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入戏太深,黑白难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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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恒男假装没听见关允的话,将头扭到一边,望向了窗外。关允见状心中更加亮堂了几分,王向东的安排,只怕并非是为了化解他和郑恒男之间的恩怨,而是另有目的。先不管王向东究竟是何用意,郑恒男在场反倒更好,更有利于他放风的消息传播。
寸步不让
王向东以堂堂市政府秘书长的身份前来请关允吃饭,本是示好之意,上来却又提到了薄幸郎一诗,而且声音还不小,他不是一时失言,是有意为之。
请关允吃饭,是示好;提及薄幸郎一诗,是敲打。由此关允得出结论,王向东对他又拉又打,是对他当众打崔义天和郑恒男耳光一事的正面回应。
表面上崔义天和郑恒男都与王向东没有关系,其实不然,崔义天和郑恒男都是王启华身边的红人,王启华又是王向东的侄子。就如动了关允就拂了蒋雪松的脸面一样,打了崔义天和郑恒男,就是打了王启华,打了王启华,就触及了王向东的底线。
作为王姓的代表人物,王向东如果没有正面回应,他就不是王向东了。
只不过薄幸郎一诗出现得不是时候,让王向东及时抓住了机会,想借机对关允明敲暗打。也说明了一点,王向东虽有示好之意,却无服软之心。
如果说在没有拿到进取学院的包裹之前,关允还真拿王向东没有办法,或者说,至少一时半会儿没有制约王向东的计划。但现在,关允胸有成竹,智珠在握,他呵呵一笑:“好,王秘书长金口一开,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郭伟全也说:“我也去凑凑热闹。”
王向东爽朗地哈哈一笑,用手一摸大背头:“薄幸关郎风流心,夏女走后登金门。不见枝头春情落,只有孔县哭温琳——谁写的诗?刚才我从政府办出来的时候,都在传,有人说关郎就是关秘书,我想问问关秘书,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好一个王向东,明枪暗箭一起上,又拉拢又打压,有一手。郭伟全在一旁脸色微微一变,心想王向东在市委是有名的难缠,被他缠上了,很难摆脱。看来他对耳光事件耿耿于怀,不肯轻易放过关允。
正好薄幸郎事件给了王向东一个机会,他是想当面落落关允的面子,好让关允在他面前收敛三分。如果关允被王向东的气势压制,晚上的聚会就不是王姓向关允示好,而成了关允向王姓服软认输的一出了。
关允能斗得过王向东?郭伟全暗暗替关允捏了一把汗。
关允似乎被问住了,愣了愣神儿,足足过了一分钟才说话:“天下姓关的多了,薄幸关郎也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天下所有姓关的男人,哈哈……”
郭伟全暗暗摇头,关允的回答不够精彩,底气也不足,怕是要被王向东压一头了。也是,多少年了,王向东在市委左右逢源,是一个人精,两头落好,可见他长袖善舞的本事非同一般。
关允到底年轻,官场经验欠缺,在王向东面前讨不了好也正常,郭伟全惋惜之余,也只能替关允无奈了。
不想关允话一说完,话锋陡然一转,又说:“不过,薄幸郎这首诗,我以前好像就听过……”
“哦?”王向东被关允的话题一带,有点不明所以了,问道,“这话怎么说,难道这首诗以前就有?”
“是呀,以前就有,不过版本不是现在的版本,是有人篡改了,故意乱泼脏水,我记得以前的版本是……”关允微一沉吟,说道,“雄心王郎攀附心,日思夜想跃龙门。不见穷苦百姓泪,只闻集资声声勤。”
关允的诗是什么意思,郭伟全没听懂,不过他却注意到王向东脸色陡然一变,眼中蓦然冷光一闪。
关允也注意到了王向东的异常,却假装不见,呵呵一笑:“我还听说过这首诗的另一个版本,王秘书长想不想听听?”
王向东脸上的倨傲之色收敛了三分,温和地笑道:“听听,为什么不听?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刚才的版本就挺有意思,不过我没听懂它说的是什么。”
“我也不太懂,大概琢磨了一下,应该和一件集资案有关,相信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关允微微一笑,背起双手,迈开方步,又说,“另一个版本更有意思,说的是——风流白郎喜新心,一茬新人换旧人。不见小易容颜改,只听日凤夜夜吟。”
如果说第一首雄心王郎的诗已经让王向东心中雷声隆隆——若不是他多年官场沉浮,练就了不动如山的本领,早就在关允面前怫然失态了,那么第二首风流白郎的诗几乎让他惊叫出声。是的,多年来左右逢源已然让他自认黄梁风浪再大,他始终会站立潮头,任凭风吹雨打而岿然不动,却不想,事隔多年之后,他终于体会到了遍体生寒的感觉。
是的,浑身发冷!
雄心王郎指的是谁,外人或许并不知情,他却心里有数,就是指他王向东。而一首雄心王郎的诗,几乎写尽了他的隐私和奋斗历程:雄心王郎攀附心,日思夜想跃龙门。不见穷苦百姓泪,只闻集资声声勤——从他的起步,到他现在和郑姓之间最大的利益纠葛,全部跃然诗上,怎不让他胆战心惊?
