饭没有？饿了。”

　　“我们吃的炸酱面，我再给你煮点面吧！”林彤给他倒了一碗绿豆汤，“你先喝着，我去给你煮面。”

　　徐振华拉住她，“你歇着吧，我来煮就行。”

　　“没事，煮个面能累到哪儿去？”林彤很有为人妻的自觉，人家大中午的回来了，哪有连碗面都不给煮？

　　面条是买的现成的挂面，按理说炸酱面应该吃手擀面，可那不是费事嘛，她今天不愿意动，就干脆煮了过水面。

　　煮挂面很快的，徐振华就站在她旁边和她说起上午的事。

　　“……老贺气急眼了，把那男人打的挺厉害的，估计够二级伤残了，不过这事也没像他想的那么严重，那种人渣，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他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转移了话题道：“我们有战友是本地的，能帮上些忙，那些人又都犯了法，我估计退伍不至于，不过，转业是有可能的，最起码，军校这边是得退学了。”

　　其实还是很可惜。

　　徐振华又道：“本来也不能发展到那地步，都是贺珍珠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我要有那么个妹妹，估计早就被她气疯了，亏老贺好脾气……”

　　林彤叹了口气，有些为常玉兰担忧，“出了这事，还不知道嫂子回家得啥样呢？”

　　徐振华不解：“这里呆不住就回家呗，反正她当初也是为了看病才留下的。”

　　林彤道：“你不知道，她公公婆婆本来就看不上她，这下出了事，还不得都怨到她身上。”

　　贺珍珠那样的性子，肯定是遗传，这样的人最会推卸责任，老贺家一儿一女，都出了事，他们不把责任推到她身上才怪呢！

　　徐振华不在意的道：“那就是她们自己的事了，咱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林彤想到这一年半来认识的很多女人，都把自己放在比男人矮一块的地位上，无论是在婆家还是在自家，不由的摇了摇头，解放这么多年，妇女解放了这么多年，可重男轻女的思想一直都存在，特别是农村或是落后地区尤其严重。

　　面条煮好了，徐振华道：“我来，你坐着陪着我就行。”

　　徐振华吃的时候，林彤就会在旁边看，徐念跑进来道：“爸爸，好吃吗？”

　　“好吃。”

　　徐念得意的道：“没有我刚才吃的好吃，你这碗里都没有黄瓜丝。”

　　今天没买菜，昨天买的黄瓜剩下一根让她们娘俩给吃了。

　　林彤说他，“行了，一会你再显摆，你爸该生气咱们没给他了。”

　　徐念一听忙道：“爸爸你有事，我们以为你不回来吃午饭，不是特意不给你留的。”

　　徐振华失笑，“你这臭小子，你爸我就那么小心眼啊！”

　　徐念不高兴，“都说了我不臭……”

　　林彤看他吃到一半，去找大蒜，剥了几瓣蒜后咬一口大蒜吃一口面条，小脸皱巴巴的道：“这是什么吃法？好吃吗？”

　　“好吃，要是有蒜泥拌面条里就更好吃了。”

　　林彤摇头，她觉得肯定不能好吃，也不知道男人这是什么口味？

　　“对了，那个贺珍珠人呢？”

　　“不知道，看出事了跑了吧！”徐振华脸上浮现一丝厌恶，他很少这么喜形于色的把厌恶一个人表现在脸上，可见对这个贺珍珠真的是深恶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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