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吕香儿跟着柳妈在厨房里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在厨房用完晚饭后，她被柳妈安排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姚太太给她买的衣裤。但她想到哥哥曾经给她带了两套换洗衣裤，她忐忑而有礼地问柳妈：“柳妈，请问，我大哥给我带的衣裤呢？”

                  柳妈没有笑她的不舍，眼角全是含笑地告诉她：“已经让你大哥带走了，太太说了，进了崔宅，即使是丫头，也要穿得体面些。放心，太太会给你置办衣裤的。”

                  “可那衣裤是我妈妈缝的！”吕香儿听了，有点心痛那些衣裤，虽然粗劣，但毕竟是妈妈一针一线地缝出来的啊！缝的是妈妈满满的爱啊！想到这儿，她的眼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傻丫头，别哭，你哭，你妈妈会有感应，她会担心你的！”柳妈心里一酸，日子如果过得下，谁愿意让孩子出来侍侯人啊！当年，也是为了生活，走投无路时，她选择出来当佣人。

                  穿好姚太太准备的衣裤，她被安排睡在柳妈的隔壁房间。卧室不大，15平米左右，房内摆放了一张挂着白纱帐的枣红床，帐内铺着一床绣着四季争春的绸被，一张带镜子的枣红梳妆桌，一张枣红椅子，一枣红色衣柜，统一的枣红色，应是配套的。

                  但这些对于小女孩香儿来说，她根本不在乎。她嘤嘤地哭了起来。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太陌生了！她想到自己家里虽然破陋却有家的味道。在昨天，她还是有父母爱、哥哥宠、章之平喜欢的香儿啊！可今天，她失去了一切，失去了熟悉的家园，失去了充满乐趣的私塾，更失去了身边人的爱！一切，恍若两个世间。

                  吕香儿不敢大声地哭  ，虽然只有十岁，但聪慧的她知道她的卖身契已经决定了她再无自由之身，该怎么办？她轻轻地咬着嘴唇，姚太太说的要出人头地，但是如何出人头地呢？吕香儿有点茫然，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她还没有长大，就把这一系列的问题摆在了她的面前，她小声地抽噎着，脑海也胡思乱想着，不知多久，她迷糊地睡过去。

                  模糊中，她感觉到柳妈举着油灯，领着姚太太走到她的床边，姚太太伸出双手，将她蜷曲的身子稍稍摆正，被子轻轻盖上，她极力想睁开眼想看看姚太太，伸出的那双手，柔柔地，好象妈妈的手，然而，眼睛不争气地闭着，直至人影退出，油灯没于黑暗中。

                  日子就在吕香儿与日俱增的思家与学会全方位侍候姚太太的生活中度过。

                  一次，吕香儿将姚太太洗好的茶杯拿过来，姚太太拿出一铁罐装着的叶子，告诉她：“这是茶叶”

                  “茶叶？”吕香儿第一次看到，她乖巧地站在太太身边，好奇地看着姚太太泡茶。姚太太泡好茶后，她没有急于喝下去，而是将罐中的茶叶倒在手心上，招手让吕香儿俯下身子仔细看看茶叶，问她：“能够看出这茶叶好还是坏？“

                  “不清楚，太太“  这是吕香儿第一次看到茶叶，自然说不出好坏。

                  “你呆在这里，你要有辨茶的本事，否则，你怎么招待客人啊！”姚云说道：“你看，这干茶是有色泽的，它的叶是细嫩的，如果它的茶梗是粗老的，说明茶叶品质不好！”姚云又将泡了茶的水端给吕香儿看。“你看，泡了茶叶的明亮、清澈的，表明是好茶叶。”

                  “除了看，还可以闻“姚云的手抓起一把茶叶，呵了一口热气，然后将它伸到吕香儿的鼻边说：”你闻闻，里面是否有臭味、烟味或者酸味“

                  “是香味！这是好茶叶！”吕香儿脱口而出，她闻到了一段浓郁的如兰花般的香味，她兴奋地叫着。

                  “你再闻闻这杯茶水“姚云感受到吕香儿的兴奋，心里暗喜，这个孩子值得教，她对新鲜事物充满了兴趣。

                  吕香儿端起茶杯闻了闻，那兰花香味恋上了她的鼻子，使劲地钻进她的鼻内，再沿着她的咽喉浸入她的心肺，她轻眯眼睛，静静地享受着兰花香带来的舒爽。

                  “怎么样？”姚云将茶水杯拿了过来，重放回桌面上，“到这儿，可以学很多新东西，有兴趣学吗？”

                  “这肯定是好茶！”回过神的吕香儿一脸欣喜地回答道：“想学，太太，我想学，请您教我！”她感受到了太太的温情，她庆幸自己碰到了一个好太太。

                  “想学，那就看你表现了！”姚太太淡淡地说了一句，瞬间的温情后，又让吕香儿看到了姚太太的冷漠。

                  “没关系，我会表现好的！”吕香儿心里暗暗说道。

                  每天下午，谢一安放学回来，就先到东厢房，吕香儿根据姚太太的指示，早已坐在教室里等待。

                  “香儿妹妹，这是我读小学二年级的书，我们慢慢来。”谢一安每次坐在前面，俨然一个小老师，一本正经地说道。

                  谢一安从姚太太那里知道，吕香儿已经读了四年私塾，他花了一段时间，带着吕香儿学完小学一年级书，现在，他决定从二年级的书教起。

                  “我会认真学习的。”吕香儿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说道。小先生所给的书与她在私塾的书不一样，她感觉到挺新奇。

                  于是，谢一安让吕香儿先读，有读不出的字，他写在前台的一块小木板上，再教吕香儿反复地读。然后，将文章意思说给她听，学完后，让吕香儿将所学的内容复述给一旁的姚太太听。

                  “香儿真聪明。”每每听完吕香儿流畅的表述完后，姚太太微笑着表扬道。

                  一天学语文，一天学算术。

                  算术课，对于吕香儿来说，是全新的课。在私塾，她是没有学过算术的。然而，正因为没有学过，她感觉到枯燥烦味，特别是认识完数字后，还要学会计算。

                  上课时，谢一安站在上面，用布条包着炭条，在木板上比划着。吕香儿坐在对面的小桌上，双手撑着下巴认真地听着。有时，听着听着，恍惚间，她又回到吕家村，在私塾里，一位老先生正摇头晃脑地吟诵，她与章之文专注地听着……

                  “香儿，走神啦！”每当这时，谢一安会敲敲小桌，提醒道。吕香儿会羞赧地笑笑，眉宇间一丝甜蜜，清澈如水的眼神还有点点歉意。太美了！谢一安有瞬间的怔呆，立即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啪——”坐在一旁的姚太太已经将戒尺打在吕香儿手心上，她一脸地不悦道，“我买你回来，不是让你走神的。你想要出人头地，你务必将算术学好。”

                  “太太，我错了。”泪水在吕香儿眼睛中转了一下，旋即硬塞了回去。

                  “太太，女孩子学算术是有点慢。”谢一安末曾想，自己一句提醒，竟换来吕香儿的一顿戒尺，他看出吕香儿强忍不哭的状态，他心生不忍及内疚。

                  “她不是别的女孩子，她不能创造价值，买回来何用？不如卖掉。”姚太太冷笑道。

                  “太太，我一定会学好。”吕香儿吓地心里颤了一下。

                  如果再卖，不一定会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她的家人会再也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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