关允怎么会知道他和郑天则之间最大的合作?他和郑天则之间的秘密合作,不能说瞒天过海,确实在整个黄梁也应该没有几人知道。以关允才来黄梁不久的资历,不可能清楚其中的玄机,但偏偏关允不但知道,还当面点醒。王向东悚然而惊,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了关允几眼,感觉眼前的关允年轻的脸庞在淡定从容之中,隐藏着深不可测的危险。
没错,王向东没在蒋雪松身上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也没有在呼延傲博身上察觉到齿冷的威胁,却在一个才步入官场一年多的二十四岁的年轻人身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王向东说不出话来,脸色变幻不定,站在关允面前,大脑一片空白。等他的目光落在江山、美人两个盆景之上时,大脑才又重新运转,心中想通了一件事情——呼延傲博借花酒翔和薄幸关郎两件事情向蒋雪松开炮,蒋雪松是什么后手暂时还没有动静,关允的还手已然犀利出击了。
而他首当其冲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被关允一枪命中胸口……王向东只觉胸闷气短,他和郑天则的合作见不得光,一旦曝光,极有可能让他身陷其中不能自拔。但问题是,他和郑天则的合作十分隐蔽,就连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也不可能全部知情,关允又是如何得知的?
王向东脑中蓦然灵光一闪,昨晚进取学院的夜半炮声,难道真是关允的手笔?一想通此节,他顿时后背冷汗直流。是了,肯定是了,肯定是夏莱掌握了进取学院的重要证据!现在证据到了关允手中,有了进取学院的铁证如山,他和郑天则的合作极有可能被关允完全掌握。
这么说,关允捏住了他的命门?王向东至此气势全无,心中瞬间转过了十几个念头。一时又想到关允在雄心王郎之后又随即抛出了第二首风流白郎的诗,他是何许人也,岂能不明白关允的暗示?如果他不和关允针锋相对,关允也就揭过此事不提,而把落脚点放在风流白郎的身上。
风流白郎是谁?王向东再清楚不过,正是白沙!
呼延傲博如果想利用男女生活作风问题对蒋雪松进行包抄,必然要经过纪委一关,想要拿下陈宇翔和关允,必须要经白沙之手。关允的风流白郎一诗,写尽白沙在男女作风问题上的风流韵事。白沙三个老婆六个孩子的事实,市委只有少数人知道。而且清清楚楚知道白沙曾经有一个女人叫居小易并且三老婆叫刘日凤的,放眼整个市委,连三个人都未必有。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关允也知道了,诗中明确点出了居小易和刘日凤的大名,事情……有扩大化的趋势了。王向东暗暗心惊,关允比蒋雪松前任秘书师龙飞厉害多了,不但事事都有主见,而且才华横溢。薄幸关郎一诗应该是有人精心写成,关允却转眼间举一反三,接连出招还击,表现出寸步不让、针锋相对的勇气和手段。
这个年轻人,有一股子勇往直前的士气,又有处处留有余地的智慧,不好相与,不好对付,不好糊弄,王向东立刻改变了策略。
“哈哈……”王向东习惯性地摸了摸头发,哈哈一笑,“原来这首诗有这么多版本,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不提什么破诗了,晚一会儿我来接你,先走了。”说完,挥挥手,转身就走。
刚到门口,门不拉自开,两个人从外面进来,赫然是张天豪和冷岳。
王向东一下愣住了,组织部长和秘书长同时现身市委书记办公室,以他多年的官场经验,立刻就明白了二人是来向蒋雪松商议什么事情——毫无疑问,是人事调整。
传闻黄梁市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中层干部调整,莫非就要正式拉开帷幕?王向东再一想,又是一惊,怪不得蒋书记上任三年都不调整干部,原来,就是为了最后的决战。
蒋雪松的全面反击,即将由人事调整拉开大幕。
戏里戏外
王向东和张天豪、冷岳打过招呼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办公室,想了一想,转身上楼,来到了楼上的纪委办公室。
市委大院后面正在兴建一栋新的办公大楼,建成后,市委会搬过去办公,现在的大楼留给政府班子,至于纪委是不是也同时搬过去,还没有最后确定。现在王向东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纪委最终是搬是留,事关白沙是倒向蒋雪松还是紧跟呼延傲博的最终选择。
来到白沙的办公室,出乎王向东意料的是,郑天则也在。
郑天则满面春风,正和白沙聊得兴起,也不知说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哈哈大笑。王向东推门进去的时候,郑天则和白沙脸上的笑容正盛,就如盛开的烟花一样灿烂。
想必是在笑薄幸关郎一诗的出炉,王向东心中忽然闪过一阵悲哀,最可悲的是首战告捷先庆功,得意而忘形,郑天则和白沙笑得太早了。
“向东来了,快坐。”郑天则拉过一把椅子,十分亲热地请王向东坐下,“怎么样,听到‘薄幸关郎风流心’的诗没有?现在市委都传遍了,哈哈,有意思,有才,有笑点。先是花酒翔——烟花柳巷浓夕阳,情人苦候欲断肠。满楼红袖香艳处,郎心似铁花酒翔。然后又是薄幸郎——薄幸关郎风流心,夏女走后登金门。不见枝头春情落,只有孔县哭温琳。真是绝了,一个是亲信,一个是秘书,事情不好办了。”
也真难为了郑天则,以他的记忆力背下两首诗,确实是很伤脑筋的事情。不过既然两首诗殊途同归,最终目的是斩落蒋雪松的左膀右臂,再费脑子也得背下来。
白沙一脸得意,一扫上次被关允敲打的颓势,说话时也是官腔十足:“党员干部要洁身自好,要严于律己,尤其是领导身边的人,更要以身作则,一言一行都要注意自身形象。”
王向东不以为然地笑了:“这么说,白书记和郑局长是相信这两首诗了?”
