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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各方碰撞的结果(3)


  一言为定

其实关允并不是十分清楚,夏德长到底借谁之手对他打压,但可以肯定是市委某一个重量级人物。

以夏德长的影响力,能直接影响到孔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夏德长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就是借黄梁市委某个人物之手,向李逸风和冷枫暗示。

以李逸风和冷枫空降干部的身份,市委之中能对他们施加影响的没有几人,除非……除非是能决定升迁和考核的市委书记!

之前夏莱来时,在和关允聊天中,无意中透露出一个信息:在党校进修的时候,夏德长曾经和蒋雪松是同学。

官场之上三种关系最牢靠,一是知青,二是战友,三是同学。党校的同学也是同学,而且说不定蒋雪松和夏德长还政见相同,一见如故。

算算年龄,夏德长和蒋雪松确实是同龄人,蒋雪松五十岁,五十岁的市委书记,也算是出类拔萃了。而且要知道,蒋雪松担任黄梁市委书记已经两年多了,就是说,再有两年多就有可能前进一步,成为副省级高官。

如此说来,能现在跟在蒋雪松身边担任大秘书——在市委大院秘书很多,只有***的秘书才能称为大秘书,是为了区别市长和其他常委的秘书——不敢说以后肯定前途无量,但比起现在,绝对算是一飞冲天。

不过,关允可不会天真地认为蒋雪松能看上他。退一万步讲,纵然蒋雪松真的赏识他,回想起一年多来在孔县受到的排挤和冷落,背后无处不在的影响力应该都是蒋雪松的影子,他还是连想都不要去想了。就算他是天纵之才,蒋雪松也不会为了一个秘书而得罪即将上任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

夏德长比蒋雪松还小几岁,今年四十七岁。尽管以前夏德长一直在国家教委任职,而且只是一个副司长,似乎前途黯淡,但此次出京外放,一举跃居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要职,任谁都能看得清楚,夏德长来燕省不是镀金来了,而是准备在几年后接任省委组织部长一职。

等于说,夏德长的官场大门,正式打开了。

夏德长究竟有多深厚的背景,关允不得而知,为什么以前一直在国家教委任职而不是别的要害部门,他也猜不透。每个人的官场之路不尽相同,并不是一定要从基层一步步向上迈进。

关允也没有去套夏莱的话,相信对政治兴趣不大的她也所知甚少,而且以夏德长的为人,也未必会让夏莱知道他的政治势力。夏德长是一个极有城府之人,连对他一个初出校门的大学生也极度防范,并且设计了一个大坑让他跳,更何况对别人?相信夏德长来到燕省,虽然一个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并不是多有分量的人物,也不在常委班子,但他肯定会为燕省的局势带来不小的影响。

初听温琳要将他推荐给蒋雪松担任秘书,关允开始是吃惊,随后又淡然了,笑道:“算了,推荐就推荐了,反正相信蒋书记无论如何也不会看上我。就算看上我,他也不会任用我,你算是白操心了,不管怎样,替我谢谢叶部长的好意。”

“什么叶部长,要叫姨。我就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说蒋书记看不上你?我看不一定,你去当蒋书记的秘书,总比王车军强。你不知道,李永昌假模假样地说向蒋书记推荐了我,他就是想有意卖我姨一个人情,想让我姨推荐王车军。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他的用心,谁比谁傻?哼!”温琳飞了关允一眼,又说,“不用找什么房子,我家老宅子还闲着,让老容头住下就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老宅子闲久了,没有人气,容易荒废,有人住着反倒好。对了,老容头到底是谁?”

温琳说得也对,老宅子如果一直住人,有人气,房子就结实,如果一直荒下去,原本可以住十年的房子,也许五年就倒塌了。很奇怪,有人住和没人住差别巨大,可见世间之事,确实有未知的神秘之处。

“老容头是一个外乡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在孔县也许几年,也许十几年,反正他无亲无故,就一个人以卖烧饼为生。我觉得他很可怜,就一直尽自己所能帮他一点,不过要说这一年多,我从他身上还真学了不少东西。”

“你可真是个怪人。”温琳走到礼让街,向左一拐,又走几步,向右一转,就来到一个窄窄的胡同,“收养一个小妹也就算了,还不让她姓关,又要帮助一个老容头,你还真让人看不透。到了,看看我家的老宅子怎么样?”

温琳家的老宅子坐落在县城的老街,是一处不大的小院,平房,三间正房,两间偏房。房子虽然有点旧,但保存完好,而且生活气息很浓,院中的老树和水缸,红砖地面,可以直通房顶的木梯,一切都显示出老宅子无声的历史。

县城老街许多住户都搬出老宅子,搬进了楼房,老宅子大部分都闲置了。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宅子终究会成为过去并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之中,但老宅子留给一代人的记忆和欢乐,却永远鲜活地留在往事之中。

温琳对老宅子感情挺深,东走走西看看,不时流露出会心的笑容,她指着一棵石榴树说道:“你就在这棵树下对我说,要我当你的媳妇,我说不行,你就推了我一把,我坐在地上就哭了。”

关允挠了挠头,使劲想了想,没有印象,只好无奈地说道:“好吧,就当是发生过吧,我不否认。”

温琳上前一步,抬腿就踢了关允一脚:“你要记住,你曾经向我求婚,但我拒绝了你。你还要记住,如果你有一天还想向我求婚的话,我也许念在你第二次求婚的诚意上,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

关允无语了:“这个……这个事情太遥远,以后再说。老宅子不错,我就替老容头谢谢你。来,帮我收拾一下,也好让他随时可以搬进来。”

“嗯。”温琳答应一声,挽起袖子就干活,她腰一弯,浑圆的屁股就翘了起来,细腰一收,腰肉外露,确实美不胜收。

关允忍不住以欣赏美的眼光多看了温琳几眼,不料却被温琳察觉了,她回身瞪了关允一眼:“赶紧干活,看什么看,上次是不是没看够?”

