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

  游戏时间AM07:03

  无罪之界，公共空间登录区

  “唉……”

  出现在这处宛若电梯隔间的登录区后，墨檀并没有第一时间传送去伊冬房间跟【闹鬼教堂】的队友一起看比赛，也没有直接进入那些个有编号的公共空间感受决赛日氛围，而是将脑袋贴在隔间中那冰冷的金属壁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之所以在开服第三分钟才完成登录，并非因为墨檀冲澡冲的太慢，事实上，几乎把自己淋透的他回来之后根本就没冲澡，只是简单擦了擦身子，吹了下头发就直接卡着开服时间进游戏舱了。

  然后，在完成登录的瞬间，凭借系统给开的后门主动切换角色，让自己变成了‘黑梵’。

  说真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之前处于‘守序善良’人格下的墨檀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但他偏偏却这么做了。

  而此时此刻的墨檀也能够表示完全理解，毕竟无论是刚才的墨檀还是现在的墨檀，归根结底都是墨檀……

  “应该是这样吧？”

  一边体味着从额头处传来的，能够以假乱真的冰冷触感，墨檀一边低声喃喃了一句，似乎是希望有人能够回答自己的问题一样。

  结果不言而喻，在这种只有他自己存在的私密空间中，这份低喃又有谁能够听到呢？

  哦，是了，似乎某位自称夜女士/先生的存在无疑是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观测到墨檀来着，但很显然，那位存在要么是没在关注他，要么是没想搭理他，总而言之，无论是自言自语也好，还是有心说给某位听的话也好，都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哈。”

  半分钟后，墨檀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想要打起精神来，但效果却好像并不理想，原因很简单，当前人格下的墨檀着实是太过于‘理解’自己了。

  有一说一，如果是游戏中那被系统分别将阵营定义为混乱中立与守序善良的‘檀莫’与‘默’，那么就算其中一方的心绪再怎么复杂，另一方基本都无力同情、也不打算同情‘自己’的感受，但对于此时此刻以‘黑梵’身份出现在无罪之界中的他来说，哪怕刻意想要去忽视，那几乎令人窒息的负面情绪依然在换完号那一瞬如潮水般袭来，直接吞没了墨檀。

  不过没关系。

  毕竟那本就是他自己的负面情绪。

  并非猝不及防，而是挣扎在令人不悦的视角中无法自拔。

  这种事……

  “早就习惯了。”

  用力捂住自己的额头，墨檀低声嘟囔了一句，同时以旁观者与亲历者的视角感受着那份五味杂陈，浑浊、深邃且细腻的情绪。

  正如墨檀自己所嘟囔的那样，因为早已经‘习惯’了的原因，尽管看起来负担并不算小，但他的调整速度依然不慢，只用了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就重新完成了心态层面的平衡。

  值得一提的是，鉴于‘墨檀’是‘墨檀’的原则，他精心完成的平衡并非仅适用于当下，换句话说，就算他的人格再次转换，多半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充满负面情绪了。

  咔嚓——

  “好了，该忙活正事了——”

  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重振精神的墨檀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便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原地了。

  ……

  下一秒

  游戏时间PM07:06

  公共空间，伊冬的私人房间

  “黑梵~”

  不出所有人所料的，语宸在墨檀出现的瞬间立刻高兴地站起身来，踮着脚挥手道：“你来啦！”

  “嗯，来了。”

  墨檀努力对少女露出了一个并不疲惫的微笑，环视了一圈只有谷小乐、羽莺、语宸和伊冬这四位【闹鬼教堂】成员的主厅，心满意足地点头道：“挺好，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来。”

  伊冬耸了耸肩，摊手道：“康岚想来，被我轰走了。”

  “原来那位昼岚小哥姓康啊。”

  羽莺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他是不是泡得一手好面？”

  坐在语宸和伊冬中间的墨檀一眼白了过去，没好气地说道：“别拿人家的名字玩烂梗。”

  “是是是，我的指挥官阁下。”

  虽然在NPC面前装得很高冷，但在全是玩家的场合极具‘逗’属性的羽莺吐了吐舌头，并在语宸向自己投来柔和的目光与澄澈的微笑后面色一凛，对圣女殿下九十度鞠躬道：“对不起，是您的指挥官阁下！”