相信一说,是暗指要采取行动,王向**然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仿佛眼前的白沙和郑天则,明面上胜券在握,其实还不知道,暗中的力量对比早就悄然发生了变化。
“相信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以事实说话。”郑天则自信地说道,“我只相信证据,不相信传言。”
白沙也故作姿态地说道:“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任何传闻都只能是传闻,不能作为评定党员干部的依据。”
“说到诗,我刚才在楼下也听到了另外两首诗,一首诗是在说我,另一首诗,说的是白书记。”王向东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从来不在一方势力面前撇清自己,如此一来,他才始终两头落好、左右逢源,“雄心王郎攀附心,日思夜想跃龙门。不见穷苦百姓泪,只闻集资声声勤——先有薄幸关郎,现在又有雄心王郎,嘿嘿,还有一个风流白郎……”
话一说完,郑天则和白沙同时脸色大变。
郑天则脸色大变是因为“只闻集资声声勤”一句,集资一事,是进取学院掩藏在郑姓人才培养基地的名义之下最深的秘密,王向东从哪里听到了这首诗?
白沙脸色大变自然是风流白郎如当头一击,让他蓦然心惊。不等他问个明白,王向东已经脱口而出念了出来:“风流白郎喜新心,一茬新人换旧人。不见小易容颜改,只听日凤夜夜吟。”
白沙本来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摆出的是堂堂市纪委书记的姿态,王向东的诗一念完,他身子一歪,一下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如果不是王向东眼疾手快伸手拉了他一把,他早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五雷轰顶!
如果说居小易的问题还不足以让白沙惊醒,毕竟居小易已经远走高飞,关允所说的录像带有无其事还在两可之间,那么刘日凤的暴露就让他彻底明白了一个事实——如果他敢拿花酒翔和薄幸郎两个事件开刀,他也会深陷桃色新闻的泥潭之中。而且和花酒翔、薄幸郎的性质完全不同的是,陈宇翔顶多背一个处分,关允充其量记一个大过,而他却是身败名裂,并且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是谁?是谁写了这样两首诗?白沙勉强坐稳,几乎浑身发抖了。
“诗……是我从关允那里听来的。”王向东为人行事喜欢直来直去,并不隐瞒事实,“我从书记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张天豪和冷岳刚去向蒋书记汇报工作,人事调整要提上日程了。”
话一说完,他不再多待,淡淡一笑:“晚上我和关允坐坐,好好交流交流。”摆了摆手,转身扬长而去。
一瞬间,白沙和郑天则都明白了一个事实,王向东明确无误地宣告,他要和关允建立进一步的密切关系,在陈宇翔和关允的桃色事件上面,他决定要置身事外,并且肯定不会站在蒋雪松的对立面。
白沙和郑天则对视一眼,眼中既有对王向东说话办事十分圆滑的无奈,又有对关允反击之策来得如此之快的震惊。
办公室一时沉默,白沙冷汗直流,郑天则后背冷气直冒,都低估了关允的官场智慧和手段。在蒋雪松还没有正式出手之前,关允接连还手,将事情逼到了剑拔弩张的境地,白沙终于心生退意,叹息一声。
“我看,差不多就行了……”
“不行!”郑天则不肯就此放手,和白沙不一样,他无路可退,“事情没完,现在放手,等于输得一败涂地,我还有办法……”
嘴上说有办法,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至此他已经基本确认,昨晚进取学院的鞭炮声肯定是关允所为。就是说,夏莱在进取学院搜集到的证据,关允已经拿到手了?先别得意,在黄梁的地界上,关允手里再有关键证据,说不定什么时候转眼就丢了,甚至关允本人也随时可能有什么意外发生。
是该下狠手的时候了,再不当机立断,必受其乱,万一他真的毁在了关允手里,就太不值了。
心里正发狠时,刘洋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连门都没敲就直接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白书记、郑局长,呼延市长让你们马上过去一趟。”
“出什么事情了?”白沙此时已然顾不上理会刘洋了,目光呆滞,反倒郑天则越乱越冷静。
“据可靠消息,郑令东在燕市出现!”
“什么?”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郑天则和白沙同时站起,一时大惊失色。郑令东是进取学院事件的关键点,也是黄梁局势的关键点,他最终落在谁的手中,谁就可能一举掌控大局!
虽然关允极有可能已经拿到了夏莱搜集的证据,但郑天则冷静分析,夏莱毕竟不是进取学院的人,她就算调查再深入也是走马观花,对他威胁最大的还是从头到尾参与了进取学院几乎每一件大事的郑令东。
郑令东不除,他寝食难安。
“谁的消息?”郑天则心情激荡之下,差一点失态伸手去抓刘洋的衣领。
刘洋吓了一跳,退后一步:“关允放出的消息。”
“啊?”白沙本来站了起来,一听这话,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太惊人了,关允成精了,怎么在掌握了王向东的隐私和他的风流韵事后,又掌握了郑令东的行踪?