关允老实地承认:“上次停电了,没看见。”

温琳扭头过去,但从她的脖颈之处可以看出,她脸红了。上次的旖旎事件确实是令人印象深刻,在二人的心中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回忆。男女之间有些事情一旦点破,就永远无法掩盖了。

此时暮色四合,老宅子之中格外静谧,又有秋虫呢喃,正是宜人的时节,气氛就渐渐浓郁了几分。

关允不免又有些意动,他毕竟年轻,在血气方刚的年龄阶段,哪个少年不多情?青春的激情和年轻的荷尔蒙,总是容易激发心中的渴望而使人做出一些冲动的事。他向前一步,伸手抓住了温琳的手,柔声说道:“温琳,我……”

温琳轻轻挣脱关允的手,目光中虽有渴望,却比关允冷静多了,她粲然一笑:“好了,我们还是不要做傻事了,我问你,容小妹和老容头都姓容,会不会小妹是老容头的什么亲人?”

关允的激情也在瞬间消退,他暗暗感谢温琳的冷静。是啊,在他不能给予温琳任何承诺和未来的时候,就算得到温琳又能如何?留给她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还是让她一直在孤独中等候他一生?表面上温琳和他嬉闹玩笑,其实她骨子里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儿,有从一而终的固执想法。她也说过,她只将自己献身给她要珍爱一生的人。

“应该不是,只是一个巧合罢了。”关允想了一想,“在老容头出现时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还含蓄地问过他,他说他没有亲人,一直就是孤身一人。”

“关允……”温琳的心思显然并不在意容小妹和老容头的关系,她双眼忽然迷离如雾,“如果有一天你去了黄梁市,我还在孔县,又或者我也离开了孔县,我们不在一起了,你会怎样对我?”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难题,关允沉默片刻才说:“如果说你算是我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我会永远把你珍藏在内心深处。”

“什么叫算是?我就是!”温琳嘻嘻一笑,伸手抹了关允一脸黑,“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和夏莱成不了,你第一个要娶我。”

“好,一言为定。”关允要和温琳击掌,温琳却不抬手,只伸出了小拇指,要和关允拉钩。

拉钩就拉钩,关允和温琳的小拇指紧紧勾在一起,温琳的声音就在老宅中回荡:“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人生哪里有百年的光阴?或许美好的时光只是一瞬,但一瞬也能铭刻在记忆之中,成为永恒。

第二天一早,关允照常来到老容头的早点摊,想告诉他已经找好了新住处的好消息时,却意外发现,一年多风雨无阻从未缺席的老容头,今天没有出摊!

谈判

关允可是吓了一跳。

印象中,他认识老容头的一年多来,每天早起,不管风和日丽还是刮风下雨,老容头都会准时出摊。曾记得有一天狂风暴雨,老容头依然在风雨中孤单而伟岸地守候。尽管一早上没有一个客人,他还是坚持等到十点才收摊。

关允感动了,虽然老容头不过是一个为了生活而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老人,不知道他在风雨中的坚持是为了什么,但关允却一句话没说,一直陪老容头到最后一刻。

等老容头收摊时,他对关允说了一句话:“小伙子,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你陪我一段风雨,我陪你风雨兼程。”

当时,关允并不理解老容头这句话的含义,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但关允和他之间忘年交的友谊却在风雨中建立起来了。

奇了怪了,老容头在孔县只有两个地方可去,一是早点摊,二是平丘山。除此之外,就关允所知,老容头在孔县几乎无处可去。

反正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关允就骑上车子朝平丘山进发。到了山脚下,他扔下车子就一路小跑上山,还好,一直从未放下锻炼的他上山如履平地,十几分钟后就爬上了山顶。

推开木门,院内静悄悄的,关允喊了一声:“老容头?”

没人回应。

关允心中一沉,老容头别出什么事情才好。他一个箭步冲进了房间,房间里空空荡荡不见人影,真是不见了?

一缕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正中的桌子上,桌子上有一张淡黄色的信纸,上面有漂亮的蝇头小楷写成的一句话:“关允,我有事外出三天,不用挂念。另外,你帮我找好住处之后,直接将家当搬过去就行。”

寥寥几笔,只说有事外出,不说是什么事情,和他以前一样,关于他的身世和来历,许多事情都是只说一半,让人无语。好在关允已经习惯了老容头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是摇头一笑,收起信,转身下山。

约上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简单向他们说明了他和老容头的忘年交。三人出于对关允的绝对信任,才不会多问关允为什么要帮老容头,就一起动手帮关允为老容头搬家,忙活一上午,总算搬了个干净。

老容头的家当不多,就是早点摊里面的零碎多。关允细心,就由他亲自打包,还好没有丢一件东西,否则老容头非得和他生气不可。

搬好之后,就将老容头的旧家封了起来。正准备连院门也封上时,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清脆轻灵的声音:“别封!”

