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爱憎
楚家府邸,一场对于莫殇而言的旷世之战即将拉开帷幕。
“杀!”随着冰冷的字眼缓缓吐出,数百黑鹰堂卫蜂拥而至,像是捕食的恶狼一般将莫殇层层包围,欲撕碎之而后快。
金棍拔天而出,威势逼人,紧接着莫殇臂膀迅速绷起如虬龙在内,而后拼命撑起金棍,顺势将之砸下。
“轰”声势何其之大,直震九霄,脚下青石板道变得残破不堪,十余人新鲜的血液及时淌入其中。
不给片刻喘息,莫殇故技重施,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横冲直撞。
约莫三次,巨大的负荷涌入身躯,已然无法撑起庞大的杀器,沉重的呼吸急促而又无力,俨然一副强弩之末模样。
见此,剩余百人齐齐发力,漫天神通交织裹挟,轰然而出,直击莫殇略显薄弱的身体。
嘭!
声下,金棍脱手,莫殇沿直线飞将而出,划出百米血线。
“呵呵。”摇晃起身后,莫殇咧嘴轻笑,体内气息一路高涨,势如破竹,直至武宗三重天才缓缓停滞。
这一幕,被黑影堂主精确感知,面庞之上也逐渐浮现冷色:“突破?燃烧元神?”
一语道出,莫殇此时正是燃烧元神之况,方才破灵入宗直逼武尊。
燃烧元神,乃大陆武者最后一道生命防线,与大多禁忌秘术有相通之处,皆可通过元神的消耗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实力,但代价也是无比巨大,轻则折损寿命,重者元神受创生命垂危。
莫殇报仇之心过切,此番也许没有抱着活着回去的打算,所以今日一切阻挠之人,他将舍命必杀之。
“若我有命活着,日后金鹰门定和楚家一个下场!”咆哮声中金箍棒再次入手,莫殇气势凌厉,杀入人群。武宗气息完全碾压黑鹰堂卫,眼下不再是厮杀搏斗,而是一场屠杀盛况!
一招一式,都如同雷霆惊涛,肆意收割着脆弱的生命,整个华阳郡演奏起一曲凄厉的乐章,颤动着无数心灵。
十息!仅仅十息,哀嚎声戛然而止,莫殇俨然已是“血人”模样,半跪尸堆与黑鹰堂主红眼对视。
“燃烧元神的伪宗实力,我倒要看看能有多强!”黑鹰堂主说罢,右脚踏地凌空而出,三指成钩,直取血人命门。身形凌厉,招式迅猛,倒是颇有几分鹰隼的感觉。
不过眨眼之间,人影已经闪至跟前,莫殇忙抬臂护住命门处,紧接着铁钩一般的双爪直刺其中,伴着“嘶啦”之声,一道深可触骨的伤痕现于眼前。伤口深且长,不多时鲜血便沿着双臂淌出,彻底浸红了莫殇左侧的衣摆。
生死关头,莫殇紧咬牙关,忍痛还击。这种情形只能进,若退命门无防,以黑影堂主的攻势可一击将其毙之。好在两者相抗,皆退之数米,莫殇生命暂时无忧。
呼呼!
莫殇大口喘着粗气,似是假借此等方式缓解疼痛,恢复清明。
“一招而已,没成想你竟这般废物。”黑鹰堂主盯着莫殇血肉模糊的双臂,出言讥讽道。
他的鹰爪神通暗有玄机,附带一种腐蚀皮肉之力,连莫殇的金刚护体神通都阻挡不住。
火眼、分身......,莫殇已是底牌尽出,连元神都已燃烧,实在没有再与之抗衡的能力。
坐以待毙?就在莫殇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时,一紫一银两道血脉巨龙缓缓复苏,游于体表,怒吟冲天。
紫龙浮现,莫殇顿感伤势减弱,气力充沛;待银龙现,速度、感知都大幅提升,“紫色血脉源自父亲,银色血脉......来自母亲!”莫殇恍然。
血脉力量未彻底激活,就会一直处于原始状态,只有紧要时刻才会出现本能的护主。
“虚张声势!”黑鹰堂主根本不为所动,认为眼前的情形不过是莫殇玩花样、壮声势罢了。
咔嚓!
脆响传来黑鹰堂主抱臂痛呻,接着莫殇一脚踢出,黑鹰堂主踉跄数步才稳住身形。这一刻,他的目光中不经意间有惧色流出,配上先前那副嘴脸不禁惹人好笑。
这就好比你和一个孩子打架,你随便一脚,都能够将其踹到,而当你踹了一脚不解气,有打算进行第二脚时,孩子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轻轻一用力就把你推了一个跟头,并且跌破了头。反差如此之大,你心里能不慌吗?