更惊人的还在后面,刘洋又急急地说:“郭伟全放风说,关允还完全掌握了郑令东。”
“这不可能!”郑天则再也站不住了,推门出去,“别听关允胡扯,他完全是在放烟幕弹,是想转移视线,在战术上叫混淆视听。”话虽如此,他还是快步下楼,和呼延傲博碰头去了。
“白书记……”刘洋见白沙坐着不动,就又催促了一声。
白沙摆摆手:“你先下去,我一会儿就去。”
等刘洋一走,白沙关紧房门,一人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十几圈,终于拿起了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关秘书,我是白沙,晚上有没有时间?晚上有约了,和王秘书长?好,没关系,下次好了。”
挂断白沙的电话,关允意味深长地笑了,王向东是一个妙人,两头通吃,借他传递信息再好不过,不会让人起疑心。白沙的电话及时打来,毫无疑问,白沙的立场大为松动,背后再稍微推动一下的话,即使白沙不会全面转向,至少也会在花酒翔和薄幸郎两件事情上,三思而后行。
那么接下来,在蒋书记即将点燃黄梁中层干部调整战火的同时,也该和郑令东有一个了断了。关允手指轻轻敲击办公桌,耳中传来了里间蒋雪松和张天豪、冷岳的说话声,声音不大,听不太清,只依稀听到张天豪提议提他为正科。
关允下一步升到正科在意料之中,不足为奇,身为市委一秘,又有过硬的学历,现在升至正科,符合提拔条例,谁也说不出来什么。但接下来张天豪提及的一个人名,顿时让他屏住了呼吸。
“单水区分局局长年龄到点了,组织部提议由黄汉同志接任局长。”
单水区是黄梁第一大区,单水区公安分局局长一般由市公安局副局长兼任,张天豪提名黄汉,到底是他本人的意思,还是蒋雪松的暗示?
好一出越来越扑朔迷离的黄梁大戏。
夏莱的证据
组织部长向来会跟随书记的脚步,当然,也有例外。不过在黄梁,关允却是知道,张天豪一直就是蒋雪松的坚定追随者。
那么张天豪提名黄汉为单水区公安分局的局长,多半是出自蒋雪松的授意。联想到黄汉在鼎鼎香枪击案中的所作所为,以及他和柳星雅之间的密切关系,再有他到崔同家中做客的情形,黄汉的形象在关允的眼中,不但没有清晰几分,反而更加迷雾重重了——黄汉到底是谁的人?
黄汉身为郑天则的五虎上将,不被崔同提防也就算了,却还能在郑天则和呼延傲博联手对蒋雪松连番开火的情形之下,有望在人事调整中前进一步,几乎可以用官场怪才来形容,关允也不得不佩服几分。
当然,如果让关允知道黄汉曾几次暗中保护他的安全,他肯定更会大吃一惊。但现在,关允顾不上多想黄汉的来历和神秘,他要充分利用郑令东来化解呼延傲博利用生活作风问题对他的又一波攻击。
花酒翔的事件最终如何收场,他插不上手,毕竟陈宇翔事件确有其事,又是婚外情。但称呼他为薄幸郎,就是含沙射影的抹黑,他不会任由对方乱泼脏水而不还手。
还手,除了正面寸步不让的回应之外,还有侧面的牵制。郑令东事件目前是他手中最大的筹码,如果运作得当,郑令东几乎可以点燃整个黄梁的局势,让进取学院和郑姓陷身火海之中!
昨晚收到了夏莱遗留在进取学院的包裹之后,关允几乎一夜未睡,挑灯夜读,逐字逐句地通读了夏莱搜集到的全部证据——与其说是证据,不如说是夏莱眼中的进取学院的新闻稿更贴切。
怪不得夏莱一直没有将证据交与夏德长,他拿到证据之后将会大失所望。没有郑令东,夏莱的证据不能作为有效证据,也不能直接呈报到纪委或市委,更不能作为法律依据,对郑天则提出公诉,对进取学院进行查封。
但证据落到了关允手中,再加上关允早就掌控了郑令东的行踪,两相结合之下,夏莱的证据就是雪中送炭的***,直接敲响了郑令东的丧钟,间接拉开了进取学院覆灭的序幕。
进取学院确实是郑姓的人才培养基地,但除了培养人才之外,进取学院对郑姓来说最大的收益在于集资!