关允回头一看,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之下,站立着一位一身职业女装、长相清秀的女子,只看了一眼,就让他差点惊呼出声。

倒不是说对方多漂亮多惊艳,而是她明净的双眼、光洁的额头以及漂亮的鼻子,就如一朵向日葵一样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隔了十几米远的距离,就连对夏莱无比熟悉的关允也是一时恍惚,差点以为她就是夏莱。

像,太像了,简直就如孪生姐妹一样!

一旁,温琳灿然而笑,站立在金一佳身边。她依然是清水出芙蓉的素颜,也穿了一身职业女装,头发随意地一挽,和金一佳并肩而立,风姿绰约,丝毫不逊色一分。

金一佳除了和夏莱有八分相似之外,唯一一处可以让她和夏莱有直接区别的就是,夏莱不戴眼镜,她戴。戴了金丝眼镜的她添了知性之美,如果此时站在她身边的不是温琳而是夏莱,十人之中会有八九人认为她和夏莱是花开并蒂的姐妹花。

金一佳不用温琳介绍,主动向前来到关允身前,伸出右手:“你好关允,我是金一佳。”

关允猜到了她是金一佳,也知道她今天要来。和她的纤纤素手轻轻一握,感受到她手心的温热,再注视她酷似夏莱的容颜,他心中莫名一阵颤动:“你好,一佳,我是关允。”

不呼其姓直呼其名,以示亲热,也是关允觉得金一佳身为夏莱的表妹,虽然未曾谋面,但也不是外人。不料话一出口,金一佳眉梢微微一挑,神情傲然地说道:“关先生,还是请叫我金一佳或是金小姐好。现在我是代表投资商和你会面,是正式谈判,不要有私人因素在里面,好吗?”

好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关允也就收起亲热的语气,一板一眼地说道:“可以,先公后私,金小姐说得对。”他又后退一步,用手一指老容头的院子:“你说说看,为什么不让封门?”

金一佳轻轻一推眼镜,推开院门,走到院中,四下察看了一番,连连点头,又让刘宝家打开了屋门,到里面又转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才又重新回到院中。正要说话,忽然她又跑进了厨房,东摸摸西看看。

刘宝家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突然冒出的和夏莱有八分相似的美女到底在做什么。看她好奇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有见过,当然,也可以理解,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女孩儿,没有见过古老的农具和厨房也正常。但看她的样子,又好像不是只在好奇地打量,好像还在琢磨什么。

关允笑而不语,温琳也只是旁观,几人就站在院中,一直等金一佳完全将小院看了一遍,才听金一佳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好地方,好地方。”

“看出门道了?”关允笑问。

“你想出答案了?”金一佳并不回答问题,却是反问。

“是。”关允自信地笑了,他看出了金一佳的用意,是想用老容头的院子当卖点来炒作,就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一句话就点中金一佳的心思,她嫣然一笑:“聪明!院子保留下来,再改造一下,打造成古色古香的仿古建筑,在屋子里面打通一个洞,一直通到山后,再在山中凿一个人工洞出来,里面摆放一些古代的物事……”

“山洞的门口最好再有几个大字——洞天福地。”关允接了一句,赞道,“想法不错,堪称金点子。”

“你也不错,一点就透,怪不得表姐会喜欢你,果然有本事。”金一佳掩嘴一笑,目光中有戏谑之意。

关允一本正经:“对不起金小姐,现在谈论的是正事,请不要讨论无关的话题。”

金一佳脸色一变,随后又恢复了正常,傲然说道:“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其实,她心中却是嘟囔了一句:小气,大男人怎么能这么小心眼儿?

随后,几人就坐在院中,商量起关于平丘山开发的正式规划。平丘山的资源比金一佳想象中更有优势,她虽然声称不要因私人因素而影响到正式谈判,但毕竟是人都避免不了亲情的影响,何况她从小和夏莱一起长大,视夏莱如亲姐姐一般,对夏莱刻骨铭心的初恋——关允,总是不由自主地有好奇和探究的意味。因此,她在和关允、温琳等人谈判时,不知不觉就带有了主观倾向。

“原定的一百万的风险投资,现在看来还是力度小了,我回去后会说服风险投资商追加至少五十万的投资,同时,还准备壮大声势,大力宣传平丘山的优势。除了山清水秀、天然氧吧和洞天福地的优势之外,我建议再编撰一个古代神仙在此修道成仙以及现代隐士在此隐世不出的故事,增加游客的好奇心理和趣味性,也容易激发新闻媒体的注意力。新闻媒体纷纷报道的话,就等于为我们节省了一大笔广告费用。”

金一佳侃侃而谈,作为专业的风险投资的中间人,她的目光卓越,曾经筹划过无数大型项目,无一失败,而且都让投资商赚了个钵满盆满。所以,只要是她认准的项目,只要她开口,无数风险投资商就会蜂拥而来。

关允不知道,温琳不清楚,刘宝家三人更不明白,夏莱为他们介绍的金一佳在京城风投界是如何的大名鼎鼎,是如何的一语千金!

金一佳提出追加五十万投资的提议,让关允心中暗喜,让温琳紧紧握住了拳头,更让刘宝家三人相视一笑,热血沸腾。什么流沙河大坝是孔县开天辟地的项目?流沙河大坝花的是银行的钱,是老百姓的钱!平丘山的开发,才是孔县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招商引资的项目!

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心中在同时呐喊:关哥威武!