黑鹰堂主此时有着同样的心里,用仅剩的左手探入怀中,摸出一个掌心大小的东西。
“嘿嘿”怪笑声中,他捏碎掌中物,一道光华冲天而起,化作黑鹰盘旋厉啸,足足三息才消失不见。
“呵呵呵,你今天插翅难逃。”黑鹰堂主面露癫狂,猛烈地摆动着受伤的右臂。
莫殇抬头一撇,随后加快步伐无声冲向前去。
华阳郡外。
“黑鹰杀令!附近还有金鹰门援兵。”洪伯淡然开口。
李守信眉头微皱,加紧马肚,首当其冲跃进华阳郡。
......
突然,黑云蔽日,天空像被撕裂一般露出暗色,将整个楚家府邸笼罩在内。
“嗯?”莫殇收住脚步,抬头望去,只见百余道身影如鬼魅般自天而至。为首者岁若青年,银发披肩邪气十足,气势与黑鹰堂主一般无二。
武尊二重境!百余武师境!
莫殇眼角抽动,不由加重握棍的力道,直到手掌苍白血色全无,才缓缓卸去些许力道。
银发武尊环视一周,将满地景况尽收眼底,随后眉头皱起:“堂堂武尊,率领数百堂卫,竟被人逼至这般田地,看你如何同门主交代!”
听即此语,黑鹰堂主脸色铁青,但是耐着性子没有气恼:“杀了他,门主自会谅解。”说罢,左手一抬,指向前处血污漫身的莫殇。
“一个武灵境的伪武宗,你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他一人所为!”银发武尊声音清冷道。
“银鹰,他可不是普通武者,他......”
“够了!想好回去怎么交代!”银鹰堂主粗暴打断前者话语,双目微凝,整个身子瞬间就飞射而出,空气中只有一道残影遗留。
嘭!
莫殇还没来得及捕捉到人影,就被一股巨力砸翻在地。
“太快了!比之先前的黑鹰堂主强上三倍不止。”莫殇内心满是震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银鹰堂主杀伐极为果断,没有丝毫停留便施展夺命神通,“鬼神斩。”
轻喃声下,周遭元气快速消殆,自空中聚起一道黝黑光刃,朝着莫殇径直落下。
“要死了吗?”莫殇已然无法闪躲,望着咫尺之距的致命光华,一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忽的,一道灰色身影闪瞬而至,将莫殇护在身后,挥手打散了骇人的黝黑光刃。
“武尊一重天。”银鹰堂主蓦然抬头,望着眼前略显老迈的灰衣人,眸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后再次出手,凌厉轰向灰衣人。
“上,杀了那个少年。”厮杀之中,银鹰堂主还不忘下杀令。
听到号令,百余武师境堂卫整齐划一拿出五尺爪钩,成包围之势杀向莫殇。
“住手!”突然一声咆哮兀的响起,随后轰隆的马蹄声接踵而至,颤动整个街道。
这道声响莫殇再熟悉不过,他低头垂首,眼眶微红道,“还是来了。”
嘭,只见一道圆滚滚的身影自马背跃下,踏碎数块青石板后,稳稳落在莫殇身前,而后声音有些许发颤道“我来晚了。”
“嘿嘿”莫殇咧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不该来。”
李守信并没有接话,而是调转方向冲着百余堂卫吼道:“老子不管什么金鹰门,今日统统灭掉,一个不留!”最后几个字,是硬生生从牙齿间挤出来的。
“一个不留!!!”李守信身后百人放声嘶吼,骑马闯阵,杀向金鹰门堂卫。
“兄弟,今日合力戮贼?”李守信弯腰捡起一侧的黑金宝刀,冲着莫殇朗声道。他看得出来,莫殇满身伤势,是在苦苦支撑;可是若不让莫殇亲手报仇,恐怕自此要留下魔障。
“合力戮贼!”莫殇猛提一口气,将快要消退的血脉力量重新激发至极限,拎起金箍棒,一马当先杀奔而出。
李守信紧随其后,肥硕的身躯有节奏的跳动,丝毫不影响速度。
刀棍齐出势如猛虎,黑鹰堂主一时难以招架,但随着招式渐平,他武尊的境界优势也慢慢发挥出来,开始出现稳压一头的趋势。
嘭!
一个强劲的摆腿横扫,莫殇二人都被击退开来。
“这样,一会儿我作势诱攻他天灵,你趁机出手,直击心门。”李守信后退半步与莫殇持平,低头轻语道。
“好”
话音刚落,李守信持刀暴起,欲劈天灵,过程一气呵成,气势烘托到位。
“锵”
黑鹰堂主单臂过顶护住天灵,刀刃未停直接劈在前者虎口处,刀劲足有千斤,可却没溅起一丝血滴。反观李守信宝刀被封,一脚就被踢到在地。他可没有莫殇那种护体神通,遭受武尊重击,直接内脏受损,逆血上涌。
就在此时,莫殇瞅准时机,跨出一步直顶黑鹰身前,随后双手持棍横抽在其心门。
轰!