说白了,进取学院就是一所打着私立大学的幌子为郑姓敛财的基地。所谓的人才基地也确实是进取学院办院的目的之一,但只是长远目的之一。真正的目的是敛财,是拉拢黄梁市委中层和王姓、崔姓,是为了确保郑姓在黄梁的地位长盛不衰。
夏莱的资料详细地记录了她在进取学院调查到的全部事实,郑姓借国家扶持民办高校的政策优势,凭借郑姓在黄梁的关系网,成功地创办了进取学院,并以助学的名义向民间和高官权贵集资,许以高额利息。
进取学院在黄梁民间的名声极响,信誉极高,从民间融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而高额的利息更是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短短时间内,进取学院从民间和高官权贵之中融资的金额就超过三千万。
三千万,以进取学院承诺的高额利息,每月支付的利息就高达数百万之多。而进取学院融资之后,并没有投资实业,而是采取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将从民间融来的资金用以补贴高官权贵的利息。等于说,进取学院损不足以补有余,本身不从事任何营利经营,却以银行的身份,从中渔利,不但借机笼络了一大批高官权贵,也将不少王姓和崔姓的重要人物拉下了水。
进取学院说到底其实是郑天则的私人银行,他从民间诈骗了大量财富之后,将大部分资金据为己有,一部分当成利息分成给高官和王姓、崔姓。
不义之财到手之后,经过封况的所谓进出口贸易公司走账,就变成了合法的财富。怪不得封况的公司从来不见从事什么生意,他本人却是黄梁首富,原来他只是郑天则一系列非法敛财环节中洗黑钱的一环。
进取学院非法融资的数额,夏莱的调查报告中初步估计在三千万以上。关允知道,夏莱的估算太保守了,至少会有三亿以上的非法融资,否则,郑天则也玩不转整个黄梁的黑白两道。实际上身为公安局长的郑天则,黑白通吃,几乎成功地创立了一个属于他一个人的地下王国。
之所以说他几乎成功,是郑天则只差一步就实现了他的终极梦想——上有呼延傲博和王姓、崔姓的支持;下有五虎上将如臂使指。再加上手中明面上有专政力量,暗中有黑道势力,他在黄梁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相比之下,李永昌在孔县二十多年的经营不过是小孩儿过家家罢了。
但为什么说郑天则只差一步就成功呢?原因在于郑天则一直想前进一步担任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却始终没有成功。如果郑天则成功地进入了市委常委会,郑天则将会成为黄梁最有权势的人物。
是的,最有权势,连蒋雪松和呼延傲博都奈何不了他。但郑天则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原因无他,蒋雪松和呼延傲博虽然一直不和,但在郑天则进入市委常委会的事情上却前所未有地保持一致,数次联手并成功地狙击了郑天则的图谋。
在这件事上,郑天则不但对蒋雪松恨之入骨,也对呼延傲博大有怨言。
可以理解,不管是蒋雪松还是呼延傲博,都不想郑天则过于壮大,最终尾大不掉。即使呼延傲博和郑天则关系密切,他也只想郑天则在他可控的范围之内,不想郑天则在占据了地利及人和的优势之后,再得天时之便。
必须要说,夏莱的证据——其实称之为调查报告更准确一些,虽然并不能直接作为法律依据,一举摧毁进取学院并且打垮郑天则,却如拨云见日一般,让关允眼前豁然开朗。进取学院的内幕以及郑天则在黄梁多年的布局,在他眼前不再是一团迷雾。
得夏莱之助,关允对于下一步如何逼迫郑令东就范,心中有了计较。也正是在夏莱的推动之下,和郑令东的僵局即将迎来突破性进展。
夏莱的调查报告是指导方向,但若想让进取学院和郑天则身陷火海,还必须拿出具有法律效用的证据,相信郑令东手中肯定有。
但郑令东自恃证据在手,既想利用关允想要证据的迫切心情让关允保护他的家人,又不想彻底和郑天则撕破脸面,因此迟迟不肯交出全部证据。他的如意算盘就是拖字诀,拖得越久对他越有利,而且他还想周旋在关允和郑天则之间,寻找一个平衡,达到他的利益最大化。
说得难听一点,郑令东自以为凭借他的小聪明可以同时玩弄关允和郑天则于股掌之间——让郑天则找不到他,杀不了他;让关允保护他和他的家人,等时机合适时,他和家人一起远走高飞。
只可惜,郑令东万万没有想到,在夏莱的调查报告落到关允手中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急转直下了。他更不知道的是,他自以为事事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全在关允的掌握之中。
郑令东如果知道夏莱搜集到的证据已然落到了关允手中,他现在逃离燕市或许还来得及,但他太自负,别说逃了,还天真地认为关允还是不敢拿他怎样……
危险,就在关允下令刘宝家执行第二步计划时,迅速地逼近郑令东。
同时,危险也在蒋雪松和张天豪、冷岳初步就人事调整方案碰头之后,悄然逼近呼延傲博。
散会后,张天豪和冷岳步出蒋雪松的办公室,二人还特意朝关允点了点头,边走边说。
“草案我先报崔书记过目,等崔书记没有意见后,第二稿草案再报呼延市长。”张天豪的话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关允听了个清清楚楚。
“我没意见。”冷岳的声音似乎兴致颇高,“就按蒋书记的指示精神办。”
“我对调整叶林的工作,保留看法……”张天豪的声音压低了许多,也走远了,后面的话关允就没再听清。
怎么要调整叶林的工作?关允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莫非是……他脑中的念头才刚刚一闪,就听到蒋雪松叫他。
“小关,你进来一下。”
关允进了里间,见蒋雪松情绪不错,心中笃定,说道:“蒋书记,有什么吩咐?”
蒋雪松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关允一眼:“关允,接下来黄梁会有一次大范围的人事调整,我要你放一些风声出去……”
历来在人事调整等重大决策出台之前,秘书都是领导对外释放烟幕弹的最佳渠道,同时,秘书也是无数人争相一探口风的对象。关允心中一惊,人事调整一般都是保密再保密的大事,蒋雪松却让他故意放风,肯定是瞒天过海之计。
关允十分期待蒋雪松的第一击……
横插一手
午后的阳光透过朝南开的窗户落在蒋雪松的脸上,映照得蒋雪松的脸庞一半晴朗一半阴影,让人看不分明他的真实表情。沐浴在阳光中的他就如一个指挥若定的将军,淡定、从容并且一往无前。
之前,关允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蒋雪松具文人风骨,行事太过软弱,虽有绵里藏针的手腕,却不够犀利和果断。但现在,当蒋雪松轻描淡写地说出让他放出关于人事调整的风声时,关允终于知道,深藏不露的蒋雪松在隐忍三年之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一击。
黄梁决战,即将点燃第一场战火!
