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宁虞和柳辞镜大婚。

江畅拒绝成为五大宗荣誉弟子那一天说了很多话，柳辞镜一刻也忘不了。

他问过师尊行云，行云最初避而不谈，到之后大发雷霆，即便这样，他依然任师尊打骂惩戒，也要求一个答案。

行云最终只承认了曾对他斩缘。

可这样就足够了，在柳辞镜心中一切都真相大白。

难怪他和江畅初次见面，便有悸动。难怪他自小被庆安江家收养，却只知道江畅却没有回忆，难怪宁师姐对江畅总是无缘无故的戒备。

曾经我，对她做了什么？

柳辞镜每每想起，便惶恐不安，心头似被寸寸噬咬，可又没有回忆。

背负不知名的罪，为伊人憔悴。

真相已然如此清晰，但柳辞镜想要江畅一个答案。

江畅大概猜出了他的来意，不像从前冷颜拒绝，点头和他进入密林中。

“小畅……”

江畅皱眉：“柳公子，请自重。”

柳辞镜心中一痛，拿出那袋香囊，颤声道：“这香囊，其实是你送我的，对吗？”

江畅沉默片刻，说道：“我希望你还给我。”

从前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不愿再纠缠。但如今柳辞镜显然已有猜测，江畅也不遮掩。

斩缘的上明宗行云，抢人的是宁虞，江畅没有义务为他们隐瞒。

“那么……你和我，”柳辞镜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眼眸湿润：“也曾有过婚约？”

“是。”

一字之间，柳辞镜幻觉听到内心城池轰然塌陷，悲哀如野草疯长，越来越茂密，要淹没他。

尘埃落地，总有回音，如泣如诉。

他入了上明宗，而她，定然是因为被退婚又被重新安排新婚，方才决绝退出江家，宁愿受闻名天下的杀骨棍，亦要留下清白之身。

在那年细密大雪，她孤身一人，在被雪覆盖的纯白地面上，拖出一道深深血迹，无人怜惜。

是他负了她。

江畅却对他变幻不定的神色视而不见，不是没有恨的，只是如今相比，对柳辞镜的恨太微不足道。

世界这样美好，还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做。

柳辞镜、江家已然不值一提。

“就这样。”

她清冷地说，准备离开。

这比她哭泣，比她打他骂他都更让柳辞镜心痛，他连忙叫道：“等等！”

“这，也是你的吗？”

江畅看着他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眼眸微动，内心不是没有震动的。

那枚玉佩，本应该已被当着柳辞镜的面摔碎，没想到此刻却出现，裂痕不细看甚至注意不到，想来是被精心修复的。

原来那日，他一块一块捡起那些碎片，想要它破镜重圆。

杀骨棍之后，江畅融合了原主意识，继承了她的记忆，情感多少是被影响的。可以说，原主的过去，实则也能算她亲身经历。

她的爱恨情仇，不是没有在江畅心中一丝波澜都没有的。

“江畅，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没有错！你会后悔的！”

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那时的柳辞镜趾高气昂的羞恼，和今日面前悲痛内疚的可怜虫，甚至幻觉不是同一个人。

江畅沉默片刻，如实相告：“这是你自己的。”

“是我，送给你的吗？”

“是。”

柳辞镜忽然激动起来，冲动之下一把抓起江畅的手，将玉佩硬塞过去，眼眸闪动着疯狂，声音哽咽颤抖。

“小畅，我们走吧！去一个没有他们的地方，你告诉我从前的点点滴滴，我用尽余生爱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他始终压制着心中的渴望，视它为心魔，又忍不住。直到真相大白，方才惊觉爱已如此盛大饱满，扎根发芽，开出硕大花朵，堵住他内心，连呼吸都困难。

江畅看着他，一动不动，只是目光的凉意让柳辞镜涌上的热血层层冷却。

“柳公子，若我还是江家那柔弱大小姐，一介凡人，你不会说这样的话。”

“我、我……”

柳辞镜张了张嘴，想要誓言旦旦，却在江畅冰凉目光下，说不出口。

他不过一想，便无把握，于是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

似天外有无形引力，瞬间将柳辞镜身躯精魄抽空，神色怔然，失去力气般垂下紧抓着江畅的手。

江畅面无表情地抬脚就走。

“小畅……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身后，传来柳辞镜的悲泣，江畅听见了，却丝毫不受影响，大步离去。

曾有一时，她恨柳辞镜，恨到不死不休。

但或许，让他一生都活在后悔愧疚之中，背着永远无法救赎的罪，才是最好的惩戒。

宁虞柳辞镜大婚当日，声势浩大。虽然仙魔开战在即，但五大宗给足了面子，宗主真君都到场送来贺礼，瑞兽成群，人声鼎沸。

柳辞镜全程温和有礼，面带微笑，只是他的神采不似从前风采，仿佛有一股无形力量拉着他下坠、折堕，令他隐然间有疲惫之态。

众人只当他为筹备婚礼，耗费太多精力。

只有一瞬，被宁虞挽着的柳辞镜扫视全场，将每一张脸孔都看在眼里。

青虚山只来了秦白羽，江畅没有来。

婚礼如火如荼最热闹之时，灵清宗另一侧云清峰上，突降雷劫，先是浩大炽白雷海降临，在最后，却是是一波黑色雷劫。

后来，人们谈起，都忘了谪仙的大婚，只记得那一日雷劫凝聚狂啸，天威煌煌直到快天明才堪堪停息。

青虚山周黎扛过雷劫成功突破金丹，楚燕赵突破至金丹二品，消除心魔的纪云君修行更是突飞猛进，成功晋级金丹五品，而黑色雷劫，则代表着江畅迈入炼气二十一层。

一日之间，青虚山四位真传弟子集体破境，引得五宗各方大能侧目关注，成为修仙界最受关注的崛起宗门，硬生生抢走了谪仙大婚的风头。

假以时日，天下风云人物，青虚山的真传弟子，必无一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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