棍落,黑鹰堂主身躯猛烈一震应下攻势,脚步后撤稍许直接踏碎大片石板,轻蔑的目光瞥过莫殇,鹰爪瞬时扣向李守信喉头。
连金刚不坏神通都抵挡不住的攻势,倘若此时落在李守信喉头,下场必定血腥。而另一侧,洪伯与银鹰的战斗如火如荼,根本无力抽手相助。
情况可谓紧急,莫殇此时成了唯一的依仗。
“梨花杏雨!”突然之间,空中暴起铺天盖地的小型钢针,阳光斜照反射出刺目精光,如同万千把致命寒剑,洞穿了黑鹰堂主强悍的身躯,只留点点血洞。
这一式神通,还是当初在落云山脉时,二长老敏薇教予莫殇,后因武脉寸断不得习之,再后来获大圣传承,就渐渐将百花宫秘技忘却,此时危急时刻才又显现脑海。
可出手即是这般规模,恐怕早已超脱小成的范畴了吧。
“胖,”莫殇还没来得及扶起李守信,自己就一头栽了下去,口中粗气暴喘,大汗遮体,一幅虚脱至极的样子。
看到这般情景,李守信吞下一颗丹药后就挣扎着起身,朝莫殇走去,“血清丹,吃了吧。”说着就将剩余的一颗递向莫殇。
“没用的。”莫殇摆了摆手,缓缓的立起身子,就这么一个小幅的举动,引得口鼻窜血,脑袋昏沉。
“没事,我自己来。”李守信正想上前搀扶,就被打断的动作,于是就收手腰际,慢慢跟在其身后。
只见莫殇走到楚南天身前,“啪”一声紧扣其脖颈,将无力挣扎的楚南天拎起数尺,“还债了!”没有哀嚎,没有挣扎,只有一声清脆的骨裂......
随后莫殇将无声息的尸体放下,径直走向楚家府邸。
“啊!”
“饶命,饶命啊!”
刚刚迈过门槛,就看到一群女眷以及下人伏地哀求,声泪俱下。
莫殇望着他们,心里很是矛盾,许久轻声道:“我不杀你们。”
众人如或恩释,这才停止哭声,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面带恐色张望着。莫殇不再理会他们,缓缓往深处走着。忽的,一袭红衣出现在左前方。
红衣持剑,四处摸索,俊美的脸庞已被血水染花,“莫殇,你毁我双目,该受挫骨扬灰之痛!真该死!”
听着入耳的厉骂,莫殇满是淡然,踏步走向前去。“谁?!”听到脚步声,楚冰儿猛地抬头,用一双凄惨的血洞锁定来者。
看到这副模样,莫殇心头不由一紧,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用了上来,是憎恶?是怜悯?他说不上来。
“该结束了。”莫殇刚走出一步,楚冰儿就像疯了一般:“你别过来!”
噗呲!长剑瞬间刺中莫殇小腹,鲜血瞬间就淌了下来,像断线的珍珠一般颗颗散落在地上。莫殇没有动手,只是用尽最后的力量抵抗着,长剑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片刻,莫殇翻手夺下长剑,一把揽过楚冰儿的身体,附耳低语:“我爱过你。”
说罢,她娇躯轻颤,莫殇合眼提剑,洞穿而过。
“呃,我......”一阵抽搐挣扎,也没能说出最后一番话。
“呼”莫殇转身睁眼,自始至终没有看身后红衣最为凄惨的一幕。
就这样,莫殇迈着蹒跚的步子往外走着,刚看到一脸焦急的胖子,就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没事了,以后就没事了。”胖子抱着他的身子,替他拭去一颗未曾察觉的泪珠。
嘭!
一道人影坠落,砸在了遍地的尸首之上,一头银发散落血渍之中,瞬间就被染成血红,双眼未合,尽是不甘。
“唉,燃烧元神,透支血脉,耗尽心力,这......”洪伯不知何时来到二人身旁,看着五内俱伤、气若游丝的莫殇喃声道,想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鸿伯,救救他,救救他!”李守信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急吼吼的哀求道。
“他的情况早已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先回去吧。”说罢,接过莫殇往马匹处走去,不时回头瞥一眼身后失魂落魄的李守信,用只有自己可听见的声音感叹道:“此难,可比上之青天。”
金鹰门堂卫全灭,众人随即踏马离去,直奔潍城。
......
之后,门前喜字无风自落,飘入连片的血水内,格外的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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