“我记下了。”等蒋雪松说完,关允心中愈加明白,作为第一波既有试探之意又暗藏杀机的烟幕弹,是蒋雪松对花酒翔事件的第一次正面回应,也是还手的第一招。
蒋雪松见关允闻弦歌而知雅意,一点就透,不需要他过多暗示,不由大为欣慰。作为市委书记,名义上市长是副班长,副书记是副手,其实不然,真正能为市委书记如臂使指的助手是市委秘书长和秘书。
而以黄梁市委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冷岳虽然和他一心,但仅限于黄梁之内的较量。一旦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黄梁的范围,上升到了省委层次,冷岳最终如何选择还未可知。所以对比之下,关允的重要性就更加凸显了。
况且还有一点是冷岳所不及的,关允作为秘书,许多话可以真真假假地说出去,冷岳以市委秘书长的身份,就不能乱说。冷岳虽是市委书记的大管家,但也是市委领导,说话必须注意自身身份。关允则不用,他可以故弄玄虚,也可以直截了当,不管是哪一种,他的话一旦出口,必将引来许多人不同的解读。
如此,目的也就达到了。
“蒋书记,市委又流传了几首诗,刚才王向东秘书长过来,特意说了说。”相信蒋雪松还没有听到薄幸关郎的诗,关允有必要让蒋雪松及时掌握市委的最新动向。
“嗯。”蒋雪松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其实是让关允继续说下去,他起身推开窗户,放进了清新的空气。
关允将薄幸关郎的诗说了一遍。
蒋雪松听了,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花酒翔一诗是妙手偶得的好诗,薄幸郎一诗,就是牵强附会的狗尾续貂之作,不值一提。”
关允明白了蒋雪松所指,又说:“我也狗尾续貂了两首,还给了王秘书长。”
“说来听听。”蒋雪松眉毛微微一扬。
关允淡淡一笑,又将雄心王郎和风流白郎的诗说了一遍,话才说完,蒋雪松就抑制不住大笑出声。
“呵呵,好,很好。先有花酒翔,再有薄幸郎,现在又有雄心郎和风流郎,放到一起就是一盘酸甜苦辣全都有的大杂烩。最后,到底这盘菜是谁的味道,就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蒋雪松摆了摆手,“薄幸郎?哈哈,世上男子皆薄幸,唯有白郎最专情。”
关允也哈哈大笑,他被蒋雪松的调侃之语逗乐了,没想到很少谈笑自若的蒋雪松也开起了白沙的玩笑,相信也是对白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滑稽行为大感好笑。
蒋雪松能笑出来是好事,证明了一点,在面对呼延傲博花酒翔和薄幸郎两次出击的情形之下,他还是成竹在胸,让关允大为欣慰。只要蒋雪松阵脚不乱,黄梁的局势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
下午无事,关允和温琳通了一个电话,告诉了她薄幸关郎的诗,温琳听了笑得说不出话来。如果关允在她身边,肯定可以切身感受到她花枝乱颤的美妙。
温琳的大笑如果让作诗的人知道,肯定会郁闷得吐血,孔县哪里有哭泣的温琳,只有沉浸在幸福之中心甘情愿的温琳。
“我想好了,如果夏莱愿意,我去美国陪她也没什么。”笑完后,温琳说到了正事,“省得总有人拿我说事,不过有人拿我来影射你,也证明我是你生命中重要的女人,是不是?”
“有些事实不用证明。”关允对温琳乐观向上的态度很欣赏,“你本来就是。”
“随便别人怎么说好了,反正我就是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温琳反倒安慰关允,“你别往心里去,你还没有结婚,就算有三五个女朋友也不算什么。你是不是薄幸郎,别人说了不算,我和夏莱、一佳说了才算。”
对,只求自己心胸广,休管他人话短长,关允哈哈一笑:“原来琳丫头还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姑娘。”
“你才知道?”温琳嗔怪说道,“等我也去了美国,你等着一个人过快乐的单身汉生活吧。对了,我本来想过段时间再去黄梁考察一下市场,现在看来不用去了。我先做好孔县的事情,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就直接出国算了,你说呢?”
孔县的事业其实也刚刚起步,现在放手扔下就来黄梁,也不划算。温琳说得也对,在关允对黄梁的局势越摸越透的情形下,她确实不宜再来黄梁发展。黄梁的水太深,就算郑天则倒台,还有无数股势力犬牙交错,处处危机,实在不必再来蹚这滩浑水。
年后孔县的各项事业将会步入正轨,相信半年左右就能打下今后三年的根基,就让温琳继续在孔县推动金一佳的长远大计好了,也算是为孔县的父老乡亲种下一颗可以收获希望的种子。
和温琳通过电话之后,关允又接到了金一佳的电话。
“你也不主动打电话给我,是不是觉得我反正跑不了了,你就不放在心上了?”金一佳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饱含爱意的责怪。
关允笑了:“我才回来没几天好不好?难道要我天天向你早请示晚汇报?估计到时非得烦死你不可。”
“好了,说你一句,你得还我十句。”金一佳又咯咯笑了,她是一个大方的女孩儿,有着京城女孩儿特有的直爽,就算小有抱怨,也是事过即忘,“不说你了,说正事……容伯伯给我打电话了。”
“老容头?”关允问道。
“嗯,容伯伯就是简单问了问你的情况,听说你回去了,就让我转告你,要看清形势,稳步前进,黄梁年后的风向会变。对了,他还特意交代,让你暂时先不要和木果法有交集。”
关允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是不解,老容头不说齐全,为什么偏偏对木果法投去了过多关注的目光?