关允现在没有一丝威武的神态,也没有多么自我感觉良好的表情,而是一脸淡定的微笑。等金一佳话一说完,他就提出几个要求:“一,我方会有四人进入管理层,温琳、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他们的工资要按照黄梁市的平均水平支付。二,我方以平丘山三十年的承包合同入股,要求占股百分之四十。三,所有前期工作由我方负责,资金到位后,有任何需要我方协助的工作,请事先提出申请,我方会尽力配合。四,未尽事宜,本着友好互助的精神,协商解决。”

温琳差点没咬住自己的舌头,她瞪大眼睛,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关允真敢狮子大张口,三百块的承包合同,就想换成六十万的股份,怎么可能?金一佳绝对不会答应!

别开生面

金一佳傲然而充满挑衅意味地看了关允一眼,半晌没有说话,她的沉默给温琳、刘宝家几人带来不小的压力。

尤其是刘宝家,手心都出汗了,如果不是双腿绷直,他几乎就要颤抖了。以前他和人对打,面对三五个穷凶极恶的对手,面对对方手中晃动的阴森闪光的弹簧刀,他都不曾害怕。但今天,在听到关允一张口就提出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时,他第一次感觉到紧张的滋味,而且还是紧张得几乎窒息。

百分之四十就是六十万,虽然不是现钱,但等同是现钱了,而且投资平丘山的固定资产也搬不走。如果金一佳的娇艳红唇上下一碰,答应了关允的条件,那么关允瞬间就成了富翁。而如果金一佳拒绝关允的条件,一怒之下拂袖而去,那么就有可能前功尽弃,最后一分钱也赚不到。

关哥是不是太贪心了,是不是应该少要一点?刘宝家心里七上八下,指甲直接刺了手也不觉得疼。

温琳也是紧咬嘴唇,一脸紧张,小脸既泛白又白里透红,格外好看。尤其是一脸期待的神情,就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令人怦然心动。

只有关允坐在金一佳对面,保持一脸似笑非笑的平静,目光落在金一佳妩媚多姿的容颜之上,不但没有一丝紧张,反而却像在欣赏金一佳的美色。

金一佳目光淡然地回应关允的注视,毫无羞涩,也不退缩。在和关允对视了足足有一分钟之后,她还是被关允的目光击退了。因为她忽然发现关允的目光中多了意味深长的内容,似乎是柔情,又似乎是挑逗,反正就是一个男人看女人时应有的眼神。她心中好不羞恼,忙移开目光,心中暗骂关允一句:流氓眼光。

关允才不会承认用目光耍流氓,不过心中还是暗叫一声惭愧,侥幸赢了金一佳一局,而且还是凭借男人和女人对视时天然的性别优势,胜之不武。不过也没有办法,为了股份,为了温琳和刘宝家几个兄弟的长远,他必须这么做。

脸皮厚点没什么,在起步初期,从风投资金的碗中抢饭吃,不胆大心细怎么行?

金一佳终于开口了:“关允,你的胃口太大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你真敢想!”

“不敢想怎么成?我其实一直是一个异想天开的人。金一佳,你能猜到一个京城大学的毕业生在孔县整整一年一事无成,却不想跳出孔县的动力是什么吗?你猜不到!你能想到坐在这里的温琳、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四个全部毕业于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为什么甘心待在孔县,而不是去大城市发展?你想不到!”

关允一番话说得字字如玉,铿锵有力,让金一佳一时哑口无言,微微张开嘴巴,惊讶不已。

“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并不多。资金到位之后,你们只需要负责外围的宣传就行了,孔县所有的问题,无须担心,全部由我们来解决。”关允站了起来,他一起身,温琳、刘宝家等人也全部起立,“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没有最后期限。”

话一说完,关允转身就走:“温琳,你继续陪一佳游览平丘山,我和宝家他们去订好宾馆,安排酒店,晚上为金一佳接风。”

下山路上,山风一吹,关允才觉得后背舒服了许多。刚才和金一佳的一番斗智斗勇,他表面上镇静自若,其实内心也是熊熊烈火,毕竟是第一次漫天要价,以他的性格,还真不适合坐地起价。

不管了,成败在此一举,关允又拿出当初向冷枫靠拢时的勇气,人生之中运气是很重要,但实际上,每一次运气都是一次赌博。赌对了,就叫机遇;赌输了,就叫错失良机。

“关哥……刚才太紧张了,我差点就说只要百分之二十就行了。”刘宝家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出了他的担心,“会不会要价太高,最后就黄了?”

“不会。”关允摆摆手,“金一佳只是负责考察项目和托管风投资金,她不是出资方,百分之二十或百分之四十对她来说都一样,不会影响到她的个人收益。当然,她受风险投资方委托,会站在风险投资方的立场说话。相信她会出面说服风险投资方,最后就算给不到百分之四十,也不会低于百分之三十。你如果开口提百分之二十,对方就知道你的底限了,会压到百分之十。”

“高,关哥真高。”刘宝家服了,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京城大学的高才生。”

“少拍马屁。”关允给了刘宝家一拳,“你应该说不愧是你哥。”

“不过留下温琳一个人对付金一佳,我怕温琳顶不住,金一佳是个厉害角色。”李理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他第一次从内心深处对一个女人有畏惧之意,而且还是一个漂亮女人。

“温琳和金一佳现在只会谈山谈水谈风景。”关允哈哈一笑,一挥手,“走,先去为金一佳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饭。”

几人没有去饭店订餐,而是采购了一些原材料,来到老宅子。关允亲自动手打烧饼,刘宝家从老四兔肉家买了一只刚杀的野兔,清洗干净后,生火支锅,开始炖肉。雷镔力从陈记烧鸡店买来一只新出炉的烧鸡,撕碎之后,再自制调料。李理则动手洗菜、切菜,他的拿手好菜是大锅菜。

谁也没有想到,关允四人组,四个年轻的小伙子,居然亲自动手要制办一桌丰盛的酒席!

