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老皇帝狠话怎么放，见还是要见的。

人是他儿子带进宫的，他要是不见，就是不给他儿子面子。

他不能干这个事！

何况周七跟他说了，一起进宫的，还有当初皇上您送给礼国公的一些东西。

老皇帝有点儿想念那些东西了。

也说不上来是想念东西了还是想念人了，总之就是想念吧！

人总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想念的。

外头一群人呼呼啦啦地进了长亭殿，两名小太监把东西也搬了进来。

老皇帝一看到那只箱子，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那上头的宝石可是当年他从西域贡品里亲自挑选的，每颗都是最好的品相。

他有多少年没见到过这只箱子了？

季家人跪在殿上，关于要如何替自己辩解的事情都还没想明白呢，就听到前头传来阵阵哭声。

好像是皇上在哭。

可是他们不敢抬头看啊！

还有，皇上为什么要哭啊？

到底是楚扶欢胆子大，抬了头，就看到周七把那三张房契递给了皇上。

一同递过去的，还有从那只宝石箱子里取出来的一枚玉扳指。

老皇帝拿着这几样东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看样子不像是装的。

楚扶欢心里也不太好受，因为老皇帝一边哭一边回忆他送这些东西给礼国公的时候。

那些往事有些她知道，有些她不知道。但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都是关系到父亲，这让她也忍不住跟着想到了很多从前的事。

心情一不好，头就微微垂了下来。

宋听肆在边上看着，蹙了蹙眉，然后伸手把人给拽了起来。

楚扶欢跪的膝盖疼，正好就势起身，理所当然。

季家人见她起来了，就也想跟着起。结果这一幕被周七看到，突然就喊了一嗓子：“谁让你们起来的！皇上说起了吗？都给我跪下！”

季老夫人跟季茹吓得直接就趴地上了。

季寒倒是没动，有心想替母亲跟妹妹说句话，但一想到这母女二人干的事，一想到好好的一场大婚闹到眼下这个局面，就又恨她们恨得牙痒痒。

季茹不知死活地跟周七顶了个嘴：“楚扶欢都站起来了。”

季寒心说坏了，这不是火上烧油么！

那周七是什么人啊！岁数跟皇上差不多，从小就侍候皇上，跟皇上一起长大。

那情分就相当于白苏跟楚扶欢，甚至比白苏跟楚扶欢还要更深厚一些，因为年头长啊！

季茹跟周七顶嘴，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果然，季茹的话一出，周七立马就炸了！

“你说什么？你在攀比谁？扶欢姑娘那可是五殿下给拽起来的，她不是自己起来的！”

“但是五殿下拽你了吗？你起来干什么？”

“你跪的可是皇上！你以为这是在你们季府呢？由着你为所欲为？”

“你们季家果真是一点都不把皇家尊严放在眼里！可真是军功在身无所畏惧啊！”

季茹吓得脸都白了，以额点地不停地磕头，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季寒的脑子也“嗡嗡”的，赶紧开口替自己解释：“臣不敢，臣绝不敢因军功自傲。请皇上明鉴，臣是冤枉的！”

这么一闹腾，总算是把皇上的情绪给拉回来了。

老皇擦了擦眼泪，喝了口水。

哭得有点儿费嗓子，喝了。

周七见他喝完，又赶紧把茶给续上，然后才跟皇上说：“这件事情老奴站扶欢姑娘这边。且段府尹说的没错，季家人的每一句辩解之词都可笑至极，一听就是没过脑子胡乱扯出来的。谁要是真信了他们的话，那可真成傻子了。反正老奴是不信扶欢姑娘半夜去季府送礼，皇上您信吗？”

季老夫人都要听哭了！

哪有这么问话的？

你这么一套话说出来，皇上要怎么接？

如果说信季家，那皇上岂不成傻子了？

所以皇上就算是想信，在听了这番话之后也信不得了呀！

老皇帝不负所望地摇了摇头，“不信。”

一句不信出口，季家人的心都凉了。

季寒一个头磕到地上，“砰”地一声，惊得季老夫人猛地打了个哆嗦。

想扭头去看她儿子，又想起刚刚季茹随意乱动被周七给骂了，当时就吓得脖子僵硬。

季寒的声音在殿内响声，声音洪亮，字字铿锵穿过殿内每一个角落——

“皇上明鉴！微臣虽只是一介粗鄙武夫，却也知知忠君忠孝之道，也有护国爱国之心。今日无端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实乃天大之冤！微臣一心保卫中晋疆土，于边关冲锋陷阵浴血奋战，甚至不惜搭上性命夺取敌国一城。臣如此做，只为换陛下江山稳固，让百姓安居乐业！”

季寒说完这些，抬起头来，直起身体，眼中竟含了泪光。

“微臣深知人言可畏，所以心中惶恐不安，怕身陷无妄之灾。”

“皇上，臣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臣于中晋、于宋氏王朝绝无半点私欲。”

“请皇上信臣！”

老皇帝沉默了，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件事情硬扣季寒一个谋反，肯定是不行的。

季寒刚从西关回来，身上背着大军功。

虽然军功都用来换娶了柳华，可柳华毕竟也是为中晋和亲了三年的公主。

当年中晋为稳住西凉，生生靠着柳华一人拖了三年，给了西关养精蓄锐的时间。

现在若要扣季寒这样的罪名，怕是会寒了西关将士的心，也会寒了百姓的心。

其实谁都不是糊涂人，大家都知道季寒是不可能谋反的，只是季家的说辞有些不通。

可是所谓的不通，也只是不合常理。

但楚扶欢如果偏爱干那种不合常理的事呢？

哼！他都看到楚扶欢那个诡计得逞的眼神了！

怪不得老五巴巴的跟着进宫，合着这是来给楚扶欢撑腰的，这是来堵他的嘴的！

有老五在，他就算看出来楚扶欢在收拾季家，他也得认命配合。

谁让他喜欢这个儿子，谁让他器重这个儿子，谁让他现在依仗这个儿子，又谁让他其实有点儿怕媳妇呢？

老皇帝低下头，又看看已经套在手指头上的那枚扳指。

也不知道楚老头戴过没有，应该是没戴过吧！他送过那么多东西到楚家，楚老头总不可以每一样都用过。

罢了，为了楚老头，也算是看在楚扶欢帮着他五儿子算计来京郊那十万大军的份儿上。

他就帮她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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