先不管了,以他现在的级别,就算他想和木果法有交集也不可能,毕竟相差太远,而且他和木果法之间,也没有桥梁。
“夏莱有没有消息?”说完老容头的交代,关允就问到了夏莱。
“没有。”金一佳微叹一声,“她在美国有同学,相信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听说姨父和姨妈也没有夏莱的消息,夏莱是想消失一段时间。让她静一静也好,也许有一天她想开了,就会主动联系我们了。夏莱虽然性子软,但她很有主见,她肯定会在美国打开局面。”
关允还能说什么,夏莱毅然决然地离去,又将自己封锁起来不和外界联系,她的性格他了解,除非等她自己想通了,否则,谁也别想找到她。
还真应了一句诗——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现在通讯是发达了,但一个人想自我隔绝,茫茫人海,想要找到她也难。
人生就是如此,在人海中不期而遇,又在人海中错失彼此。从哪里开始,就会从哪里失去。
放下金一佳的电话,关允一时怅然若失。如果说今生只有一个女人让他萦绕于心始终难以释怀的话,唯夏莱一人而已。
整个下午,蒋雪松都不在办公室,也不知去了哪里。关允本不用值班,却一人在办公室待了一下午,除了打了几个电话之外,一直静坐沉思,推算下一步黄梁的局势究竟会滑向何方。
傍晚时分,王向东打来电话,说是汽车已经发动,就在楼下恭候,他还问要不要上楼请关允。关允哪里敢托大让王向东亲自来请,忙说马上下楼。
刚放下电话,出了办公室的门,手机又响了。一看来电,关允顿时心跳加快,号码很陌生,是燕市的号码。
关允接听了电话,电话中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关秘书,我是李丁山。”
还以为是刘宝家来电,原来却是李丁山,关允边下楼边说:“李站长,有事?”
“确实有点事情要请你帮忙。”李丁山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说道,“夏莱在进取学院调查了一周,她当时的身份是《青年报》的记者,她的调查报告原则上讲,属于《青年报》所有。我希望你能把她的调查报告给我,《青年报》可以全文刊发……”
关允瞬间屏住了呼吸……
山高云深
关允蓦然间想到了老容头通过金一佳对他的忠告,他还以为自己和木果法之间没有连接的桥梁,现在他才知道,他错了。
如果不是老容头的事先提醒,关允或许还需要深入一想,才能想通李丁山打来电话的背后,深藏着的看不到的巨手。不错,正是木果法。
李丁山不是官场中人,虽然国家级报社驻省级记者站站长的身份,是半官方半记者身份,但本质上讲,他还是新闻从业人员。而且根据关允从侧面了解到的消息,李丁山并不是一个对政治敏感并且感兴趣的新闻工作者。
那么李丁山开口索要夏莱的调查报告,就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他消息灵通,第一时间得知或察觉关允已经拿到了夏莱的调查报告;二是他的最终目的不是要将调查报告发表在《青年报》上——关允不是新闻工作者也明白一个事实,夏莱的调查报告根本不可能公开发表——而是他想拿到调查报告,从而可以乘机正式插手进取学院事件。
既然李丁山对政治并不感兴趣,就肯定不是他想插手进取学院事件,究竟是谁想借李丁山之手拿到调查报告,不用想就知道,必是木果法。
联想到关于木果法有可能失势的传闻,关允心中更明白了一个事实,眼见进取学院局势将开,省里也有人想借进取学院之局为自己谋算。还是老容头慧眼如炬,早就看出了端倪,怪不得非要通过金一佳提醒他……
一旦想通,关允反倒笑了,如果老容头没有通过金一佳提醒他,他有可能真会复印一份调查报告交与李丁山。现在老容头提醒了他,他本该拒绝李丁山,但偏偏逆反心理让他突发奇想——如果真将调查报告给了李丁山,李丁山再转交到木果法手中,木果法再借机介入进取学院事件,又会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
关允瞬间下定了决心,呵呵一笑说道:“李站长的消息真是灵通,我刚拿到调查报告,你就知道了,佩服。”
李丁山呵呵一笑:“不瞒你说,关秘书,是夏莱告诉我的。”
夏莱?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夏莱为什么要告诉李丁山?难道夏莱也有什么政治目的?随后关允就又想通了,夏莱是一个非常敬业的人,她在调查进取学院期间,是以《青年报》记者的身份,现在交一份答卷给李丁山,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夏莱和《青年报》善始善终了,和他又算什么?关允一下想远了,愣了片刻才又醒过神,也不多问李丁山的用意,说道:“我明天就邮寄一份过去。”
“好,谢谢了。”李丁山也不多说,随即挂断了电话。
既然调查报告要给李丁山一份,关允有必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眼见到了楼下,他停下脚步,拿出电话拨给刘宝家,想让刘宝家和郑令东的见面再增加几分力度,不料刘宝家的电话提示关机。
怎么会关机了?关允不免担心,难道刘宝家遇到了什么危险?郑令东现在是丧家之犬,也是亡命之徒,万一他发狂伤了刘宝家怎么办?