  圣女殿下掩嘴轻笑，莞尔道：“我听不懂哦~”

  “咳。”

  伊冬无奈地清了清嗓子，提醒道：“严肃点你们几个。”

  “小茜也想带大哥她们过来的，不过被我拦住啦。”

  语宸轻轻拽了下墨檀的袖口，就差把‘快夸我’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干的漂亮，她们对咱【闹鬼教堂】来说绝对是个大麻烦。”

  墨檀第一时间对少女进行了口头表扬，然后表情颇为微妙地问道：“小雨呢？”

  “游戏里去了，毕竟不够史诗水准的团体赛在他看来都是小打小闹，再加上康岚说比赛结束后要给帮他接活还贷款，小雨仔细琢磨了一下，干脆直接回游戏里找他那个制造者谈判请假去了。”

  伊冬一边不耐烦地划动着虚拟屏幕上那各种各样的小机灵鬼广告，一边随口问道：“话说回来，比赛几点正式开始来着？”

  “七点十五，不过直播应该会早开一点。”

  早已把赛制背熟的墨檀不假思索地给出了标准答案，然后又转向正盘腿坐在伊冬对面看漫画的谷小乐，问道：“小乐姐准备的怎么样了？”

  谷小乐放下漫画，伸出纤长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嘴唇，迟疑道：“我觉得还好，侍魂现在的状态要比之前稳定多了，但如果不通过附身合体的方式，而是让它单独行动，还是有可能会失控的。”

  墨檀洒然一笑，点头道：“问题不大，你这边搞不定的问题，我会想办法。”

  “檀酱还真是可靠呢。”

  谷小乐嫣然一笑，冲墨檀挑了挑大拇指。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分外浮夸的音效，虽然半个月前还无人知晓，但现在已经算是个红人的无罪之界官方解说团成员笑面就出现在了大屏幕中，以西装、领带、花裤衩、人字拖的形象出现在镜头中，表情无比灿烂——

  “早上好！亲爱的观众们！”

  他露出了一个八颗牙的闪亮微笑，中气十足地说道：“我们都知道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焦灼、疯狂、热烈的【问罪论战】即将落下帷幕，每个人都想知道是哪几个人能在这场狂欢中笑到最后，是王者之师赤色星座？是冷眼下瞰的破风鸟？是深不可测的牌佬？还是那些异军突起，却不容小觑的新名字？”

  与此同时，笑面背后的大屏幕悄无声息地亮起，十六支系统自动为决赛圈队伍生成的应援图标不断从上面划过，而比起那宛若日蚀般的赤星、在黑色氤氲中若隐若现的黑桃与那流烟般飘逸灵动的青风，反倒是那些无论是队伍还是名字都在圈内并无名气的图标更加张扬，比如那个在剑箱里狂笑的小丑，亦或是那如脉动般一边收缩，一边散发着刺耳嗡鸣的音符！

  “成名的高手们啊，请务必不要骄傲，胜负永远取决于实力而非权威，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那一个个陌生的ID下，是几欲将你们生吞活剥，践踏、蹂躏、撕裂的疯狂！”

  笑面猛地张开双臂，震声道：“山巅的新王们啊，请务必保持谦卑，或许诸位早已听过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但只有真正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刻，你们才能意识到那些荣耀的份量究竟有何等沉重，那些无数次为他们响彻寰宇的战歌与欢呼是何等震耳欲聋！”

  Ohhhhhhh——

  此时此刻，尽管墨檀等参赛选手并没有什么反应，但在笑面刻意的拱火下，无数正在观看直播的人都被气氛带动了起来，尤其是那些聚在公共区域看比赛的玩家，更是一起高声大叫以舒胸臆！

  燃起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燃起来了，但总之就是燃起来了！

  就这样，热烈的气氛持续了十几秒，直到那个用绷带缠着脸，与笑面一样同为官方解说员的帅哥以飞踢（现在进行时）姿势从镜头外入画，一脚将前者踹了俩跟头之后，人们才在一阵欢声笑语中停止了喧哗。

  “所以说……”