不到一个小时,炖兔肉、手撕烧鸡、大锅菜、贴饼子外加新鲜出炉的烧饼,摆满了一桌。刚刚摆好筷子放好凳子,门“吱呀”一响,温琳和金一佳回来了。

金一佳和温琳现在都是白领丽人的打扮,不过秋天露水浓,她们又是踏着暮色回来,身上被露水打湿不少。温琳还好,早有避开露水的经验,她只湿了头发,湿了的头发贴在额前,更添几分妩媚之意。金一佳就狼狈了几分,不但头发几乎水洗一样,身上也湿了几片,让紧身的职业装更加贴身。

金一佳的身材很不错,和温琳健美的身材不是同一类型,却前凸后翘,曲线曼妙,也是引人遐思。或许是微受风寒的缘故,娇艳欲滴的嘴唇微微发紫。

关允起身,让温琳带金一佳去洗漱一下,他又让刘宝家去拿一瓶白酒。本来今天不准备喝酒,不过酒能驱寒,姑且一用了。

不多时,金一佳换了衣服出来,由白领丽人装扮换了一身运动装。此时的她比之前真实亲切了许多,乍一看,还有邻家小妹一般的清纯。关允不由暗暗惊叹,比起夏莱的沉静如水一般的美丽,金一佳却是百变女郎一般的妖娆。

对,关允是用了妖娆来形容金一佳,原本他也以为金一佳既是经济学出身,又从事风险投资工作,必定是一个刻板无趣的女孩儿。而且她一身职业装穿在身上,说话时公事公办的腔调,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性别。但现在再看,才知道百变女郎确实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

更让关允吃惊的一幕出现了,金一佳入座之后,伸手拿过酒杯就倒了半杯白酒,递到关允面前,豪气十足地说道:“来,关允,现在我是以私人身份和你一起吃饭,我敬你一杯。”

关允也倒了一杯,和金一佳碰了碰杯:“要说敬酒,也是我敬你才对,你远来是客。”

“我是客人不假,但你也有可能是我未来的表姐夫。”金一佳嫣然一笑,“不管谁敬谁,都要干了。”话一说完,她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不只关允愣了,温琳、刘宝家几人也全部惊呆了。金一佳也太厉害了,三两白酒一口喝干,简直就是女中豪杰。

金一佳干了,关允自然不能示弱,也一口喝干。关允一干,刘宝家三人也都纷纷举杯,也是一饮而尽。

温琳端着酒杯,左右为难。关允想劝她不要勉强,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一咬牙,也一口喝了三两白酒,呛得她一阵咳嗽。不过她不要别人帮她,又喝了一口水压了下去。

几人以力拼白酒为开头,倒也别开生面。随后,关允致词热烈欢迎金一佳的到来,然后又隆重推出他的烧饼、刘宝家的兔肉、雷镔力的手撕鸡和李理的大锅菜。金一佳每品尝一种就一阵惊呼,娇憨之态,可爱之意,和在山顶谈判时判若两人,也让众人大开眼界,直怀疑眼前的金一佳并非山顶的金一佳。

每样东西品尝过之后,金一佳赞不绝口,连连夸奖关允几人果然厉害,放到京城,就是极品好男人,不但有帅气和才华,还有一手好厨艺,如果再顾家并且用情专一的话,就是天下难寻地下难找的绝品了。

温琳噘着嘴:“他要是用情专一,月亮就白天出来了。不过一佳,他对你真好,我认识他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他会打烧饼,真有心眼儿,居然瞒了这么长时间。要不是你来,我还不知道他要瞒到什么时候。”

金一佳掩嘴吃吃地笑:“有些男人是珍品,需要慢慢品味才能知道他的隽永和回味悠长。”笑过之后,她忽然话题一转,对关允说道:“关允,姨夫托我捎话了。”

金一佳的姨夫当然是夏德长了。

你来我往

原本以为金一佳来孔县会瞒着夏德长,之前夏莱也说过,想借金一佳为平丘山投资之际,让金一佳成为她和关允之间的传声筒。

怎么金一佳第一次来孔县,就让夏德长知道了?关允目光闪动,在金一佳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金一佳和夏莱是表姐妹,是姨娘亲,夏莱的妈妈是金一佳的姨,反之亦然。关允只知道金一佳出国留学和回国的部分经历,对于金一佳的家庭构成全然不知,夏莱没讲,他也没问。

“哦,夏……叔叔有什么指示精神?”关允本想称呼一句夏部长,后来一想主观上太疏远了也不好,就随和了几分。但问到有什么指示精神,他还是明显流露出对夏德长的不满。

金一佳有了三分醉意,掩嘴而笑,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多了三分妩媚四分娇羞:“关允,你对姨夫还是很有意见嘛。不过,他对你的态度好像改变了不少。他托我告诉你,平丘山开发的创意非常不错,希望你再接再厉,在孔县做出更大的成绩。”