这般想着,人已经来到了楼下,王向东正在车前等候,一见关允,他就哈哈一笑迎了过来,说道:“关秘书,来,上车。”
王向东的热情三分真四分假,不过关允能看出来王向东确实真心想和他一起坐坐,就暂时将刘宝家的事放到一边,相信以刘宝家的机灵能够应付得了郑令东。
也是,耳光事件必须要和王姓有一次正面交手才能画上**,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上车一看,关允愣住了,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人是郑恒男,另一个人是王启华。
和崔义天的耳光事件在崔同家中算是圆满解决了,王启华对耳光事件还没有做出正面回应。没想到,王向东安排今天的宴会,不但王启华露面了,连郑恒男也现身眼前。
如果说王向东安排他和王启华见面还算可以理解的话,却又拉上郑恒男,就让关允不得不猜测王向东的用心了。王向东是继郭伟全之后第一个传播薄幸关郎一诗的市委重量级人物,现在他又大摆宴席,难道要“和稀泥”,想化解关允和郑恒男之间的恩怨?
郑姓重量级人物都不出面,王向东如果是代表郑姓出面,隐含的意思……就大了。
“王秘书长,郭秘书长不是也说要一起去?”关允上车后没先和王启华、郑恒男握手寒暄,而是直接问到了郭伟全。
“伟全在前面的车上,和乘风在一起。”王向东呵呵一笑,“关秘书,恒男就不用我介绍了,我着重介绍一下启华。”
王启华坐在副驾驶座,回身笑笑,和关允握手:“关秘书,久仰大名。”
王启华三十五六岁左右,长相普通,典型的北方人形象,脸型稍宽,眼睛不大,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乍一看像是某一个笑星。不过他的笑容虽然盛开,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笑意。
“王区长,幸会。”关允热情地和王启华握手,虽然热情,手却是一握即开,并没有幸会之意。
郑恒男坐在后座,关允和王向东上车后,后座就坐了三个人,有些挤。偏偏关允又坐在中间,紧挨着郑恒男,郑恒男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关允立刻就明白王向东是有意为之,他反倒泰然自若了,呵呵一笑,打了个招呼:“郑主任。”
郑恒男假装没听见关允的话,将头扭到一边,望向了窗外。关允见状心中更加亮堂了几分,王向东的安排,只怕并非是为了化解他和郑恒男之间的恩怨,而是另有目的。先不管王向东究竟是何用意,郑恒男在场反倒更好,更有利于他放风的消息传播。
不多时到了目的地,下车一看,竟是黄梁宾馆。也别说,关允来黄梁时间不短了,还是第一次来黄梁宾馆用餐。和山海天大酒店的现代奢华气息相比,黄梁宾馆的灰色主楼呈现出沧桑的历史厚重感,站在楼前,让关允切实感受到了黄梁作为历史古城的深厚底蕴。
黄梁,毕竟是有着几千年历史传承的古城,也正是历史的传承,才让黄梁背负了太多的沉重包袱——国企改革举步维艰,曾经辉煌的几家著名大型企业,现在正面临着转型的严重危机,再加上住房改革等问题,如几座**一般摆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面前。
到底是绕道而行,还是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蒋雪松和呼延傲博意见并不一致。以关允对蒋雪松的认知,在任期之内,黄梁经济应该不会有太大的突破了。一是积重难返,二是有三大宗姓的牵制,再加上时间不够,蒋雪松的政绩应该不会再体现在经济发展上面。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蒋雪松在离任时,又会为黄梁留下什么?
“关秘书来了。”郭伟全的话打断了关允的思路,关允抬头一看,郭伟全从前车下来,和一人并肩朝他走来。
如果说在崔同家中见到黄汉,让关允愈加看不清楚黄汉的来历和背景的话,那么今天的饭局也有黄汉在场,就更让关允对他大为叹服了。黄汉在他的眼中,由以前的扑朔迷离上升到了山高云深的高度。
关允承认一点,他现在有点佩服黄汉了。
“关秘书。”黄汉笑眯眯和关允打了招呼,又依次和几人都打了招呼,随后众人汇聚一处,进了黄梁宾馆的贵宾楼。
到了房间落座的时候,关允要坐在郭伟全、王启华和黄汉的下首,几人都不同意,非要关允和王向东坐在一起。关允只假意推脱几下,就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上首。
摆出市委一秘的高姿态,关允不是想自抬身份,而是为了接下来的放风更让人信以为真。官场之上的座位排名大有讲究,越上首的人说话分量就越重,可信度就越高。如果关允坐在末首,他就算故弄玄虚地放出人事调整的风声,也很难引起在座的重视。
有时候人在官场,不想摆谱也要故意摆一摆谱,才能收到想要的效果。
在座一共七人,关允、王向东、郭伟全、黄汉、王启华、郑恒男,还有一个王乘风。七人坐在一桌,不多不少,既保证了气氛,又不至于有多余的人影响情绪。落座之后,王向东一摸大背头,扯着嗓门说道:“今天我做东,很荣幸请到了关秘书,就当为关秘书来黄梁工作举行的欢迎宴会。来,同起一杯,欢迎关允来黄梁工作。”
王向东的表现无可挑剔,大气、掌控全局,显然以主人自居,其余几人除了关允之外,都摆出陪客的姿态,纷纷举杯向关允敬酒。关允笑脸相迎,来者不拒,一口饮干杯中酒。
几杯酒后,气氛热烈了许多,关允又敬了王向东、郭伟全和王启华、黄汉各一杯,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偏偏漏过了郑恒男。郑恒男脸色不太好看,关允并不理会他,只是悄然向郭伟全使了一个眼色。
郭伟全现在和关允之间日益默契,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关秘书,上午我见张部长和冷秘书长去了蒋书记的办公室,是不是商量人事调整的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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