  屏幕中的帅哥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狼狈起身的笑面：“你究竟是犯了什么病，才会明目张胆地在比赛前引导闯入决赛圈的队伍彼此对立啊？”

  “我想炒热气氛啊！”

  笑面理直气壮地叉着腰，正色道：“不然一点火药味都没有，打起来时不会觉得干巴巴的吗？”

  “你是有什么大病吗？”

  帅哥目光冰冷地注视着笑面，然后赶在对方开口狡辩前不耐烦地说道：“少废话了，接着说正事。”

  瞥了一眼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帅哥，略作沉吟的笑面终究还是没有继续嘴贱下去，随即便在重新清了清嗓子后正色道：“那么，比赛前的开场白就到这里，下面，让我们进入一个颇有意义、但并未写在比赛规则中的额外环节，毕竟那确实跟规则没啥关系。”

  “我们很高兴的宣布，在首席赞助商‘小机灵鬼’的帮助与斡旋下，接下来的每场比赛都会有一到两位嘉宾与解说团一起为大家解说比赛。”

  帅哥微微一笑，随即便微微俯身，向屏幕边缘伸出右手：“那么，有请我们第一场比赛的特邀嘉宾，无数人耳熟能详，在ACGN界与COS界极负盛名的美少女泰斗——咕咕酱！”

  Ohhhhhhhh！！！！

  顿时，无数公共区域同时爆发出了一阵几乎能够把人震聋的欢呼声，原因无它，尽管‘咕咕酱’的出道时间是二十多年前，但因为她的作品实在太过优质，影响力也着实巨大，以至于在2049年的现在，这位虽然处于半隐退状态，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过岁月洗礼的大神依然在很多领域内家喻户晓，而这些领域与游戏圈的重合度绝对不可谓不高！

  于是乎，在已经很久没接过活动的咕咕酱被宣告登场那一瞬，在那个梳着巨大的螺旋双马尾，笑靥如花的‘少女’缓步走到直播间中央挥手向大家问好的那一刻，无数正在观看直播的人瞬间被引爆了情绪，忘情地呐喊了起来！

  当然，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在无数人都为咕咕酱的出场而感到兴奋时，有一个人的却表情狰狞地跳到桌子上咆哮了起来——

  “神经病啊！！！”

  伊冬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正在冲镜头飞吻，只上了淡妆的亲妈与旁边那正在用力鼓掌，绷带下那双眼睛盛满爱意与宠溺的老爸，咆哮道：“不装了是吧！彻底不装了是吧！连糊弄都不愿意糊弄老子了是吧！什么特喵的咕咕酱啊！你都主持多少场比赛了啊！换身衣服换个发型就算变了个人是吧？有你们这么糊弄人的吗？没钱去请大明星可以不请啊！什么叫在首席赞助商小机灵鬼的帮助下啊，这货是特喵的小机灵鬼老板娘啊啊啊啊啊啊啊！”

  “啥玩意儿！？”

  刚刚还跟无数同道一起欢呼的羽莺当时就懵了，瞪大眼睛愕然道：“咕咕酱是小机灵鬼老板娘？！”

  旁边一脸侄女笑（姨母笑青春版）看着屏幕的谷小乐点了点头，指着伊冬随口说道：“还是他妈。”

  “诶？”

  知道大阴阳师谷小乐和凛冬是表姐弟关系，所以并未在意前者那粗鄙之语的羽莺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好奇道：“他妈什么？”

  “就是他妈。”

  谷小乐耸了耸肩，强调道：“咕咕酱是我姑姑，是这小子字面意上的妈妈、Mother、ははうえ。”

  羽莺：“……啊？！”

  “就是这么回事咯。”

  谷小乐咧嘴一笑，对羽莺莞尔道：“我们四个都知道这事儿，大家都是队友，告诉你也没啥。”

  “卧槽。”

  羽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满脸震惊地转头看向伊冬：“所以你真是小机灵鬼少爷啊！！”

  “咱能换个好听点儿说法吗？”

  “少爷~”

  “你这什么表情，你要干啥？”

  “我好穷啊~”

  “穷就努力打比赛拿分红。”

  “嘁……”

  第两千一百九十七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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