这叫态度改变不少?关允默然一笑,要么是金一佳对政治一知半解,没有听出夏德长的言外之意;要么她就是故意为之,明明知道夏德长这句话的意思是暗示让他继续扎根孔县,埋头在孔县工作下去,却偏偏要反话正说。

不管金一佳是哪一种,他只是举起酒杯,并没有顺着夏德长的话题向下说,而是提议:“来,我提议孔县人同起酒杯,热烈欢迎金一佳小姐的到来。”

金一佳也举起酒杯,俏目笑兮看了关允一眼:“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孔县人民的热情好客,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关先生的精明、机智和少年老成,也让我难忘。”

关允不理会她话里的影射,笑道:“和金小姐人中龙凤相比,我就是浅水虾。金小姐不但才貌双全,学通中外,而且商场官场通吃,才华横溢,无人可比。”

“什么叫官场商场通吃?”金一佳听出了关允话里有话,脸色就微微一沉,“关允,你是什么意思?我和夏莱一样,对官场上的事情不感兴趣。你是不是觉得我替姨夫传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告诉你关允,我来孔县的事情,是姨夫无意中知道,并不是我特意告诉他。”

金一佳脸色说变就变,刚才还是美人既醉,朱颜酡些,转眼就是美人既恼,朱颜冷傲,确实厉害。如果她在官场,想必也是一个令人棘手的角色。

温琳也变了脸色,下意识地看了关允一眼。

关允反倒摇头笑了:“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一佳,我人在小地方,总是要仰望来自大城市的杰出人物,尤其是出国回来的海归。再加上你又是夏莱的表妹,和夏莱长得又这么像,我真心诚意夸你一句,你就对我不满了?”

有时候有些事情当面点破反而更好,尤其是如金一佳一般心高气傲的女孩儿。她听关允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激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错怪你了,自罚一杯。”

“我陪你一杯。”关允顺势就上,也喝了一杯。

温琳暗暗赞许,关允看人很准,他刚才的话明明有试探的意思,被金一佳察觉了,他又自圆其说,反倒让金一佳信了,有一手。她不由心思转了一个弯儿,关允是不是经常在她面前兜圈子,让她跟着他的思路走?有可能。

刘宝家几人也长舒了一口气,雷镔力别看力大无比,但刚才还是被紧张的气氛激出了一身冷汗。他和四五人打架不会怯场,但面对娇艳如花却冷艳如霜的金一佳时,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气势上的咄咄逼人。

真是一个厉害角色,漂亮是漂亮,但吃不消,现在多看她一眼就心惊肉跳。雷镔力暗暗擦了一把汗,下定决心,以后找媳妇,不要漂亮,一定要听话贤惠。

又几圈酒后,金一佳喝了差不多半斤白酒,关允见火候差不多了,就不再劝酒。虽然他也震惊金一佳的酒量过人,不过如果灌醉了她,让她醉后失态,终究也是不好,关允就说:“好了,酒喝到尽兴就行了,一佳,主食吃什么?是想吃烧饼夹肉,还是喝米粥,又或者是鸡蛋汤?”

“你哪样最拿手?”金一佳双颊飞红,特别是双眼周围,红晕喜人,或许是白酒的热力,她头发也干了,嘴唇也红了,站了起来,“我喝米粥就咸菜,有没有?”

“有,我样样都拿手。只要一佳要,要什么,就有什么。”关允笑眯眯的神情,像是哄小孩儿一样。

金一佳一只胳膊搭在关允的肩膀上:“走,姐夫,你亲自打个烧饼让我看看,我还没见过烧饼是怎么炼成的——”她又拉长了声调,近乎撒娇:“行——不——行?”

还是喝多了,关允无奈偷笑:“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关允在前,金一佳在后,二人进了厨房,厨房的木门一关,就和院子隔开了,成为一个隐蔽的空间。温琳噘嘴说道:“偷偷摸摸的,肯定背着人说什么悄悄话。”

温琳也喝了不少酒,和金一佳双颊飞红不同的是,她是双腮红润。金一佳脸型微微瘦长,她是圆脸,如果说金一佳是苗条纤细的女子,她就是圆润并且喜相的女孩儿。

金一佳一醉是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她一醉则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此时月上中天,院中的白炽灯并不明亮,在月光和灯光的交织下,温琳的容颜恍如梦幻,亦真亦假,就连和她认识很久的刘宝家三人一时也惊呆了,天,温琳原来这么好看!

也不能怪温琳醋意翻腾,确实,等关允和金一佳一进厨房,厨房的门一关,金一佳趁势和关允勾肩搭背,醉眼迷离地说道:“关允,你真是一个好男人,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你还是第一个样样精通的人物,夏莱有眼光。”

金一佳脚步虚浮,双眼迷离,似乎是真醉了,但七分醉中有三分醒,何况如金一佳一般时刻在商场之中搏击风浪的精英?关允双手架住她的胳膊,顺势后退一步,将她安放在后面的板凳上,说道:“一佳,你坐好,别乱动,厨房地方小,有热锅有开水,小心烫伤了。”

金一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随即又释然了,笑道:“你忙你的,我就坐着欣赏。”

关允默然一笑,他岂能看不出金一佳有借醉酒试探自己之意?他和夏莱相恋数年,知道夏莱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小心思爱吃醋。也可以理解,女人嘛,不小心眼儿就不是女人了。上次夏莱来孔县,明显是对温琳有敌意,尽管她后来和温琳相处得还不错,但他却清楚,夏莱心里还是担心温琳会趁机取代她的位置。

毕竟,他和夏莱大学时代相恋数年,大学毕业后苦恋一年,现在又两地分离,还要瞒着夏德长暗中维系来之不易的爱情。他和她虽然都对对方矢志不渝,但生活不是承诺,相信夏莱还是会担忧他会顶不住夏德长的压力,也担心他会变心。

不管是夏莱的本意,还是金一佳的自作主张,反正关允看清了一点,金一佳想试探他的人品。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和夏莱长得很像?”金一佳老实地坐在关允的身后,没再有所动作,而是和关允聊起了家常,“我的妈妈和夏莱的妈妈是双胞胎,而且我和夏莱的生日也是同一天,她只比我早出生几个小时就要当我一辈子的姐,真不公平。”

世界哪里有绝对公平的事情,关允一边干活一边答道:“怪不得你和夏莱就像孪生姐妹一样……”

“你心中是不是在想姐妹花?”金一佳打趣问道。姐妹花和孪生姐妹意思相同,但意境不同,比起孪生姐妹的正式,姐妹花一说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又来了,关允心中一笑,说道:“没有,你和夏莱不是同一类型的女孩儿,不适合相提并论。”

“哦……真的?”金一佳沉吟了一下,却又不等关允回答,转移了话题,“算了,不和你扯闲篇了,我这一次来孔县,其实是有三件事情。第一件,当然是亲自考察平丘山的环境和资源,确定合作框架。这一件事情,目前看来完成得还算顺利,除了你太贪心胃口太大之外。”

“我在听。”关允没有回头,却能猜到身后的金一佳此时必定是一脸探究的表情。

“第二件事情就是替姨夫捎话。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我要来孔县,还要和你见面,就非要让我带话给你。说实话,他的话没什么意思,以你的聪明,肯定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对了,后天会正式公布他的任命,你怎么想?”

“不怎么想,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任命,不是我一个副科级应该考虑的问题。”关允的回答很巧妙。

“第三件事情就是我在替夏莱测试你的好色程度,很幸运,你过关了。”金一佳咯咯一笑,一下站起,伏在关允耳边,吐气若兰,小声说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夏莱现在就在孔县,在暗中秘密采访钱爱林非法集资的事情……”

终于来了

怎么会?关允一下愣住了,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猛然回头说道:“她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孔县很危险!”

不料回头用力过猛,忘了金一佳几乎就爬在他的肩膀上,他的鼻子就撞在了金一佳的额头上。

鼻子最柔软了,金一佳的额头再光洁,也是额头,不是脸蛋,就一下撞得关允鼻子一酸,好像吃了一斤酸杏一样,顿时眼泪都流了出来。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明明是金一佳的错,她还怪关允,“我以为你多有本事,原来也是毛手毛脚。”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帮关允揉鼻子。

不得不说,金一佳在扮演白领丽人时给人的感觉冷漠而淡然,拒人**里之外。而在刚才吃饭时她一身居家打扮,就如邻家小妹,让人大感亲切可爱。现在,她却又如同温婉可人的表妹,用她温柔细腻的小手,一边轻揉关允的鼻子,一边呵气。

关允彻底无语了,他虽然不是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但从小到大也见识过不少各具特色的美女,如金一佳一般变化多端又性格多变的女孩儿,还是第一次接触。

“别闹了,快告诉我夏莱在哪里?”关允忍着疼,一把推开金一佳,“孔县太小了,一举一动都很容易被人发现,现在形势还不明朗,说不定会有危险。怎么就突然来调查非法集资了?简直就是添乱!”

“怎么就是添乱?夏莱已经调到燕省记者站,她是驻地记者,调查省内一县的非法集资事件,是分内的事情,你管得着吗?”金一佳恼了,一甩手,跳开到一边,“不识好人心,替你揉揉还落你埋怨,你不要太霸道。”

“不是我管得着管不着的问题,是现在时机不对。”关允很着急,“你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和她没有同路,她和一个同事一起来的,为了安全起见,晚上住市里,白天来孔县,现在应该回市里了……你急什么急?记者暗访是常事,她又没有嫁你,再说就是嫁了你,她也要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事业。”

“不是……”关允觉得和金一佳说不清,索性不说了,“你见到她,替我转告她,暂时先不要调查钱爱林非法集资案了,不是孔县想捂盖子不让新闻媒体曝光,而是还不到时候。”

“好吧,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就是。”金一佳不满地白了关允一眼,“我就当你是真关心夏莱,而不是只为了你自己的前途考虑。一个小小的孔县能有什么危险?危言耸听!”

孔县虽小,但李永昌势力太强,也正是因为县小,外来者的一举一动才都难逃李永昌的耳目。毕竟孔县出现一个明显是城市女孩儿的陌生面孔很容易被人一眼认出,如果暗中调查的又是钱爱林的非法集资问题,必定会第一时间引起李永昌的警惕。

其实李永昌察觉了也没有什么,关键是现在崔玉强的态度不明。如果崔玉强已经明确倒向李逸风也好说,但在听到蒋雪松即将视察孔县的消息之后,崔玉强的态度再一次模棱两可了。关允不免隐隐担心,以崔玉强对公安局的掌控力度,想要不知不觉中查明夏莱来孔县的目的,并不难。

而如果更进一步,崔玉强想要阻止夏莱的调查,想要掩盖钱爱林的问题,从而动用专政力量送夏莱出孔县,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钱爱林的问题暂时压下没有引爆,根本原因就是,李逸风也好,冷枫也罢,都没有争取到崔玉强的支持。

孔县的局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明朗的迹象,怕是局势要等平坟复耕的行动尘埃落定,等蒋雪松的工作视察结束,才能透出曙光。

其中,平坟复耕是虚招,最终结果如何,还很难说。主要是看省里的政策变化,是让李永昌闪了老腰丢了老脸,还是让他挺直腰杆长了老脸?这还在两可之间。而蒋雪松的工作视察是实招,尤其是蒋雪松来到孔县之后的讲话,是偏向李永昌的立场,还是只站在大局观上泛泛而谈,区别可就大了。

在两件事情上,李逸风和冷枫都同时表现出冷静和审时度势的姿态,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究竟二人有多少底气,或是在背后达成多少共识,关允也不得而知。

一时间,关允想了许多,不由入神了。

“危险有许多种,下面县里的人,有时也有让人防不胜防的刁钻手法。”关允出了一会儿神,忽然察觉金一佳没声音了,回头一看不由笑了,她坐在板凳上正津津有味地喝粥,不由笑道,“你倒是能吃能喝,一点也不担心夏莱的安危。”

“她的本事也不小,你别小瞧了她。”喝完了粥,金一佳将碗一推,一抹嘴说道,“我明天回市里,先和夏莱见个面,向她传达你的话,然后当天就可能回京了,最晚三天之内就会有最后结果。不过我事先提醒你一句,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可能性不大。”

“凡事总要争取一下才行,想都不敢想,就太失败了。我从来不是一个看低自己的人,百分之四十,我不会退让。”关允依然一口咬定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不放松,他就是要赌一把。赌对了,就是莫大的胜利;赌输了,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金一佳自从露面之后,一直在关允面前十分强势,此时终于摇了摇头:“我算是见识了你固执的一面,怪不得你一直不肯放弃夏莱,敢以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出身,就想娶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女儿,有胆气。”

“金一佳,请你明白一件事情,我和夏莱的恋爱是大学时代最纯真的恋爱,没有掺杂任何杂质,你不要戴着有色眼镜胡乱点评。我也不是不肯放弃夏莱,是我们都不愿意放弃对方!”关允不假颜色,很认真地反驳了金一佳。

金一佳一甩头,推门出去:“凶什么凶?我就是说你一句,至于还我十句?小男人!”

关允真想追上去再和她理论几句,一想算了,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她是夏莱的表妹,也算是他的表妹,既然是妹妹,就得让她几分。

等关允来到院中,发现温琳和刘宝家几人都神色各异地盯着他不放,不由问道:“我脸上开花了?”

“是开花了,开了一朵鲜艳的红花。”温琳“啪”的一声扔了筷子,“你真有本事,我告诉夏莱去。”

“我怎么了我?”关允大叫冤枉。

李理凑了过来,伏到关允耳边小声说道:“关哥,你鼻子上全是口红……”

关允一下明白了过来,大叫一声:“金一佳,你害我!”

金一佳已经换了职业装出来,恢复了一脸傲然,她若无其事地看了关允一眼:“关先生,你的意见我会反馈给投资商,最终结果如何,要由投资商做出决定。如果你改变了主意,也可以随时拨打我的手机。谢谢你今天的款待,天色不早了,都累了,早点休息,晚安!”

她的彬彬有礼中流露出疏远之意,仿佛转眼间金一佳就由邻家小妹摇身一变成了谈判桌上的对手,公事公办,不讲一丝私人情面。她变脸之快,让雷镔力和李理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后退三步。

好在关允已经充分领略了金一佳的善变,他和金一佳微一握手:“就由温琳送你去宾馆,金小姐,后会有期。”

温琳临出门时,还狠狠地挖了关允一眼,尽管她也不相信关允会和金一佳在厨房里有什么不雅的举动,但毕竟事实摆在眼前,她不由心中又气又恨。金一佳却对关允鼻子上的口红视而不见,好像和她真的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第二天一早,温琳送走金一佳。关允本想出面送行,金一佳不让,也不知是她心虚还是出于别的考虑。不过,她让温琳转告了关允一句话:“后会有期。”

是呀,有些人在生命中出现,只是一瞬,是过客,而有些人注定可以成为常客。

上班后,关允拨打夏莱的手机,提示关机,他心里焦急,却又不能打夏德长的电话,让夏德长通过特定渠道提醒夏莱一下。

虽然可以理解初出茅庐的夏莱为民请命的迫切心情,但记者有时还真是一个危险行业。尽管关允清楚以崔玉强的胆量不会伤害夏莱,但在基层混了几十年的崔玉强,对付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夏莱,有的是方法,会让夏莱有苦说不出。

从小在孔县长大,又在县委待了一年的关允,对于基层干部的穿着西服耍流氓的手腕可是深有体会。

还好,到了中午时分,金一佳就打来了电话。

“关允,我见到夏莱了,她采访到了大量翔实的资料,掌握了一手的证据。她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她,她和她的同事有明察暗访的经验,而且她还说,姨夫也支持她的采访。你不用操心了,夏莱有自己的事业和理想,她想做什么,你就让她放手去做吧……”

也只能如此了,关允知道就算他和夏莱见面,怕是也劝不了她,夏莱有时也很固执。

不过,怎么夏德长也支持夏莱的采访?难道夏莱采访的背后,会是夏德长精心安排的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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